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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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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蹶不振,太子党失了主心骨渐渐有了离散之心。原以为朝上朝下该是端王一手遮天,却不想今年京都雪大,端王连门都不能出,一个冬日也没曾上朝。
那些个曾经的太子党左右摇摆,在孟侯寿宴上,李忠言大人喝了两杯酒,拉着几位同僚赏雪,说如今朝堂便如雪厚落霜。
几位大人一听哪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纷纷点头称是。几盏黄汤下肚,瞧见哄着孩儿的孟小侯,便说:“太子贤德,天道不公啊。”
有人接话:“要我来说,不是天道不公。是太子过于忠直,技不如人。”
孟小侯远远见了几位大人,便抱着孩儿过来见礼。他无功名,不过得个荫官做做,偶尔打理打理京城的珍宝铺子。听到一句技不如人,便插嘴说道:“我瞧那两位一个样,陛下也没有废而重立的意思,那么伤了脸和药罐子,有甚区别。”
李忠言蹙眉,赶忙拉住孟小侯,叫他慎言。孟小侯道:“我莫非说得错了?听闻这个冬日那位足不出户,跟个闺阁中的小娘子一样。就算技高一筹,也无甚大用。”
他无甚大学问,话说的十分不好听,但他这一句何尝不是如今太子党心中想的。
太子却有隐疾,但三殿下莫非就没有?
三殿下就算没有,可这不能迎风、不能见雪的身子骨,难道就不是“有失国体”?
半斤八两,陛下心里也有计较。
几个月还不下废太子的诏书,不就摆明了对太子还有所寄望,或者再等医仙降世呢。
几人开着玩笑,越说越过分,最后哈哈大笑,一醉了之。
送走了那些宾客,李忠言劝孟小侯:“小侯爷那话说得太白,无论端王还是太子,都不是好相与的。”
孟洄拢了拢衣服,眼底里透着一抹狠意,“现在他们两个都不成了,咱们还有五殿下。要我说还是五殿下有先见之明,隐忍退后。早前要不是我太心急,能被老三那药罐子端了场子?你呀,也别怕,他上次动不了你,这次依然动不了。”
李忠言百劝不过,便不再劝,只道:“五殿下如今正是好时机,小侯爷更当万般谨慎,切不可出错。”
孟洄道:“我知道了。难道我还能给五殿下拖后腿?他这是干大事业,得花多少钱,我不想法子的给他弄钱,让他被端王和太子压着,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李忠言称是,便辞了回府。
他心中惴惴,也不坐车,反倒闷头走路。
上了大街,又下雪了。北风更是凛冽,吹得人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李忠言擤了鼻子,抬头一瞧,险些没被一队人马给掀翻了去。这种雪天,谁还敢在京里快马急行。
他匆忙看去,身边人会错了主子意思,扬声骂道:“哪个混账东西,险些撞了我家大人,还不下马赔罪。”
那一队十余人整齐拉了马缰,最前头那个头顶高冠,身着金线玄衣的男人回头头来,打眼瞧见了李忠言,上下打量一番,道:“本王的赔礼,你恐怕受不起。”
李忠言骇了一跳,擦了眼睛去看,这人面容刚毅,俊朗不凡,身姿挺拔,卓尔不群,自称本王,却不是哪位皇子。
他是……!
李忠言立马拱手躬身:“下官拜见北定王。”
来人正是秦渊,未等过年便急急到了京都。
他驾马骑到李忠言面前,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你叫什么名字,纵容属下如此咒骂本王,该当何罪。”
李忠言只道不好,谁人不知,当年北定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在京都城里张扬跋扈,如今战功赫赫,性子勿说沉稳,便是收敛一分也不曾,而今得罪了他,怕讨不得好去。
“下官李忠言,无心开罪王爷,请王爷恕罪。”
秦渊指着口出狂言的侍卫:“二十棍。李大人一旁看着。”他一夹马腹,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亲兵,压住那侍卫,当街便打。
李忠言手指颤抖,跟身边小厮交代几句,便站在雪中等那二十棍打完。
亲兵二十棍,不同衙门的二十板。
打到大街厚雪上都染了红,将人打晕了过去才算完。
秦渊甫一进城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叫谁想不注意都难。
魏辰书吃着暖锅,问魏辰易:“他打了人之后去了哪里?”
魏辰易说:“直接进宫见陛下去了。他倒也不藏着掖着,上来就向陛下交代在大街上打了人。这会子正跟陛下叙话呢。”
魏辰书笑出声,觉得很是有趣:“我惯想这样置气打人一顿的,偏叫他做了。也是李忠言倒霉,赶上他进城。”
魏辰易道:“他这样打一顿,二十军棍,差些要了人命。要真是进城第一天就出了人命,那就好看了。”
魏辰书替景行布菜,笑眯眯的说:“他心中有数,你便放心吧。要真敢乱来,何不打了李忠言去?”
