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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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刚亮，四人便已经上了船。沿南江顺流而下，去往永宁。
这条水路甄家兄妹走了许多次，早已熟稔。魏辰书却是第一次乘船，颇为新鲜。
他昨夜哭了一阵，如今眼睛肿起，像两个核桃，很是难看。甄小妹问他怎么了，魏辰书便以没睡好搪塞过去。
江上风大，以他的身子很难长久离开船舱。而这也不是客船，久久待在船舱又闷得难受。对他来说，怎样都是折磨。
好在两岸风景如画，行船也算平稳，未有晕船的征兆，不然或许真要折在这上头。行船一日，他是甲板上走两圈，回舱里躺一躺，又去甲板走两圈，如此反复。可即便这样，他的脸色也越发的差。
甄小妹很是担心他，老大夫开的药准时煎好，“这才半日，曹家哥哥就这么不舒服了，下面的路可怎么办？”
秦渊拿了一件披风裹在魏辰书身上，“不然寻些别的事情做做？”
魏辰书道：“你此刻让我做什么？”
秦渊道：“不若读读书吧，读书静心，或者就没那么难受。”
魏辰书诧异道：“你小时候最不愿意读书，现在竟还有书带在身上？”
秦渊笑了笑，果真从自己包裹里找出两本来，还是全新的，从未被人翻过。魏辰书拿过，见是一本《诗经》，便道：“此刻读诗真无兴味，如何不买些话本，打发时间。”
秦渊道：“有的看便看，哪来这些要求。”
魏辰书不驳，翻开第一页细细看来。甄小妹坐在他身边，捧着脸瞧。或是眼神专注，魏辰书的目光便从书上移开，看向小妹：“怎么，我眼睛还难看？”
甄小妹连忙道：“不是不是，是见你读书我便想着我家哥哥若也读书，便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魏辰书想到幼时见到的甄如铁。小小少年，码头搬货，别的汉子都有的吃饭，他却没有，还要继续搬……那时，魏辰书在人声鼎沸的河岸，一眼就瞧见了他。
魏辰书又想，甄如铁一个汉子便罢，可怜小妹一个女孩还要四处奔波。他放柔目光，瞧着小妹：“我读给你听，如何？”
甄小妹眼神发亮：“好呀，你读给我听。”
魏辰书翻开书页开始读诗，他声音本就清脆好听，读诗更是抑扬顿挫富有感情，加之他读完一遍还与小妹解释诗中情景意境，娓娓道来，细致描述，就像听一个个的故事。
甄小妹如痴如醉，连饭都忘了了。待她想起，还是魏辰书口干饮茶，发现茶壶空空。
“呀，水没了。现在什么时辰，我是不是忘了做饭。”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曹家哥哥，我给你换壶茶。”
魏辰书讲了半日，口干舌燥，微微推开窗，看江面上的风光，醒醒眼睛。浪涛滚滚，两岸昳丽，这便是大凛的大好河山。
一阵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此时秦渊进屋，不悦的关上窗户：“你莫在船上生病，没的大夫看你。”
魏辰书站起来，捶了锤僵硬的肩膀和后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碍事的。”
秦渊拍开他的手，指着床：“上去，我给你捏捏。坐得太久也不知道活动活动。”
魏辰书古怪的看他一眼：“我高兴的时候便忘了时间了。”他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景行贪玩，我若不敦促他，他便连功课也不做。有时我也与他讲书，他便说我像个老夫子，最是讨厌。可小妹不是，她喜欢听我讲书。”
秦渊先给他捏僵硬的肩膀，顺着脊柱往下，轻轻捶打酸痛的后腰，他神情专注，手法独到，像是跌打大夫。他听了魏辰书所言，手上停了一停：“你给小妹讲了一下午的书？她忘了时间，你也忘了？”
