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关系》舜尧

9、哪家公子

　　“……”柏央抿着的嘴唇动了一下，这种蚊子块被碰擦后瞬间很爽，瞬间之后就更痒。
　　“哎，带你出来好失败啊。”肖潇收回手瘫倒下来。柏央侧过脸表示疑问。
　　“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应该真真正正领你出去转一圈，而不是窝在疗养院边上。”肖潇咂咂嘴有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妈老说我不懂照顾人，自己都照看不了，想事情也不周全。”
　　柏央倒是很少听她说起自己的父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也不常在一起，他们一年到头在外面的时间更多，算下来一个月也就相处几天吧，况且我从高中开始就寄宿，父母嘛，不用整天呆在一起，心里惦记就可以了。所以你不要埋怨你的爸妈，说不定有什么苦衷呐！至少他们会担忧你的学业会寄书给你，这就足以表明他们把你放在心上了。”肖潇拍拍柏央的肩膀以示鼓励，心想这个人内心一定很敏感。
　　如果说一直以来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的柏央认为，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是放弃，其实现在亲情的阴霾早就不那么厚重。肖潇的话比那些定期上门假惺惺的心理医生有用很多。每每这些医生颠三倒四地问自己有什么压抑心绪的事情他就厌烦，对于一个不出门的人能有多少烦心事？简直是模式化的治疗手法。拥有一个可以倾诉的、能够给予一定理性劝诫的朋友有时远比心理医生更有用。
　　肖潇长舒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凝神。身侧的柏央也将脊背贴靠在长椅上，面对湖面静听蝉鸣。正如很多小说和漫画所写：希望此刻时间静止成永恒……

