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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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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日,孙、安两家的命案仍旧没有眉目。
这也不怪大理寺,毕竟当日风雪甚大,许多痕迹线索都被掩盖吹散,寻不见了。加之毒药又是十分常见的砒霜,并无什么指向,唯一能查便是两家门房来认过,说当日前来宣旨赐菜的内官的确是死者,至少说明,并非有人冒充。
七日时间,宫中的宫人内官问了不少,御膳房也经过了彻查,仍是半点疑点也无。陛下震怒,重责了大理寺一干官员。
在百无头绪间,大理寺卿蒋凤朝禀:“陛下,经臣多次试验,得出结论,两队宫人死亡时间最多相隔不过半个时辰。但茶甜巷和丰茂街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骑马走上一趟也要一个时辰,而死者颈上的剑伤,却似出自一人之手。”
凛帝道:“继续说。”
蒋凤朝道:“一剑杀了传旨内官便罢,就连大内侍卫也没有任何还手余地,可见来人剑术之高。在京中能同时于东西两地杀两队人而不留痕迹的,又能做出似同一人所为的,只有端王殿下的双子剑。”
凛帝抬头瞧了一眼蒋凤朝。蒋凤朝仓皇跪下:“陛下恕罪,臣绝无拿三殿下搪塞差事意图,三殿下也绝无做出这等事的可能。”
凛帝笑了一声,似乎漫不经心:“老三为何不能做?”
蒋凤朝脑中一懵,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凛帝让人起来:“你好好查,查清楚了,朕重重有赏。”
“臣遵旨。”
白天在御书房说完了这些话,晚上蒋凤朝就死在了自己家的床上。一剑封喉,谁也不曾惊动。蒋夫人甚至是第二日清早才发现的。
京都杀人,无法无天。
京都城里有了这样一个高手刺客,谁还能高枕安睡。
到第十日,案情渐渐有了眉目。曹士淮自吏部查出了死者升迁的线索,这蒋大人曾在及南县做文书,昌历五年才入京依旧是府衙文书,却在昌历十六年入了大理寺,查了几桩大案,又在江南舞弊案中颇有建树,后数年任大理寺卿。
就这么巧,安御史是昌历十六年中第,孙少卿昌历十六年是那年春闱的监考。
曹士淮当时想,不会又同科举舞弊有关。
他心中奇怪,按下不表。在积压未上报的奏呈中找到了一封安御史的折子。这是安御史要撤回的折子,不知为何没有撤回,也没有呈给陛下。
折子上奏孟侯教子不严,纵容孟洄欺压良民,将平安窑工人打死,以二两银子了事。
曹士淮大惊,心道,这等折子为何要撤?
他将折子收在手中,再去严查诸事。
一连数日,曹士淮不眠不休,终于有了些些眉目,找到了一些人证。不想,平安窑此时出了纰漏,窑内爆炸,炸死了不少人,而那些人证也在死伤之列。
昌历二十五年年初,事情一件接一件,且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单大理寺动了起来,就连天眼司也开始彻查这几桩大案。
在这等风头上,正月十五上元节,孙少卿与安御史也一同遇害了。
依然是一剑毙命。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下朝之后宁王贴着魏辰书说话,问魏辰书的看法。魏辰书便斜斜的瞧了宁王一眼,问他:“不若,你先说说。本王身子才见得好,今年第一日上朝,什么都不清楚。”
宁王乖觉异常,轻轻叹了一口气:“弟也忧心,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不利社稷。”
魏辰书慢慢往外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五殿下忧心什么?”
宁王奇道:“莫非那几位大人都是做了亏心事才被人杀了不成?”
魏辰书驻下脚步,深深的瞧了一眼宁王:“你说呢?”
那道安御史的折子最终还是呈到了陛下面前,凛帝大怒,问罪孟洄。平安窑本就是孟洄管辖,虽是个荫官却干出这等仗势欺人的勾搭,加之平安窑突然爆炸,死伤严重,凛帝责他办事不利,罢官关押,又责孟侯,险些就要削爵。
容妃娘娘后宫求情,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才免了责罚一二。虽没有闹到削爵,孟洄却在牢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若要他出来,需得宁王多多使力才好。
冬去春来,尚有春寒。没了雪气,魏辰书终于能出门。
他回京之后喜欢一处叫做鲤跃居的酒楼,说是酒楼,实则也是客栈。进京赶考的举子多住在此处,这几年间,鲤跃居占了好名,出了不少进士及第,酒楼里有许多举子提字,使其更富盛名。
魏辰书在这里有一处雅间,正对着大街,能瞧见文人相斗。眼见着还有一个月春闱将至,远来的学生,也渐渐入住。
魏辰书喝着茶,听他们谈京中局势,说如今朝上谁的势力最大,谁与谁又是一党。魏辰书听得有趣,便又添了些茶点。
三年前的春闱,他们的嘴里还没有五殿下,去年五殿下封王,终于听到了他的名字。
一人道:“我听人说,最近京里出了大事,死了好几个官员了。有几个大甚至是满门……咔嚓。”
又一人道:“我也听说了。我表舅说,是因为祁阳县公强抢民男,康幸长公主气得。”
“强抢民男?还有这种事儿?”
“怎么没有,京都什么事儿没有啊。平安窑倒了,死了那些人,现在有个什么说法没有?赔了钱,又罢了孟小侯的官,但那孟小侯却还是全须全尾的作威作福。”
“不是说关押在大牢里?”
