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准书生

30、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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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魏辰书换了身行头，恢复阔少装扮，继续租了游船出门。这次他租了艘大船，准备沿着双柳河游上几圈。
　　船上不止有他，还有甄如铁和甄小妹。秦渊早已与甄家兄妹有了默契，身份都安排妥当。游船也根据魏辰书喜好布置，舱内熏了香，一切用度也算和了他的身份。就说那只喝茶的茶盏，都是通透的玉器。魏辰书不觉奢华，因他是用惯了的。但甄家兄妹一上船，便被眼前景象慑住，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魏辰书觉出他们局促，便道：“因着要去削金窟，总不能太过普通。兄长的意思便是高调奢华，容易打眼。”
　　他们做了两手准备，若没有捞到木笺，也要用这艘船震住双柳河两岸。
　　甄如铁道：“秦老弟的考虑一向周到。”
　　甄小妹左右看看，问：“秦大哥怎么不在？”

　　魏辰书摇了摇那把玉骨扇，“他在永宁还有他的事要做，晚上自然会来与我们会和。”
　　甄家兄妹了然，三人一碰，魏辰书又将昨日所见说了他们听。
　　他们到底本分人家，对这些事情看法不多，只有甄小妹不明白：“为什么木笺要顺水飘下，是专门给学里的哥儿吗？”

　　魏辰书道：“花魁娘子颇有才情，或许寻个知音人也未可知。”
　　甄小妹道：“学里的哥儿将来都是要考功名的，就算寻到了知音人，又能怎样，不能赎身嫁娶，也不是真的在一处啊。”

　　魏辰书手上的茶盏一停，看向甄小妹，不想她却是个清醒人。他道：“这话小妹说的不错，日后也要谨记在心。我朝婚律除了良贱不婚外，同宗不婚、同姓不婚、官民不婚。别说他们青楼女子，就是平民百姓，三代三族无功名，也是困难的。”

　　甄小妹没听明白，甄如铁似乎明白了。
　　他瞧瞧小妹，又瞧瞧这位曹公子。正巧魏辰书也抬头，他二人四目相对，瞬息了然了对方心中所想。
　　魏辰书没有什么表情，转开脸，推开窗。因着今日过节，双柳河两岸更加的热闹了。
　　他瞧着岸上风景，轻轻吹着小风。远远瞧着几个姐儿从楼里丢下木笺。他也不捡，只顺着河往下游去，想看看谁人来捡。游船走的缓慢，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见了贡院。

　　魏辰书指着贡院对岸的书院问：“那是那个书院？”
　　甄如铁走上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回他：“那就是无涯书院。”
　　无涯，学海无涯。
　　是个好名字。
　　听闻，南江各州的官员大多都出自这间书院，算是江南第一的书院。
　　这么巧，它就在繁楼的下游。
　　魏辰书叫了停船，他想去这书院看一看。

　　甄如铁扶着人下了船，自觉走在魏辰书身后。甄小妹想快走几步，被甄如铁死死禁锢在自己身边。
　　书院很大，沿河而行也走了两刻才到正门。魏辰书瞧着正门牌匾上“无涯书院”四字点了点头，道：“古朴优雅，读书声让人静心。”

　　他走上门去，还没进门槛，便有院监来拦，书院重地，闲人免入。魏辰书想了想，也不一定要进去，便转身回到河岸边，顺着读书声响，瞧着课堂里的学生。他看了看，一转头便见一片木笺顺水而下。
　　下一刻，几个学生拿着网兜要捞那木笺，也不知是从哪堂课里逃出来的学生，回去会否受先生责骂。

　　魏辰书笑起来，声音不小，引起了学生注意。
　　他们见了没穿儒生衣衫的人连木笺也不捡了，便要跑，魏辰书赶走两步：“兄台留步。”
　　那几个学生瞧着年岁不算小，正是血气方刚：“你是谁，学院重地，不要逗留，快走。”
　　魏辰书拍了拍扇骨：“自知冒犯，即刻就要走了。”他指了指那艘游船，见得几个学生眼神俱是一亮。

　　“在下初到永宁，听闻无涯书院胜名，不料就见诸位……”魏辰书笑了笑，没继续说完。
　　几个学生知他话中难听，也要脸面，便赶紧说：“兄台顺流而下，只是为了来无涯书院？人常道财不外露，兄台方到永宁便这样招摇，恐怕不是为我们书院。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甄小妹听他骂魏辰书，张嘴便回：“你什么人，敢这样同我们说话！”
　　那说话的学生道：“我什么人你不必知晓，你什么人，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咱们就当没见过，最好。”

　　甄小妹还待再说，魏辰书抬手止了她。好笑的瞧了一圈这群学生：“如何，捞着花魁娘子的木笺没有？”
　　他不避目的，言辞坦然，那群学生紧绷的心便被安抚下来，眼神里马上充斥着一股同路人的味道。他们你一言，我一嘴的说话，最后也是从来没真正见过花魁娘子木笺的意思。
　　魏辰书幽幽一叹：“你们在此苦读都未见过，想我这等过客更无希望。不知是否昨日那船家骗了我。”

