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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神仙既没有因为他对张起灵的“抛弃”而愤怒,也没有对他大摇大摆地“现眼”而疏远。
      也许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张起灵。
      也许她只是不认为自己该留在他身边。
      又或许,在她看来,他黑瞎子只是张起灵的一块磨刀石,本就不值得关注太多。
      但黑瞎子又注意到,整个餐桌上,真正能够得到她的回应的,只有自己与张起灵两人;因张起灵的原因,偶尔睬吴邪一句,但显然疏远;除此之外,余光几次瞥过解雨臣。
      分明知道她本性冷漠,但受到如此明晃晃的区别对待,竟然也有一种被喜爱的错觉。
      就像他从未在她面前摘下过眼镜,可她自初见的那一天,就已经看过那一双灰翳满蒙的眼睛,毫无疑问地知道这双眼睛背后的事情——只是不在乎。
      茶杯里漾开清波,黑瞎子从水中倒影看到自己完美的笑容,亦知道墨镜之后的眼中并无温柔可言。
      这种情绪伪装对神仙来说真的有意义吗?想必是没有的。
      真要算起来,这种伪装时隔多年出现在他的脸上,再一次地,不是为了欺骗他人,不是为了闲着无聊找点乐子,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竖起一身外壳,保护真实的自己不被扰乱。
      而这种脆弱的外壳能够起作用的根本原因,还是神仙有意成全。
      太脆弱了,像是置身雪崩之下,无处可逃,随时将被掩埋,窒息而死。
      人要怎么战胜自然的伟力?
      人要如何反抗神明?
      他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但……如果是那种精神的摧折,从此失却自我的死;灵魂已经死亡,身体俯首为奴,这样的死,这种折辱,他不能接受。
      视线只在茶水短暂停留了半秒,黑瞎子扬了扬下巴,笑道:“怎么,看上我家花爷了?”
      没曾想她真的回了一句:“很漂亮,很璀璨,你眼光不错。”
      黑瞎子剥虾的动作一顿,墨镜之后的灰色眼睛稍稍睁大又放松,淡定收了一道来自小花的隐蔽眼刀,脸上笑意不减:“怎么个璀璨法,元姐姐给详细说说呗。”
      便听她说:“像钻石切割出来的极致光采,非常亮眼;这在人类身上很少见,毕竟……”
      毕竟对一个人灵魂的切割,很难每一刀都恰到好处。
      不需要说完,解雨臣也能听懂那未尽之意。
      并不反感,也没有产生厌恶,分明是“漂亮”的评价,他的心情却是不可思议的平静;因为他知道,无论漂亮还是璀璨,都并不是评价的外表。
      解雨臣轻轻放下茶杯,目光与神仙交错时不曾稍稍变色,垂眼自顾自续上了茶水,遥敬一杯时,面上从容依旧。
      神仙也饮了一杯,但黑瞎子知道,她不是敬的小花,而是敬的小花背后那个人——
      对她而言,解雨臣是人间盛景;但真正或可一敬的,是一手造出此等盛景的人。
      黑瞎子的目光掠过张起灵。
      若说小花的璀璨是盛景,哑巴呢?算是人间一处奇景吗?他自己又如何呢?
      ……毫无意义的对比与争胜心。
      若是往常,或者只要换个对象,黑瞎子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调侃下去,问问她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甚至强迫对方给几个人按照好感度排个序,假如自己的序列在前,就好一顿洋洋得意,假如序列在后,那就又卖一吨的惨……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的缄默与克制。
      最终只能岔开话题,若无其事地卖个萌,貌似没心没肺:“元姐姐很喜欢小花的嘛。”
      随即转向小花,一本正经道:“不过你可别喜欢元姐姐,她没感情的——因为她只爱我一个~”
      神仙似笑非笑地垂下目光,投向他。
      黑瞎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解雨臣默然无语,张起灵缓缓收筷。
      别问,问就一句话:黑瞎子,你有事?