魏辰书答道：“对呀，那时便不觉得船上的时间难过。”
秦渊未置可否，继续捏着魏辰书的后腰。手下这把腰实在太细，稍稍用力，便能从中折断。他看着这把腰，听着魏辰书絮叨，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只觉得怪异。他想，这位三殿下是怎样的眼高于顶，竟然会因为同一个绿林女孩讲书忘了时辰，腰都硬了。
他越想越觉不对，脸色也渐渐低沉。
“啊呀！”魏辰书叫了一声，滚到里侧：“你做什么弄痛我！？”
秦渊呆了呆：“我手上没个轻重，弄痛了么，我看看。”说着就凑过去要捞人。
魏辰书拍开秦渊的手，揉着痛处：“你别来惹我，疼死了。”
秦渊这才想起，这位三殿下最是怕疼。他还待再说，舱门便被推开，小妹拿了一壶新的茶进来，看见床上姿势诡异的两人，心头疑惑：“秦大哥，你们怎么啦？”
魏辰书推开秦渊跳下床，自己倒了一杯茶晾着。他一边倒茶，一边揉着后腰，动作十分滑稽。甄小妹忍不住笑：“曹家哥哥，你腰疼么？我拿药酒替你揉揉？哥哥有了以前受伤都是我揉开的。”
魏辰书骇了一跳，脑子都慢了一拍：“不必了。我一会儿就好。”
甄小妹想了想，说：“也是，你是坐得久了，便会如此，多躺躺休息一夜就好了。今日你辛苦，明日换我来讲故事给你听。”
魏辰书笑道：“是你们这些年走南闯北所见所闻。”
甄小妹道：“是呀。你想不想听？”
魏辰书点了点头：“那明日你讲来，我听。”
甄小妹开心出门，不忘提醒他们过一会儿出去吃饭。魏辰书替秦渊答了好，然后喝了茶，回到床上。
秦渊竟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变也没变过。
“建中，你怎么了？”魏辰书有些不放心，手掌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秦渊反应极快，立马抓住了他的手，握在掌心。
秦渊直直瞧着他，“没什么，在想要不要取些药油，怕我刚才手劲大，伤了你。”
魏辰书由他握着手，道：“不碍事，现在已经不疼了。晚上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秦渊问：“晚上和我睡？”
魏辰书不解：“早上不是安排好了？你何故这样问？”
早上是安排好了，船舱里就几个房间，秦渊同魏辰书一间，方便照看。秦渊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
夜里吃了饭，秦渊扶着人在甲板上行走。万籁俱静，只有行船破开水浪的声音。魏辰书走了两圈，便借着秦渊力气站着休息。他心中还有些担忧秦渊今日异样。
他思索究竟要不要深问，秦渊却吧手往他肩头一放，往里一带，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他的斗篷里。魏辰书的思绪立马断了。
“再站一会儿就回去休息吧，甲板上的风太大了，夜里也凉。”
魏辰书点头说好，加紧呼吸了几口。脑子懵然一片，心中只道他两人此刻会否太亲密了一些。
有此一举，他们话也没说，站了片刻，便回了船舱，熄灯睡觉，同塌而眠，安稳一夜。
四五日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甄小妹陪着魏辰书一下午之后，秦渊便加入他们的行列，听他们说故事。
他听得多说得少，偶尔被小妹问急了，就说一些旧事。甄小妹便问他魏辰书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秦渊想了想，道：“和现在差不多，他那些兄弟各个白胖，只他像没吃饱饭似的。”
甄小妹心疼，便问：“曹家哥哥的病是小时候就有的嘛？”
秦渊道：“是啊，小时候就这样，治都治不好了。”
甄小妹颇为遗憾，十分可怜的瞧着魏辰书：“到了永宁，便找永宁的大夫好好瞧瞧吧。以前我们走江湖的时候就听说，永宁的大夫医术最高，医德最好。别人瞧不出、瞧不好的病，永宁的大夫都能瞧出来。”
