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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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成长，需要依赖期到独立期的过渡，中间必然存在短暂的阵痛，但可以用信任克服——让孩子相信自己对家人的价值，相信家人对自己的爱，这个是关键。
有的家庭让孩子感到自己是加重父母生活负担的累赘，认为陪伴自己不如外出赚钱，相信若没有法律规定的抚养义务自己马上就要被抛弃，那么这个孩子未来的一生基本都完了。
他会始终把自己看得很低，乃至于轻蔑人类的价值所在；他把钱看得比人重要，把人创造出来的东西看得比人重要，这就是思想上的异化，倘若后期没能觉悟过来，那意味着他作为人的一生都完全毁掉了。
张起灵过去的一生都在接受异化的教育。
能够早早地脱离家族，哪怕陷入无常的颠沛流离，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至少他不会在构筑自身价值观时把虚幻的家族利益放在族人之上。
如今，终于也不再把自己的记忆放在眼下的生活之上。
接下来，张起灵的打算是帮助吴邪破局——或者说，他的打算可能只是和吴邪等人在一起生活，其他事件只是不得已而卷入。
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总归要从不可自制的依赖中回神，以更加自信、笃定、充满安全感的姿态迎接自己独立的未来。
唯一的担忧是他会从依赖我转变为依赖吴邪，失去吴邪后就再度迷失。
所以我决定也去吴山居小住，但并不参与他们的任何行动，仅仅呆在一个他熟知的地方，并且与他目前的未来规划稍有交集……
我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心理距离。
接下来我的日常，只是换一个地方发呆小憩，偶尔吃吃他们吴家送过来的吉尼斯最辣纪录榜上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辣椒，吃吃超酸可口的话梅干之类的。其他的……无所谓，就算把吴山居炸了我也不会动弹一下，除非炸的时候张起灵在里面。
什么等价交换，不存在这种事的，我存在这里就是他们的福气了。
若要说有什么稍微有点变化的事情，就是出门偶尔会遇见一些对我有强烈企图的人，然后简单陪他们玩儿玩儿而已。
轻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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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关头，吴邪还是骗了小哥，希望他留在家里，又或者，姑且陪在元姨身边。
或许就算没有小哥，他还是会自愿入局，但此时此刻，倘若让小哥再度出面——明明只要留在元姨身边，他就能完全脱离那些肮脏的漩涡——吴邪真的会觉得自己从入局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坦白说，吴邪心中的最佳选项是隔开小哥与元姨，把他送去安全的地方的。
不是吴邪不想小哥好，而是小哥在短短时日中乍现的情绪，随之而来对那个人的依赖与亲密，看起来真的很病态，不像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那是个真神仙，还是伪装神仙的鬼怪？
假使是真的神仙，她对小哥真的抱有善意，而非肆意插手改变他的记忆与情感？就像张家的“天授”一样？
怀抱这样的忧虑，若不是局势确实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是不愿意把小哥独自留下，留在元姨身边的——
但是吴邪最终还是没能骗过小哥，若要问为什么，或许只能说是情字而已。
张起灵真的关心他，希望保护他，带他远离危险，这也许是不够成熟的爱，也可能干脆就到不了爱的程度，但这番情谊总不会作假。
在他身上，张起灵能感到近似于家的感觉。
张起灵的执着与守护，让吴邪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只能诉诸一个紧紧的拥抱，头往外侧，埋在小哥的肩上不敢抬起来。
此时张起灵已经深谙拥抱的意义，只是更多浮于理论，突然被紧紧抱住时还是有些无措，愣了两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抱回去，犹豫地把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拍抚。
——吓得吴邪把他推开仔细摸了摸脖颈脸皮，顶着小哥的黑脸又火速更加用力地抱回去。
从心的同时还任性，甚至还让他继续拍。
张起灵：“……”
该怎么说，撒娇狗勾真的会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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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过拂手之间伤势痊愈的神迹，若说黑瞎子没有动过让那人为自己医治眼睛的心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是以她那种近乎目空一切的态度，连些许的亲近与温柔都显得冷酷，分明身处玩弄之下，却连丝毫狎昵都不会感觉到——那般高高在上，那般不以为意，偏偏又那般出世又平和，绝不能以平凡女子相待，但究竟该如何抓住这一丝天降好运，未来争取到那么一个让她出手的机会……
阅历两百年的黑瞎子也倍感棘手。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只是眼巴巴凑过去可以随手抚摸的宠物——但凡换个其他人，黑瞎子非得让他知道“黑爷”两个字不是白来的，好好带他享受一下在生死边缘游荡的快感。
偏偏这个人，黑瞎子经过几次“越狱”试探，发现她还真不是只在医术治疗上能力非凡，如果说覆盖整座山头的阵法还能用心理暗示来解释，那些只在仙侠武侠小说出现的剑气剑法，无疑是货真价实的神仙手段。
黑瞎子这一生起起伏伏，坎坷颇多。曾立于顶峰受人敬仰拜伏，曾跌落尘埃滚着泥水才觅得一线生机，但说实话，漫长的经历锤炼中习得的能力，让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屈居人下的滋味了。