“本是关押但能关几天,那是孟侯的儿子,未来要袭爵的。孟侯是谁,宁王殿下的亲娘舅,这是能随便动得的?牵一发动全身,都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这事和咱们什么关系,咱们好好读书,之后考试好好考就是了。”
“你这书呆,读书读傻了不是?以为我们早早到京都来,是为了熟悉贡院,加紧复习?你爹娘没嘱咐你……”
几人窃窃私语,听不清了。
魏辰书笑了笑,问站在旁边的顾小南:“他们在说什么?”
顾小南侧耳听了听,回到:“寻到门路,递上拜帖,就算金科进士及第,也算成了某位大人的门生,日后好做打算。”
魏辰书挑了挑眉,对此事不置可否。做皇帝的最厌结党,他们还没入仕,竟就有了结党的想法。不可用……
他瞧了瞧窗外,见得一队人马由远及近。
不多时,一阵马嘶,一个身骑白马的俊逸男子停在了鲤跃居门口,正是强抢民男的祁阳县公。
跳下马后,祁阳县公在诸学子面前扫了一扫:“怎么年纪都这样大,就没有十五六岁的?”
魏辰书翻了个白眼,忍俊不禁,看来鲤跃居今日成了窑子,既然这群学生想要门路,祁阳县公也是个门路。
他便不必管这些事,只当看个热闹。
魏辰书安安静静的喝茶看戏,鲤跃居的老板却不见得能安静。来了大人物,他匆忙出来见礼,谁料县公还是这句话:“你这里住了多少人了,十五六岁的有没有。今日若是没有,我明日再来。明日若是没有,我后日再来。”
老板面露难色:“县公不要为难小人,小人不过是养家糊口的生意……”
县公一脚踩在椅子上:“我管你什么生意,小爷相好的死了,这会儿要再寻一个。赶紧的,要有的话,叫出来我瞧瞧。”
那老板还没说话,学生人群中便有人骂道:“天子脚下,皇亲之身,言辞粗鄙,有辱斯文!”
祁阳县公转脸去看,正瞧着一个儒衫青年,他指着那人说:“你说小爷言辞粗鄙,有辱斯文?”
那学生道:“我等均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前来赶考,又不是楼里的相公,你如此折辱,岂非有辱斯文?”
有人去拉这青年,道:“他是康幸长公主的独子,极得圣宠,抢了太学学子都无事,你不要逞一时之勇。”
那青年推一把拉他的人,往前站了一步:“便是康幸长公主的独子又怎样,就算是皇子太子,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得宽恕!”
祁阳县公合掌大笑:“有性格啊,小爷喜欢。就你了。来人,给爷绑回府里!”
青年大喝道:“你敢!”
祁阳县公乐了:“这京里就还没有我楚以宁不敢做的事!”
老板眼见不好,连忙来劝,“公爷想玩哥儿,那边便有削金窟,里面哥儿姐儿都有,京城闻名的,何必来我这酒楼客栈。如今京中情态,岂非让长公主为难。”
祁阳县公侧头瞧了瞧他,冷冷笑道:“她越为难,小爷越是高兴。有本事,她连小爷也一并杀了呀。”
几侍卫冲上来绑了青年学子,直接丢在白马上。县公大笑一声,跨马上去,一巴掌打在那青年腚上,叫众人看得一羞。他朗声挑衅:“小老儿,十五六岁的,别忘准备好,小爷每日来一次。”
他打马扬鞭,扬长而去。
众学子看得胆战心惊,仿佛那被抢去的人就是自己。有年纪小的,相貌俊秀的那还敢再住,急急就要办理退房。
魏辰书冷眼瞧着这场闹剧,心中奇怪,就算康幸自小不管楚以宁,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憎恨母亲,这其中有些什么过往,让这家子连脸面都不要了。
闹官家子便罢,如今竟闹到赶考的学子身上,御史参上一本,春闱时机,为平息学子怨气,陛下不得不理。
魏辰书摇了摇头,不理他家。静静听着几个学子后怕言论,又说道如今朝中的情况。
有人说:“刚刚祁阳县公说自己相好死了,是不是说的那个孙少卿的儿子。孙少卿全家都死了吧?”
有人接话:“除了他还有谁。那孙玉多是风神玉秀的人物,被折辱不算,还要了命去。”
“我听他的意思,是长公主气不过杀的。”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
下面的话,魏辰书又听不清了,顾小南便复述道:“孟侯寿宴,这几位大人作为太子党,却都送了重礼。”
魏辰书举着茶杯,停了一停,问:“你说,他们这些小辈的话,有几分做得真?”
顾小南想了想,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魏辰书又道:“蒋凤朝死之前向陛下禀报一件事,说能同时以同样的剑法杀赐菜内官的人,京都中只有双子剑。你如何看?”
顾小南抱剑而立,语气孤傲:“除非一人所为。不然异地同时同招,唯有双子剑。”
魏辰书道:“没错。所以他死了。”
顾小南蹙眉:“有人要将蒋凤朝之死嫁祸殿下。”
魏辰书道:“嫁祸不嫁祸,要看陛下信不信。在京都,事情的真相不重要,只有结果最重要。你看他们不知全貌,侃侃而谈,似乎说的不着边际,但极有可能,不知是那一句话,就言明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