“谁能想到,都以为他年后才来,偏生的年前到了。”魏辰易吃了口菜:“我瞧还是太子的事让他提早动身。想是来给太子撑场子的。”
魏辰书手中的筷子一停:“自身难保,还挂记太子?”
魏辰易道:“三哥,你怎么突然看不清了。若陛下真要收兵权,总要有个由头,给人定个罪名,平白的叫人把兵权交出来,谁人能干,万一逼反,如何收场?秦渊这小子天生反骨,陛下也得谨慎不是?”
魏辰书挑着锅里的菜叶子,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哪有那么复杂,陛下只需先招安,将人困在京都,再使些计谋逼反燕州,左右秦渊在手上,燕州群龙无首,逐个击破,以其为质,秦渊焉能不交出兵权?”
魏辰易咋舌:“若真是逼反,最后鱼死网破,不杀不成。骁北军与其他军队到底不同,他们是秦家军,这等兵权陛下可得考量是否能拿得稳?”
魏辰书道:“招安。质在哪里,质在京都,亦在燕州。为何说必须是北定王亲来述职,这便是其中关键。燕宁郡主能领兵,不输其兄,但燕宁郡主到底是个女人,她的孩儿可不能袭爵。”
魏辰易张了张嘴,容色不虞:“那陛下这不得把秦渊困在京里一辈子,万一北边有了战情可如何是好?”
魏辰书道:“在京里建了府,娶了妻,有了世子,便又是新的质子了。”
魏辰易想了一想:“秦渊小时候也是被当做质子的吧……若北定王不是早早故去,他便也要长留京都。这时恐怕无法立威军中,秦家军已经成了骁北军。”
魏辰书笑了笑,又放了一些菜叶进暖锅:“正是这个道理。要怪就怪咱们这位北定王,军功渐伟,却不知先辈守城苦心偏要激进而为,引得陛下注意。”
“三哥,陛下不会乐见他与皇子亲近。”魏辰易道:“如你所说,陛下恐怕想让他尚公主。”
魏辰书静了片刻,道:“陛下要他尚公主,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魏辰易道:“他这样的人,怎可能顺了陛下安排?我看,我们先瞧着好戏。”他道:“太子若迫不及待拉他做妹夫,正好离间。”
魏辰书笑了笑,点了点魏辰易:“你碗里的菜都凉了,还不快吃。”
两人就着一口锅吃菜,待吃完了,下人收拾的时候有人来报,说陛下赐了北定王一处宅邸。魏辰书瞧了眼景行,眼里全是意料之中。
“这局,不好破。”魏辰易道。
魏辰书却说:“他未必想不到。”
魏辰易瞧着他三哥,凑上去问:“三哥,你可不许瞒我,你是不是与秦渊还有联络,我怎么觉得你对他很是了解。他离开京都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人该有多大变化,你怎么如此笃定。”
魏辰书诚实道:“我自与他分开,便不再有联系了。”
他这般说着,又想起长州西郊那场分道扬镳,心口仍是隐隐作痛。
那时候以为两人一别终身不见,想不到……他竟然还能来到京都……
魏辰书浑然不觉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态,却被魏辰易瞧得明明白白。他这三哥,当年为了秦渊连狗洞都钻,这事儿压在他心口上这些年,就是放不下。以致他现在看到狗洞便想到三哥当年的失魂落魄。
这两人,指定有事儿!
魏辰易早前不懂,如今却不能不这样猜测。
他心中也有些不安宁,总觉得秦渊这一趟来带着一阵狂风暴雨,不是对京都这潭深水的,只单单对着他三哥。
这感觉来的没有由头,却深植他心中。魏辰易未免预想成真,刚压下担心,便有人来报,说北定王府来人送礼。
魏辰易反射似的抢先问:“北定王亲自来了没有?”
李淼答:“不曾来,是北定王的副将带人来的,送的并不名贵,只说是北境的特色吃食。”
魏辰书轻松的笑了笑:“收起来吧,说本王谢过北定王记挂。”
李淼称了是,便又答:“太医的药送来了,殿下现在喝吗?”
听了这话,魏辰书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拿进来吧。”
魏辰易连忙道:“三哥明知……”
魏辰书摆了摆手:“既然已经避其锋芒,不喝不成。”
药碗就在眼前,魏辰书早已习惯。丢了汤匙,一饮而尽。
他捡了颗蜜饯含着,站起来穿好衣衫,拉着魏辰易往外走:“陪我去瞧瞧秦渊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