尊重和礼貌是一回事，那种几乎要把人的尊严折断的屈下又是另一回事。
——与那个人的相处，真切给他一种全部的人格被温柔摧折的感觉。
更不要说，这件事完全不是黑瞎子能左右的，自己的走与留都受她牵制。
唯独庆幸她对张起灵的偏爱与纵容毫无遮掩。
从出逃的试探，到假装的顺从，约摸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之后，与张起灵的交涉中光明正大且夸张其辞地描绘两人过去的经历，暗中诱导再度失忆的张起灵带他离开这里。
黑瞎子真真切切在被斯德哥尔摩的边缘走了一遭。
那种精神人格上的持续伤害，当时他甚至等不及细想眼睛的事情，只想快快逃离。
——死生大事，非逃不可。
他黑爷每次能绝处逢生的秘诀，可不是和致命的危险硬磕。
须得重整旗鼓，细细谋划准备过，才好再度尝试——不是黑爷不要命，主要好处有点大。
前日，他收到来自吴邪的简讯消息，提到有一神异之人，尽管没有明言，黑瞎子还是一瞬间就知道了是她，脑海中几乎本能地浮现那个温柔清澈，却并不把他看在眼里的笑。
吴山居赴约时，他又看到那种笑。
是他假装虚弱无力，倒趴在地无病呻吟时，她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和眼神。
是他刺出怀中匕首，炙烈杀意被她轻描淡写化解时，暖阳映在她脸上的柔和的笑。
是他诱导鼓动张起灵一起动手和逃脱，各种布置陷阱阻碍时，她仿若隔了云雾的笑意。
然后在思绪蔓延到自己身上之前，掐断那些曾经庭院的回忆与情绪。
看着曾经自称吴元的神仙坐在上座，黑瞎子收敛心绪，然后夸张而丝滑地滑跪过去，抱上大腿，口中大呼：“元姐姐！好想你！”然后掏出手帕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毫无意外，她平淡微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久不见，黑瞎子。”
餐桌边站起身准备打招呼的霍秀秀：“……”
正要给人介绍元姨的吴邪：“……”
一只脚踏进门的解雨臣：“……”
淡定吃瓜的张起灵：“……”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唯有黑瞎子还在演，虚假的泪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婉羞涩：“哎呀，元姐姐叫什么黑瞎子，实在是太生分了，叫小齐就行！”
就好像之前相处那几个月完全没透露姓名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神仙笑而不语。
看着黑瞎子自来熟地凑过去拉开椅子，坐在元姨的左手边——那是吴邪本来准备自己坐的位置——吴邪停滞的思维终于缓缓转动起来，然后看到眼前的一幕，为数不多的在运作的脑细胞却想着……
左齐瞎，右起灵，中间一个……
呃，他什么也没想。
然后小花走进，手搭在了吴邪的肩膀上，清浅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小三爷不介绍一下吗？”
吴邪尴尬笑笑，深刻认为应该让黑瞎子当此大任，毕竟自己和元姨的关系感觉还真不如他近，至少她是不可能摸自己头的，当然他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这位就是先前和你提到过的元姨，小哥的干妈，府上贵客，目前在这里暂住。”
小花眉间一动，神色自然：“元姨。”
虽然是从没听说过的人物，但当着他解雨臣都能称一句“贵客”，那就不能说是一般人了。不知道吴邪憋着什么坏水儿，对她的身份讳莫如深的，连他都不告诉——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其次称她为“客”，说明她与吴邪的关系并不亲近，只是和张起灵关系颇近，称呼上带了个“姨”可能是某些道上的习惯称呼，又或者单纯因为张起灵的关系——
小花又瞥了一眼黑瞎子：这家伙，一点节操都没有，椅子凑得都快贴上了，拉着人家的手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没看旁边张起灵几次皱眉扫视，在忍耐的边缘岌岌可危。
……但是看那个元姨的反应，他们以前难道经常这样？
然后想到黑瞎子曾经提到过关于眼睛的一线生机，假装淡定地在元姨的身上打了个“主顾？”“眼睛？”的标签。
这些事说来繁杂，真论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那一声“元姨”也没有人应。
吴邪咳了一声，拉着小花入了座，低声解释：“她就是不爱说话，别太在意了。”
解雨臣稍稍抬眼，分明已经对上那双含着柔波的笑眼，可她仍是一言不发，他斜了吴邪一眼：不爱说话？
看那神色生动的样子，不像是不爱说话的样子啊。
吴邪无奈苦笑，心中稍稍一动。
回吴山居之前，吴邪把黑瞎子、解小花、霍秀秀这些人能联系上的都叫了过去。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主要就是来了个真神仙，带好朋友过来掌掌眼，万一被看中了岂不是一飞冲天？
没看小哥跟在她身边几天变化就这么大吗，别的不好说，但是小花凭那张脸总能得个神明顾吧，不行就再唱一曲。
……突然特别能理解吃软饭的人，这口软饭是真的香，可惜他没吃到。
算了，就当作把自己那份儿给小哥吃了吧。
生活不易，狗勾叹气。
……
好吧，这都只是笑言而已，吴邪内心深处满不是这样想的。
以元姨那种能力，那种性格，实在是极为不稳定的因素。这种因素不放在眼皮底下，吴邪睡觉都不安稳——哪怕她是小哥的干妈。
倘若是那种全心全意为孩子着想，或者有自身家族私利的母亲，吴邪都不至于这样警惕；只因为她对小哥的真心在吴邪看来总要打个问号，偏偏又完全没有可见的利益把柄，才需要额外注视……
若非她与自己，与张家，与九门的牵扯似乎已经难以避免，吴邪才不乐意让自己的亲朋挚友来见她。
什么神仙眷顾，笑死，他们有哪个人想要这种东西了；就一句话，能不能帮忙把汪家那些人扳了就得了，又不插手，还搁这儿搅局，让他不得不把几个好友叫过来占领先机，纯浪费他心力。
目前看来，即便是元姨旧识黑瞎子，也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对待；她看向小花的时间倒是略长一些，但也没有更多反应，而且那种眼神……
不像是在看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欣赏什么壁画风景似的。
很难不让人毛骨悚然，但心中一角又隐隐感到……
这就是，神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