魏辰书未置可否，秦渊则想，天下神医都在京都太医院里，那太医院都瞧不好的病，其他人有哪里瞧得好呢？
他这样想着，便也觉得心疼起来。
魏辰书见气氛低迷，知晓是因为自己，便轻松道：“病有病的好，你们不知道罢了。”
甄小妹是真不知道病有什么好。秦渊是知道，却很不认同，他蹙眉瞧了眼魏辰书，很想教训两句。谁料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就突然凑上来，食指点在他的眉心间：“兄长不要担心，也别皱着眉头，都不好看了。”
秦渊心头猛跳，眼中再容不下其他，只能握住他的手，放在手中，舒展眉头：“好。答应你。”
甄小妹瞧瞧他们兄弟：“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关心好不好看呀？”
魏辰书笑着抽出手，对甄小妹道：“你不喜欢好看的么？我可喜欢好看的。”
甄小妹笑问：“那我好看不好看。”
魏辰书道：“好看。”
甄小妹凑上去：“那曹家哥哥喜欢我不喜欢？”
魏辰书一愣，不知这是个什么意思。他迟疑一会儿，见对方天真烂漫，便暗道自己多心：“你是小妹，我自然喜欢。”
甄小妹得了肯定，开心极了，分毫不觉得自己问得大胆。她说：“我也喜欢曹家哥哥。同喜欢我家哥哥一样喜欢。”
秦渊容色古怪的瞧一眼甄小妹，堆起笑容：“小妹不喜欢秦大哥么？”
甄小妹笑道：“秦大哥同我哥哥一见如故，我自然也喜欢的。”
秦渊打趣：“小妹怎么这么不害臊，喜欢这么多人。”
甄小妹本就是动作比嘴快，嘴比脑子快的人，被这样一笑，回过味来。她慌张摇手：“不是、不是。秦大哥你不要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你就同喜欢我哥哥一样，把你当大哥的！”
秦渊和甄如铁都是大哥般的喜欢，那魏辰书又是什么？
秦渊瞧了瞧魏辰书，不说话。
魏辰书何种玲珑心肝，如何还不明白。他容色有一瞬的僵硬，接着又恢复方才的柔和：“兄长，还不快给小妹道歉。我们做哥哥的，如何这样欺负妹妹？”
秦渊心头畅快，他都不知道自己畅快些什么，几乎是跳起来手舞足蹈的给甄小妹行了大礼，致了歉，又好好哄了一遍，将人送出舱外。
人甫一离去，魏辰书脸上颜色便装不住了，他茫然瞧着秦渊：“我与她认识不过几日，如何会这样？”
秦渊得意的歌都哼上了：“三殿下是怎样的金枝玉叶、神仙人物，这般诚心相待、真心相对，谁人受得住？”
魏辰书不觉得这是夸赞，“你便别挤兑我了。若真是我勾了她，我如何谢罪？”
秦渊道：“你放任自己，还说什么谢罪。”
魏辰书一怔，是了，甄小妹身在绿林不明白，他却是明白的。男女相交之度，他虽年幼，却也一向拿捏准确，在京都宫里从来谨言慎行，怎么反到了外面如此放纵起来。若被人知晓，以此为引，便是拿了把柄。
秦渊见他脸上一片精彩，便道：“你谨记日后言行有度便罢了，小妹这边日渐疏远就是。他日，她总要知晓你的身份，届时也就放下了。”
魏辰书长叹：“我原还想带她回王府。”
秦渊虎目圆瞪，怒意明显：“你要干什么？”
魏辰书不晓得他哪里来的怒火，从实答道：“她一个女子在外奔波能有怎样的出路，甄如铁如今说好听是个分舵主，实则也不过一江湖客。以小妹如今年纪，再过几年就要耽搁终生。”
秦渊听他继续说：“我总想报他们相救之恩，小妹跟我回王府，他日寻个我的门客为夫，岂不正好？”
原来如此。
秦渊收敛怒火，道：“要他们兄妹分离，他们未必答应。”
魏辰书道：“所以，我也只是想一想，这才亲近几分，便如此了……”
他二人坐在舱内久久不语。
船明日傍晚就到永宁，他们也不能再在此事上分心。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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