　　学生道：“骗你是肯定不会骗的，我们书院有先生捡到过花魁娘子的木笺，但他十分古板，并未回信。”
　　魏辰书道：“他既然十分古板必不愿宣扬此事，你们又如何知晓？”
　　学生笑道：“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不知，只是有这传说。”
　　魏辰书摇头叹道：“我瞧也是捕风捉影，罢了。不扰诸位。”
　　魏辰书想了想，辞了学生，回了游船。

　　他想不透其中奥秘，便让调转了船头，又往上游去。
　　在双柳河上游了一日，到了晚上河岸上更热闹了。女子乞巧，男子乞聪，拜了织女牛郎后河里除了木笺之外还多了花袋，这习俗别处不见，许已经成了永宁的一道风光。
　　魏辰书仍旧盯着繁楼，想着昨夜船家与今日学生的话，甄家兄妹默默站在一边，谁也不敢说话。秦渊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沉闷的三人。

　　魏辰书转头瞧他，随意问道：“你的事解决了？”
　　秦渊道：“哪那么容易，真这么容易也不必我亲自来。如今是门径都没摸到。”
　　魏辰书不愿过问他的家事，止话于此。秦渊则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上一声：“繁楼都要被你看出两个洞了。你这样看着就行？”

　　魏辰书收回目光：“你知道无涯书院吗？”
　　秦渊不动声色：“怎么突然问起无涯书院？你今日去下游了？”
　　魏辰书点了点头，将白日发生的事情说与秦渊，一同参详。秦渊听罢，提议道：“不然去见见那个古板先生。”

　　魏辰书摇头：“恐怕今日已经打草惊蛇。”
　　秦渊一惊：“如何说的？”
　　魏辰书道：“白日里学生上学，老师讲课，如何会有姐儿投木笺。我当时只顾着顺游而下，没有想那许多。现在想来，恐怕是请君入瓮。终究大意了。”
　　秦渊想了一想道：“你觉得那古板先生是个局？我却觉得不是。繁楼声名在外，繁楼木笺更不是隐秘事，难道谁人好奇问了就是恶意滋事。”他又道：“她若真如你所料是引你前去，那这古怪先生便是她认为可以叫你查的事情。这是釜底抽薪呢。”

　　魏辰书沉吟：“尚未碰面，如何就要釜底抽薪，莫非就因赵宇珩死了？”他不认同：“我总觉这其中古怪，那几只木笺是当着我的面扔下的，也只有我一艘船顺水而下，必然有人引我去书院，且此人对我熟悉。那几个学生出来也未免巧合，正在上课，木笺来的突然，似等着在我面前去捞的。你认为这是釜底抽薪？我觉得这是声东击西。”

　　秦渊笑道：“声东击西不是也没骗到你？时辰到了，去繁楼么？”
　　魏辰书点了点头，看来今日是不可能捡到花魁木笺，不如直接上去。
　　他一行几人让游船靠岸，还未登岸。那繁楼里便来了两行灯笼，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走到游船边，竟是来迎魏辰书。
　　魏辰书心下警惕，与秦渊交换一个眼神，俱是不知这闹得哪出。

　　那女子对着魏辰书福了福身子：“恭迎贵客。”
　　魏辰书跳上岸，笑问：“你怎知我要去繁楼？竟还提前来迎？”
　　那女子笑容满面，很是让人亲近：“贵客到了永宁两日，繁楼若还不知晓便是大罪过了。”
　　好厉害的耳目。
　　便连秦渊都眯了眼睛，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魏辰书笑了笑：“看来是你们主人要见我。”
　　那女子道：“除了主人的客，谁还有这样的场面。贵客瞧瞧周围，哪个不是欣羡的目光。”
　　魏辰书道：“有意思。那你们主人想必对我很是了解。”
　　那女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还请贵客随我来。”
　　魏辰书道：“他们可同行？”
　　那女子道：“客人说哪里话，我们做生意的，客说如何，我们便如何。哪还有给客人立规矩的。”

　　说罢，她在前引路，魏辰书与秦渊跟在后面。一路上他二人都未说话，魏辰书想，自己如今已是明了，万不可再让人察觉秦渊身份。
　　好在秦渊稳妥，此刻将贴身侍卫演的入木三分。
　　入了繁楼，魏辰书一行直接被领到上层的雅间，里面没人，却有一桌子酒菜。魏辰书没坐，其余人也不坐。那女子让他们稍等，便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甄小妹就要说话。魏辰书立马抬手阻止，他瞧着四周装潢，万分小心。一行四人等了一刻钟，一口水不喝，一句话不说，甚至连坐也不坐。
　　终于，雅间的门又开了。进来一位云鬓高髻的女子。女子手抱琵琶，弱柳扶风，相貌称不上绝美，却别有一番风情。她向着四人礼了一礼，坐到一张椅子上，开始调弦。
　　甄小妹已经急了，魏辰书却依旧淡定的不得了。

　　调好了弦，女子开始弹奏。
　　乐曲一响，魏辰书心头惊跳：这不正是昨日馄饨摊上听到的那曲琵琶吗？
　　他正是狐疑，那酒桌后的竹帘像两边打开，他们这才发现，竹帘后面竟还有一处暗室，暗室里的女子如月中嫦娥，水中洛神，美得不染尘垢。

　　“端王殿下，奴家可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