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关系》舜尧

8、翻窗出逃

　　“你每天……无聊不？”肖潇抓抓头发，忽然觉得自己倒是很无聊。
　　柏央开口回答问题前似乎都会轻轻地往前撅一下嘴唇，动作轻得难以发现，要不是有大把时间在这密闭空间里打量他，肖潇也不会把人家观察得那么仔细。
　　一般回答前的任意举动都是用于思考的瞬间，这样想来，柏央对于回答每一个可有可无的狗血问句都很认真。肖潇意识到一个问题，自私地想一想，她每周都跑来这花费一整天，除了照顾一下外婆就是花痴一般对着柏央聊一些有的没的，更不用说外婆自己本身都很适应生活环境了，甚至自己跑来都有点多余。而柏央于她自己实在是除了养眼以外一无用处。肖潇呆愣一下，没听清柏央前面几句的回答。
　　“……所以无不无聊对我也没太大的影响。”柏央交换了一下交叠的双手，等待肖潇接话。对方微睁着眼睛没反应过来，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两人都有点呆滞，肖潇赶紧拍掉方才够自私的想法，站在柏央的角度，如果有个人能陪自己聊聊天砍掉重复无止尽的日子应该是很高兴的，自己做点好事帮个忙积点德多好！虽说初衷基于私藏帅哥的肤浅目的，但是现在三分钟热度过去，帅哥看久了也就是一般人，到了倦怠期就“好事”做到一半自己玩儿去了貌似对对方的杀伤力会很大的吧！何况柏央的话语间总是小心翼翼，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显然是很珍惜难得交到的朋友。
　　肖潇深吸一口气，想太多多累啊！
　　“我领你出去外边溜一圈，医生会同意么？”
　　柏央显然因这个提议而有些激动，仿佛是个小孩儿违背大人的意愿要偷偷摸摸出去野的表情。他知道这次的“出去”是指疗养院外。“不太清楚，也许会答应。”他把脸微微抬高面对肖潇声音传来的方向。
　　抿了抿嘴唇，肖潇站直身子走向床边摁下呼叫器。
　　护士阿姨没多久就敲门进来，往常这俩人就呆在房间里聊天，按她做妈的心思她也猜到他们得有新举动了。阿姨临走前还把经过护士站的医生拉住问了问，再放柏央出房间活动活动没问题。
　　不过……
　　“阿姨，我带柏央到疗养院外面走一圈可以不？”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护士没法直接做决定，按理说柏央的身体除了虚弱点都还算正常，而且虚弱的原因就是不运动。她给了个微笑：“我去问问医生。”
　　肖潇觉得有戏，扭头对柏央道：“有希望~”
　　事实上表情单一的白大褂陈医生听闻后，给出了一个罕见的复杂表情，随即在他眉头一皱一松之间他做出了决定：“我内心是希望他出去转转的，但前提是肖潇愿不愿意做个专业培训来学习怎样做到万无一失以保证我们的柏央不会因为摔倒而受伤？”
　　护士阿姨内心撇过一记雷击，陈医生留美时间太长，美式拌嘴还没恢复过来，这么长的一句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当护士阿姨带着遗憾的表情回到病房，肖潇已经通过女人间的眼神和表情交流了然于胸。
　　“陈医生觉得还是有点危险，毕竟你也没有专业经验，万一摔个跤什么……”护士回想起陈医生的话不由自主耸肩，“而且外边这么热，过会儿吧？”后半句话带着跟她年龄很不相称的俏皮。
　　“3点的时候会凉快些么？”肖潇不确定自己刚才是否从护士的话语间探触到了一些什么，只希望护士阿姨真的可以开个后门。
　　“至少等陈医生下午来过之后吧。”护士这句话已经很明显的给出了答案，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肖潇起身走到护士身边，护士阿姨还是很严肃的低声嘱咐肖潇小心些，晚饭前把人完璧归赵了。肖潇抬起右手打了个OK的姿势。
　　轻轻合上门，柏央弯着嘴角面对门口的方向，语气里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所以，成功了？”
　　“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晚饭前得回来哟，2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多在疗养院边上溜溜。而且，貌似我们怎么走出这栋楼还是个问题，至少不能让陈医生发现了吧？”虽然有护士阿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支持”。

