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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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辰书之前骂秦渊魔怔，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也魔怔了。
听得秦渊这样说，不觉得恼火，反倒生出些深深的悲伤来。一时不查，竟在眼中蓄起水珠。
车厢里没点灯，那点水珠又被这位端王殿下忍了回去，秦渊并未发觉。
魏辰书任人抱了一阵，终究清醒过来，推了推他。
且不论究竟两人目前是什么情态，那心连心的苦痛竟也相通起来。
秦渊约摸知晓他的殿下是说不出什么中听话的，便抢先道：“今日的事，你如何看？”
魏辰书坐的离他远些，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等大理寺查了再说。”
他咳了一声，慌忙止了，却不想一时没止住，又连续咳喘了一阵。秦渊见他如此难受，心头着急，慌忙凑过去替他顺气，岂料对方一只手推过来，抵在秦渊肩头，叫他不能靠近。
秦渊低头瞧了一眼那只手，道：“你的身体更加糟糕了。时文……你怎么越治越是糟糕？江南之时，还不是这种模样。”
魏辰书终于止了咳，像是没了精神的靠在车壁上，仍旧没有收回那只推拒的手：“建中，我如今这等模样，实在心力有限，无法分心于你。”
秦渊道：“你分明也记挂于我。”
魏辰书并不否认，只道事实：“我们立场不同。”
秦渊道：“是了。我忘了这是京都，你已经泥足深陷。但你如今这等模样，怎么可能功成？陛下今日说了什么，你听到了。”
魏辰书坐正身体，“所以本王还有硬仗要打，绝不能分心顾你。”
秦渊忍了一忍，不再说话，沉默半晌，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外头有李淼守着，见北定王出来终于放心。
秦渊瞧见他的神色，自嘲一笑，上了马，对着端王车驾道：“小王送殿下到此，告辞。”
他打马而去，片刻不再停留。
车内魏辰书的一颗心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那千尺的高度，摔落一颗血肉做的心脏，如何不会是血肉模糊。
李淼一推车门，便见得自家殿下猛地向前呕出一滩血来，吓得高声叫着回府。
魏辰书一把抓住李淼的手腕，“本王、死不了。不用传太医。”
李淼声音哆嗦着：“殿下，不行啊，您……您吐血了。”
魏辰书擦掉嘴上的朱红，好似只不过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气：“本王的身体，自己知道。”
马车行得快，车上有些颠簸，幸得早早到了王府门口，不然魏辰书又要被颠得难受。
他一进门，便有管事来禀，说来了位先生要见殿下。
李淼心头着急，语气便冲：“这样晚了，还是这个时节，赶紧打出门去。殿下如今身子不适，要早些休息。”
管事道：“我也是那样说，可这位先生名叫苏运，说是告知殿下他的名姓，殿下必会相见。”
果然，魏辰书道：“是他。”这个时节，他如何不留在谷中？“本王去见他。”
见魏辰书抬步往正厅走，李淼只能跟上，想提醒王爷衣襟领口还沾着血渍，却没来得及开口。
一路到了正厅，见到了那个拜府的先生。
那先生一身靛蓝衣衫，顶着文士儒巾，面容严峻，气质沉稳。长得并不十分出色，但身姿挺拔，即便穿戴普通，却只凭坐在椅子上的端方姿态，就能叫人一眼难忘。
李淼心想，皇宫中不乏规矩人物，可规矩成他这般气质的，却从未见过。
“苏师兄。”
魏辰书这般唤他。
苏运抬眼瞧来，便立马站起来对人礼了一礼，也不待人多说，双手握住魏辰书的肩膀，将人放在椅子上坐好。
他动作一气呵成，别说李淼，便连魏辰书也是没反应过来。
“师兄这是……”
苏运话少，握着魏辰书的左手腕，搭上脉门。
李淼一见，这先生还是个大夫，便将方才那些不满尽数放下，只巴巴的盯着。
魏辰书瞧着苏运，轻声笑了笑：“我原以为苏师兄只是个厨子，原来竟是个大夫。早知如此，当日就该要了师兄过来。”
苏运抬眼瞧了瞧他，收回了手：“殿下心中郁气难纾，如今已经伤及心脉。”
魏辰书抬眼，无所谓一般：“叫苏师兄操心了。”
苏运道：“殿下要我在此说？”
魏辰书摇了摇头，换了个地方，回到了卧房。
卧房里地龙暖和，让他通身舒服了许多。
苏运走进去，魏辰书也不避他，由人伺候脱了外面衣衫，着着中衣在榻上靠着。待人全数下去，才问：“你如何来了，曹老可好？”
苏运道：“师父身体健朗，一个月前将我们赶了出来。我便来寻你。”
魏辰书道：“因着我身子不好，你才来寻我。”
苏运点头称是，他道：“你中毒日久，是不要命了？那时你在谷中，三日时间，我已将你身上毒素去之七八，现今却更严重了。”
魏辰书道：“京都城里，那么多人要害我。我身子弱些，好叫他们放心。不然他们一计不成，便生二计，我如何应付得过来。”