      -
      我当然知道黑瞎子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乖巧,知道他的心底深埋对我的忌惮,甚至是程度相当的仇视。如果有杀了我的能力和机会,我想不到任何一个让他迟疑的理由。
      想必以他的聪慧,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骗过我,保持着这样的伪装,只是表明了有求于我、不愿得罪我的态度而已——我完全不介意。在我看来,这种野性难驯未免不是一种值得喜爱的特点,也并没有去强行驯养、改变他的意愿。
      有点像凶残起来连主人的面子也不给的藏獒,抑郁绝望时宁愿一头撞死,又或者挣开绳索,从天台一跃而下,才是成全了它的灵魂。
      现在他有求于我,用一些在他看来颇具意义的动作委婉地请求,又惧怕被我留下,发自灵魂地拒绝且战栗;即便如此,也要撑起一口气驱赶其他接近的同族,打着“危险,勿近”的暗号,这样子,倒也有几分可爱。
      我感觉这顿饭有点无聊了,总之成全了张起灵的心情,把吴邪的关系户们都见了,也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临走时,我偏头看了看黑瞎子,舒展一个轻如涟漪的笑:“只有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的话……你可以再想一下,你想要的真的是那双眼睛吗?”
      黑瞎子心口一跳,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了那个即将飘然离去的身影,紧紧扣住了手腕。
      我扭头,便见他张扬一笑:“那我想要两个愿望。”
      即便是纯然从看待宠物的角度,一个更调皮更会来事儿的宠物也总是会得到更多关注的——毕竟我也不是调教那种有明确目的性的警犬导盲犬什么的,宠物也不会真的给我造成什么困扰,会搞事的宠物反而更可爱、更有存在感。
      这让我对他多少产生些宠爱了。
      “……人类的贪婪与得寸进尺,我也并不讨厌呢。”
      我稍稍侧过手,勾着墨镜鼻托的托叶慢慢拉下来;黑瞎子克制地绷着身体,指尖一抖,虽然没有反抗,但浑身上下写满了难以抑制的排斥感——
      这一次,我看到他的眼中毫无遮掩的,凝固着的,强烈的侵略欲望。
      镜腿划过他的两颊,最终“嗒”地落在桌上。
      森然的鬼气与他身上长盛不败的生气交缠,很显然,鬼气的存在不仅没有消磨生气,反而激发了生气乃至于血气的生生不息之相,阴差阳错地使他拥有了类似长生不老的机缘。
      ——虽然鬼气之中有些若有若无的规则气息,但他身上并非张家那种规则上的长生,而是一种更接近于人自身的,潜能激发到极致的长生。
      拔除鬼气,让眼睛恢复正常,那自然是小事一桩;不过他身体里的“阴阳”骤然失衡,必然会导致这具身体的瞬间衰败。
      也许,他只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普通人眼中亮丽的世界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然后就会瞬间衰老,视野模糊,然后迈入死亡。
      那真的很可惜,毕竟是这样一具经过百余年阴阳锤炼的人类之躯,天然与道相合。
      ——非仙,非魔,非鬼,非人。
      正因为这种无法混入任何群体的特质,反而能够更大限度地与万物相容。
      如果修炼方向把控好,或许会有更近于本源乃至于规则的领悟吧?
      我不介意帮帮他,一来是因为他和我还算有缘,二来是看自家崽的面子。
      当然根本原因还是我乐于助人啦,只是平时常常会忽视人类的祈愿而已。
      于是我说:“眼睛的事情,我当然可以帮你;不过……”
      房间里几个人都吊起了一口气,反倒是黑瞎子自己最先放松下来。
      我伸手掩在他的眼前,稍稍减轻光线给他的眼睛带来的不适:“普通人的视野,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黑瞎子稍稍一愣,虚掩上眼皮,笑道:“怎么,神仙眼中的世界和我们人类果然是不一样的么?”
      或许是察觉他的生命正在一个,生死会被一念之差左右的关键点,我对他额外多了许多耐心,少见地认真倾听和解答了他的问题:“不一样,但可以一样。”
      如果用人类能稍稍想象理解的话来说,我的视野可以看到每一粒原子;其中带有生命迹象的,又被我称之为元子。同时,我可以看到任何人、任何生物,甚至非生物的视野。
      平日里,为了和崽相处方便,我通常会叠加影像,在自己所见之前,叠个透明度较高的人类视野。
      这一次,为了黑瞎子,我稍稍降低了人类视野的透明度——
      在他人和黑瞎子的观感中,就是神仙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慢慢凝实了。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仙忽然落了地,真的坐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就像一个普通人。
      黑瞎子垂着眼,似有一瞬的晃神:“……我要付出什么呢?”
      我答非所问,若有所思:“啊,当然,你不会想因为眼睛失去生命。”
      黑瞎子又问:“你想要得到什么呢?”
      我意识到他所想的是人间通行的等价交换,但世界上哪里存在等价交换这种东西呢?