　　回到房间内又是经过一番窗台恶战，肖潇不得不再次感慨幸好柏央看不见，否则一个女生高抬腿爬窗台的样子被看到实在有碍观瞻。而自己给他搬椅子拉窗户的铺好路，潜意识里希望柏央每个举动都一如既往地养眼，至少不会破坏心目中的好形象，尤其不能因为爬窗户而毁了。
　　室内空调始终维持在26摄氏度，肖潇没往下调，直接站在风口下乘凉，换作是在家里就直接调到18度了，不过此时此刻得顾虑着柏央，忽冷忽热容易感冒。
　　柏央洗脸后从卫生间出来，电子钟正巧响起。“你要走了？”柏央问。
　　“嗯，该走了。”肖潇走过去摁下闹钟开关，“下次来要不要给你捎点书啊笔啊之类的？”
　　“纸笔储藏室里都还有，市面上的盲书应该也就那么几本，我这应该都有。你能过来已经很麻烦你了，路上要小心些。”这些话从柏央嘴里蹦出来完全没有客套之意，所受的教育更是如此。肖潇呵呵一笑：“拜拜！”
　　末班车的司机大叔N次看到这个小姑娘，忍不住发问：“小姑娘看谁这么勤快？奶奶？”
　　“外婆，还有一个朋友。”肖潇在空旷的车厢里挑了个比较靠近前门和司机的地方坐下。
　　司机哼完小曲，感慨这年头还有这么孝顺的外孙女。肖潇心里又愧疚了一下，事实上现在完全是出于看柏央而去的，每次见面好感就更多一些。司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话，肖潇坐在略微颠簸的车里思绪远开，这样下去好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自私的想法上去了。
　　长途跋涉回到家里，肖潇扒完沈妈烧的饭菜就舒畅地洗了个澡，躺回到床上，她瞟了眼枕边柜子上的电话毅然决然拿起来。
　　虽然能把柏央一直藏着掖着独自偷着乐很不错，但是就目前看来，情感理论一大把的肖潇还是需要第三方的支援：“小希，在干吗？”
　　话筒里略嘈杂的背景音调低了些，吴小希接道：“看MV，新歌哟，要不要？我上网传给你？”
　　肖潇在床上滚了半圈，扁扁嘴：“我想我遇到感情问题了。”
　　吴小希马上来了精神：“欧？哪家公子，让我们小肖潇放假了都还在惦记。”
　　“停停停，我名字已经是个雷了，你还加个‘小’字。姐得想办法改个名字去，成天这么叫着等我成老太婆就忒不适合了。”
　　吴小希猛然想到自己：“那我岂不是也得改名去啊？……回到原题，不能扯远，你碰到哪门子感情问题了？”
　　“有个男的，身材跟阿健差不多，鼻子长得就像小说里那些男主的刀削鼻，眉目啊，有点欧洲人的深眼窝，睫毛又密又长。嘴唇是偏红的粉色，脸型跟金城武差不多，皮肤白白的……”肖潇慢慢勾勒柏央，发现他果真太好看。
　　吴小希拿起拿牙签插块西瓜塞嘴里嚼了几下：“你梦到的吧。”
　　“不跟你开玩笑，这帅哥住我外婆那个疗养院里。”
　　“医生？养病的？”吴小希问。
　　“准确说来是养病的，还是个盲人。比我大几岁，体质有点弱，气质优良、知书达理、待人真诚，我去见过他好多回，结果发现有点不能自拔了。今天还在想这个问题。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少去几回？”
　　“什么状况？”吴小希意识到不是开玩笑，赶紧关了电视机，“瞎子？”
　　肖潇发现吴小希那边顷刻安静下来：“嗯。”
　　“拜托，瞎子再帅也是瞎子，你饱饱眼福就可以了，这样的人玩玩都不可以，你不当真人家会当真，而且按我对你的了解，你良心上一定会过不去。”
　　“我也是想饱饱眼福，但是时间长了我怕对方会产生误解。”其实是自己已经开始心动了。
　　“等等，你先把你们怎么认识的如实交待出来~”吴小希正愁这个无聊的大学暑假要干嘛，眼下正有好友自动爆料不亦乐乎，当然，给予正确建议是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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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肖潇把来龙去脉长话短说，吴小希边听边回复了很多语气词，虽然肖潇描述得很平淡，但是放进吴小希脑子里自动形成了一部偶像剧，身残志坚孱弱避世的富家少爷和一只小麻雀的感人故事。
　　“去！你才小麻雀，哪来那么多富二代。”
　　“喂，你自己想想，哪家父母那么牛B能十几年如一日供养家教给瞎了的儿子？而且听你说的，这个柏央知识还很渊博，你知道市面上一本盲书多贵，柏央储藏室满墙的盲书诶，都跟图书馆似的了，他一个人住一间套房，每天护士医生准时看护，他家一定很有钱。”
　　“我想我们电视剧都看多了。”肖潇捂脸，忽然觉得自己接近柏央真的像是贪图人家钱财居心不良的女人。
　　“但是！”吴小希加重语气，“我认为柏央还是不该多接触，对你对他都好。”
　　“那他岂不是又没朋友了，长年累月呆那破地方好不容易有人陪突然又不去了，我觉得他会多想……”
　　“再这样下去你们俩都会多想。即便你不说出来，但是柏央好歹也是个正常人，是正常人就能感受到来自异性的好感，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更别说他看不见，这种人其他方面很敏锐。”
　　肖潇沉默片刻，吴小希说的每一条她都完全认同，只是没法狠心真的弃之不顾。
　　“那你一个月见他一次，然后2个月见一次，慢慢表明你们只是朋友关系。这样就行了，又不是很麻烦的事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吴小希的建议不伤人也不伤己，肖潇对柏央的强烈好感沉降了很多。
　　“我试试看，探望的间隔拉长一些。”
　　“下次去见他记得拍照给我看！”吴小希赶紧加上。
　　“你……”
　　“你拿手机拍，反正他又看不见，举手之劳嘛。”
　　“你都有你家那口子了还敢看其他锅里的帅哥。小心被闵律弄死。”
　　吴小希一块西瓜呛在喉咙口，咳了半天才道：“那个闷骚男，哎……不提也罢。想当年我的志愿是找个纯良的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的有风度的男人，也不要很帅，不难看就行，现下这个实在是太腹黑了，要是你家柏央是个正常大学生该多好，我一定跟你抢着来。”
　　“什么我家的，闵律是腹黑一点，但是长得挺养眼你还不知足？学校里多少女的杀红了眼盯着闵律舔舌头，嘴里吃着的别被人叼走了哟。”肖潇回敬，转而又问，“你说，我下次该什么时候去？”
　　“再10天。比一周多比两周少，慢慢来。”吴小希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明天陪我去打耳洞吧！？”
　　“怎么突然想到打耳洞？思维别那么跳跃好不。”
　　“哪有跳跃，你也说那些女的对我家闵律垂涎三尺，现在好好打扮打扮既能拴住他又不至于在毕业时还像个大一新生嘛。”
　　肖潇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次日约好地点在某车站汇合，两人直奔本市年轻人聚集的地下街市，卖耳环的地方一般都有“无痛穿耳”之类字样，挑了个门面比较顺眼的进去，吴小希拉住一个店员问。
　　两个人都对打耳洞没什么经验，当店员拿出穿耳机的时候他们着实有点被雷劈中的感觉，肖潇估计吴小希不太可能答应用这个类似订书机一样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打洞，更别说这个订书机不知道给多少人打过洞，再加上吴小希略微的洁癖……仅仅是消毒还不能消灭她内心的排斥感。
　　店员耐心解释，其实接触耳部的是耳钉，耳钉是新的。
　　“还是感觉怪怪的，肖潇你说呢。”吴小希转向肖潇。后者很能体谅，别无他法。
　　“要不然买个新的穿耳机？”肖潇提议。
　　店员的表情刹那间豁然开朗：“等等。”她蹲下来打开柜台下面的货仓小拉门，然后拿出来一个硬塑料似的穿耳机。“这个是日销的，老板拿了几个样品回来，新的哦，没有我们用的合金贵。就是可能会更痛一些，毕竟是硬塑料的。”
　　吴小希接过来看，样子挺可爱的，当即答应买下。“肖潇你要不要打？”
　　“我？现在还没这个意思。”
　　“要不然你先买一对回去备着，什么时候想打了就用我这个，你也知道，我必须用新的才行，用完就闲置有点浪费。”吴小希撺掇她一起来，肖潇心想也就是二十几块的小耳钉，指不定哪天她就想打了。
　　吴小希坚持回去打，肖潇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店员更熟练，这死丫头还不愿意。
　　回去路上吴小希才神秘兮兮道，让男友给自己穿耳洞富含深意。肖潇脑子瞬间跳出我妻草灯和立夏那一幕，然后柏央那双白净得可见青蓝血管的手又浮上脑海。大概……或许……啊，不能再想了。

　　“打耳洞这种破坏□□完整的活儿总觉得要交给喜欢的人。”吴小希来回颠弄手里的穿耳机，细细看几排日文和英文的使用说明。当然，之前店员已经示范过，挺简单，的确跟订书机差不多。
　　“你这话我是不是该转告闵律？”肖潇笑嘻嘻地推搡着吴小希，“那小子该乐死了。你们两个闷骚包私下铁定没啥甜言蜜语，你看人家黄筱筱跟刘一臣，刚上手就那么熟练。”
　　吴小希把穿耳机放进包里，转眼就掐上肖潇：“还敢说我，不要命了！”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走道里嬉闹一阵赶紧停下，被他们撞到的一个中年妇女已然投来鄙视的目光，低头匆匆往前走了一段路肖潇和吴小希捂嘴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