苏运点了点头，“你明知有毒，还要服用。”
魏辰书失笑：“我还在母亲肚子里，便已经服用了。如今还没死，是不是命大？”
苏运轻轻叹了一口气：“师父说你性子决绝，果然如此。”他道：“我替你解毒。”
魏辰书谢道：“多谢师兄。”又打趣道：“我原还在想，以我如今的身子情况，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寻个好大夫来，谁曾想师兄你就来了，成了救我苦，解我难的菩萨。”
苏运容色不变，只说事实：“殿下，你不止是中毒的问题。你的心思太重，积郁于胸，心结不解，也是活不了的。”
魏辰书沉吟片刻，道：“那我该如何？”
苏运问：“殿下怕死？”
魏辰书道：“怕死。怕苦。怕痛。全都怕。”
苏运道：“我瞧殿下不像怕的。”
魏辰书道：“因为这里……”他按了按心口：“太苦，太痛了，其他的就不算什么了。我只想叫它不要再苦、再痛了。”
这辈子或许只这一次说这样的话。
他这些话没对任何人说过，便连魏辰易也不曾。他原以为他能忍着的，忍到最终结果昭显，给他一个痛快，却不想见了秦渊，与他说上几句话，便忍不住了。
苏运无法感同身受，让人脱了衣裳趴在榻上，以独门针灸秘术替人舒缓。
他道：“殿下如今肯说出来，已是进步 。”
魏辰书道：“苏师兄，你心胸宽广，为人纯粹，不知这京都城墙之厚，浊水之深。”
苏运扎针很稳，手上温热，让人很舒服。他一面扎针一面说：“我确实不知这些，但我知晓，若所求困难，百寻不着，放下即可。”他难得有这么多话，“世间繁花似锦，那么多好东西，那么多没见过，自困眼前，画地为牢，是辜负自己。殿下说京都城墙之厚，浊水之深，但总归是殿下自己要在墙内，落入水中，自拔不得。”
魏辰书深深想了想，声音早已不复当年的清脆：“苏运，我退后过的，我真的退后过的。可我往后退的那一步，却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我不是没想逃过……可谁又肯放过我？”他道：“太医院汇集天下名医，难道都看不出我是什么病症？说出来，有人信？我身在京都，若不在深墙里浊水中搅上一搅，岂非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苏运手上一停，瞧着眼前伤痕从横交错的后背，“殿下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魏辰书道：“他们哪里配。如今孙少卿和安御史家里遇难，本王若不借此操作一番，岂非辜负时机。”
苏运扎好了针，规矩的坐在一旁。“殿下不可思虑过重。”
魏辰书笑了一笑：“我心中有数，日后不会再想旁的，损我心脉了。”
苏运认为，端王是一个好病人。
他去替端王拔针，待一切做完，叫人好好安睡一夜。
魏辰书吩咐李淼给苏运安置一个院落，也不与人客气，实在困乏，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本是年假，但京中出了大案，几个管事衙门不能停工。大理寺已忙了一夜，天明才得休息。
一早魏辰易便来了端王府，将得到的消息一一都说予他三哥。
苏运早上已经替魏辰书施过针，又亲自下厨做了早膳，魏辰易来得早，反倒有了口服。
待一切都照顾周到，苏运才退出了书房，好似又去给端王做打牙祭的点心去了。
魏辰易连连称奇，问魏辰书哪里寻来这样的能人。魏辰书也不瞒他，将当日永宁之事说了一遍，又嘱咐他不可于外人言。
魏辰易点头称是，也顺着他三哥叫人师兄。两人闲谈几句，又说回命案。
“在茶甜巷和丰茂街里找着了送菜的宫人尸首，两小队人，全部都是一剑封喉。没有任何挣扎机会，可见凶手是个用剑高手。”
魏辰书道：“这两家的菜是同时赐下的，孙少卿是因为祁阳县公之过，皇父安抚补偿，那安刺史是因为上次军饷贪污一事参奏有功。同时赐菜，两队宫人，究竟是送菜之前遇刺下毒，还是送菜之后灭口。”
魏辰易称是：“时间太近，昨夜又是雪夜冷天，从伤口来看，两队人马几乎同时身亡。”他道：“三哥，这也奇怪，怎能有那样厉害的高手。杀宫人便罢，陛下赐菜也是有侍卫保护跟随的，竟然也全无反抗，一剑了了。”
魏辰书道：“说不得是拿了什么大人物的令牌，让他们无从反应。”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做的，魏辰书并不很想知道。他瞧了瞧景行，道：“咱们的五殿下躲在后面很久了，时候推他一把。”
魏辰易眉头微笃：“此时是时机了？”
魏辰书道：“皇父昨夜分毫不提他，便是时机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后台看戏。”
魏辰易明白，暗暗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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