      物质与非物质的守恒与转化倒是存在的。
      人可以不为自己的索取付出代价,但必然有其他什么人或事物代偿。严重地说,为了某个人而损害了国运乃至于整个种族的未来族运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说,故意把代价集中到某个人又或者少部分人身上,从接近神明的眼光看,反而是一种更广泛的极致温柔。
      沉吟片刻,我答:“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
      “即便从人类的视角看,这具身体也很完美呢;”我专注地端详,略一惊叹,“有考虑过死后做成个标本什么的吗?”
      ——深入骨髓的轻慢。
      虽然他的眼睛被我一手遮住,他自己也是垂着视线的,但我依然能感觉到,那个瞬间,黑瞎子的情绪夹着明显的讽意、强烈的攻击性,以及摇摇欲坠的理智与克制的忌惮绝望。
      餐桌上有些许瓷器相碰和衣料擦过之类的声音,黑瞎子抬手做了个手势,大约是制止了什么行为,我也不是很在意。
      随即是长久的无言。
      忽地,黑瞎子低沉地笑了一声。
      “你是想要我的尸体吗?”
      我实事求是:“是的。”
      黑瞎子又笑:“等我死后?”
      我应道:“对。”
      他神色浅淡,语气更是少见地毫无波折:“啊,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死后的事瞎子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内心已经要被杀意席卷,八成盘算着如何在无尽或有尽的寿命中把我给鲨了。
      而他也没有掩藏这一点,或者说他有意展露了敌意,试探我的反应。
      黑瞎子伸手虚掩在我的脖颈——那是人类的要害,对我完全不会造成伤害,这样的威胁在我看来多少有些喜剧色彩——稍稍仰起头看向我,似笑非笑:
      “你真觉得没有人能对你造成威胁吗?”
      我不置可否。
      搭配他的情绪食用,这句话的内涵和“早晚鲨了你”没什么区别。
      “期待你能追上我的那一天。”
      是真的期待。倘若他未来有一天竟能与我并肩,不论发生什么,我总要保他一命的。
      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估计会有点痛,忍一下。”
      我履行承诺,凑近一步把他揽在怀里,让他低着脑袋倚在我肩下。
      随即阴风四起,室内灯光闪烁,在几声短暂的惊呼声后,瞬间暗了下去。
      ——分明是一个通风采光都极好的房间,一息之间陷入完全的黑暗,外界天光丝毫无法投射进来,竟有一种地狱忽至的错觉。
      而在黑瞎子的感官中,更是多了一道极为尖锐又沙哑的女鬼的嘶吼,震得他脑袋昏沉。
      “不要睡。”他听见头顶的声音依旧平稳。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啊。”他强撑着一口气,完全是地下磨砺出来的求生意志让他努力保持着清醒。
      呼吸已经不受控制地时深时浅,大脑唯二的感知,一个来自女鬼的,因绝地暴起而直接在大脑中产生的失控的震颤,一个是来自神仙的,平和的力量像是安抚,又不容反抗地把女鬼压制在了深处。
      太糟糕了。
      区区女鬼从来不让他困扰,他想解决这件事,只是为了取回曾经的视野。
      那种截然相反的平和力量,那种无可逃避的命运感——即便他并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才真正让他逐渐麻痹的神经发出求救的呻.吟。
      就像他曾经躲去那片天然驱邪祟的山林,然后与神仙的相遇一样。
      那种虚假的温柔与平和,是诱人沉沦的毒药;不知是不是契约将这具身体许诺出去的缘故,他找不到任何一根稻草可以免于沉沦,终究还是每一步都踏错了。
      普通人的视野,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不……至少没到了要献祭自己身体的地步;更何况,一个货真价实的神仙,难道不会比女鬼更加难缠吗?
      毫无痛苦,甚至是被沉溺在某种光辉之中;但神志持续失控,好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以最厌恶的方式慢慢死去,连最后一线神志似乎也在慢慢丧失。
      ——随即一束阴冷之气再度从他的识海中涌出,比过去更深刻地在体内涤荡,骤冷之后,伴随着剧痛,他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谓的“不要睡”说的并非普通的沉睡昏迷。
      他能感觉到,女鬼并未消失,它还在自己识海的某处挣扎嘶吼,试图卷土重来;然而他并不会听见来自女鬼的声音,也对他的头脑并无影响,只是单纯的“感知”,另一种意义的“看到”与“听到”。
      鬼气在身体里的经脉肆虐侵蚀,伴随着间歇性的冷感与痉挛,马上被消磨殆尽。
      然后身躯回暖,隐隐有一种灼烧的错觉。
      黑瞎子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眼睫上朦胧的汗水模糊了;但透过这晨雾一般的光晕,他看到人间明丽的色彩。
      ——即便是那低调的木色地板,色调竟也显得婀娜多姿。
      他感到有些许脱力,但还远不到需要人帮扶的地步;此刻,或许是某种精神上的松弛,让他依旧安静地把额头伏在那个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安静得有些久了。
      霍秀秀感觉自己——不仅她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像是毫无意义的过客,被强行聚在此处,比祠堂的气氛更压抑肃穆,偏偏又被那个黑瞎子搅得愣是多了些搞笑的味道——太荒诞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太荒诞了,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毫无意义,那种失去一切价值的感觉简直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看向解雨臣。
      解雨臣指尖稍颤,原本扫过主位一侧的只是余光,不知何时就凝着神色直直看向了黑瞎子;坚固的理智让他习惯性地把注意力稍稍分散到周围,察觉霍秀秀的目光后,却只是对她轻微摇了摇头,又看向吴邪。
      吴邪:“……”
      然后吴邪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张起灵。
      张起灵:“……”
      然后张起灵自觉十分温柔地一掌把黑瞎子推开。
      搁往常看他在那儿耍活宝,他不扭头就走,也应该一脚踹过去了——这次,他是顾念着刚才那情况可能真的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才没有上脚。
      然而他马上就后悔自己的仁慈了。
      黑瞎子顶着肩膀上的推力,反手就抱住神仙的肩膀,一秒戏精附体:“不要嘛元姐姐!”
      隔壁解雨臣神色一下子冷下去,偏偏面上仍勾着清浅的笑弧:装病?好玩?
      呵,待会儿就给你好好看看病。
      对面张起灵神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偏偏黑瞎子这么一搞,他还真不敢用力了——就算知道妈妈不会这么容易受伤,总归还是不想在她身边制造危险的——
      怎么办?张起灵灵机一动,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于是干脆收手,平静的语气暗藏控诉:“妈!”
      妈!你看他!他怎么这样啊!!
      ……所以说,什么是谜之修罗场啊。
      我推了推黑瞎子,其实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毕竟他也不是真想跟我贴贴,恐怕是单纯贩剑想和张起灵对着干。
      不过,扭头看向张起灵时,我脸上还是带了两分揶揄的笑意。
      还没说话,黑瞎子在后面捏着嗓子,棒读配音:“哎!哑巴!妈妈当然只爱你啊!”
      张起灵彻底黑了脸色,二话不说撸袖子干。
      黑瞎子的眼睛不再是蒙蒙灰色,看着眼前多彩的画面,一时间没适应过来,还是觉得色彩的亮度饱和度都有些太晃眼,亏得当初在庭院习得的身法没忘个干净,这才有惊无险地躲过张起灵几连击。
      本来,吴邪注意到他的眼睛变成了如普通人一般的黑色——或者说比常人颜色更深邃的深棕色——心情是有一瞬间的激动的。
      不过眼看两个百岁老人即将联手拆家,那种庆幸与激动又不翼而飞;只恨自己没有那武力值,不然高低得给他们一人一拳让他们安静下来。
      但吴邪也很快想开了。
      假如不把其他副作用或者险恶用心纳入考虑,只看表面的话,不论是小哥的渐渐开朗,还是黑瞎子的重见光明(?),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拆个餐厅给他们助助兴也不是不行。
      因为有个黑瞎子从中作梗,甚至可以找小花报销呢!
      迎着解雨臣似笑非笑的目光,吴邪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然后又飞快地抱头蹲下。
      “卧靠!你们打架看着点人啊!!小哥!!!”
      张起灵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好像莫名领会了妈妈刚才的心情。
      解雨臣和霍秀秀已经悠然不失优雅地踱到了门口,毫无心理压力地离开餐厅。
      吴山居的烂摊子吴邪收拾,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没计较这顿完全没吃好的饭,已经是他们宽宏大量了哈。
      走出房门时,解雨臣终于流露出些许喜悦安然的真情笑意。
      虽然黑瞎子醒来后就一直背对着他,总是有意躲开与他正面相对,让他一时看不到那双眼睛;但是从吴邪的反应,想必确实是成功了的吧。
      不急于一时,总会看到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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