　　于是在陈医生来临前两人一致瞄准了这扇明亮、宽大的窗户。问题是落差未免有些大，肖潇可以跳窗，但是柏央不清楚着陆点和窗台间的高度，何况爬窗这种事他是绝对没有做过的。
　　“你确定你真的要爬窗？”如果他首先在窗边挂彩实在有些耻辱。
　　柏央微微握紧自己的双手：“我想我除了眼瞎，其他的身体机能尚算正常。”肖潇怔愣一秒，的确，柏央毕竟高出自己一截，哪怕再瘦弱也好歹是个正常男青年，自己的怜悯和同情心太甚，都把人看得跟弱智加体残的少年似的。也许无形中伤害了他很多次也说不定。
　　“好吧！不得受伤呐，否则以后你爬墙都没机会出去玩了。”
　　“有你看着，哪有爬墙的机会……”
　　老天，允许肖潇再发愣一秒，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柏央连‘劈腿’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有一瞬间以为他的话是在暗示什么。
　　得了得了，柏央不是那些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然后升高中考大学，在十多年间从一个无知男孩变成青涩少年再变成知晓如何玩文字游戏忽悠女同学的普通男生。他只是表明了信任自己的照顾不会使其受伤，并且不会导致陈医生发现而被禁足的思想感情！！再正常不过的字面意思。
　　肖潇尴尬地抓抓头发，猥琐啊敏感啊，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听到啥都要纯洁的过滤一下，省得胡思乱想。
　　一如以往，抚平心绪之后聊些生活琐事，耐心等待陈医生的出现。陈医师2点半进门，2点37分离开，柏央的身体状况很好，心脏有力地搏动与疗养院其他老年人的产生强烈对比，陈医生满意离开。
　　下一刻，肖潇轻扯着柏央的袖口来到窗前：“我先下去，待会儿你听我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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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椅子搬到窗台下方，肖潇自己跨上两阶，然后坐在窗台边跳了下去，她个子不高也觉得窗台高度尚可，按柏央的身高应该更没问题。“你先踩到椅子上……对，然后大概你一个胳膊的高度是窗台，你再跨上去。稳了？坐下再跳下来，不是很高的，地面比你室内的地面稍微低个15公分吧。”
　　柏央站在窗台上缓缓下蹲，双手轻触窗台。肖潇伸过一只手搭上他的左手，一瞬间令他的注意力从‘如何安全的跳下去’分散到肌肤相触的地方，似乎比当下炎热的气温还灼热几倍。
　　他就着单膝抵住窗台的下蹲姿势略往前一跳，把肖潇也吓得朝外侧闪了个身。她条件反射地紧紧握住柏央的手生怕出事，显然还没把正常男青年的身份与柏央重叠。
　　室外温度带着夏天初临的燥热，肖潇不动声色的放开柏央的手，然后拉上他身后的玻璃窗，吃豆腐三个大字带着猥琐的阴影镶嵌在肖潇的脑袋里，发出邪恶的黄色的光芒。
　　或许自己该放弃美好的‘城堡里的王子’的童话，正常的找个普通男生谈场恋爱，省得揣着一颗孤独的心为面前的盲人帅哥噗通跳了。
　　“这片园子离疗养院外围很近，我们是从正门走还是去看看后门？”被门岗大叔看到的话免不了会询问院内医生，到时候搞不好就不让肖潇再去探望柏央了。自己倒是还好啦，就是感觉柏央以后没人看会发霉的。
　　“疗养院总共几个门？”柏央问。
　　根据肖潇的不完全记忆，她只知道三个门，一个正门，一个柏央所住的那栋后门，还有一个是老人们住的那栋旁边有个常年开着的小铁门接通外面。最保险的是柏央那栋的后门，可惜连接河边，正门不太可取，唯独那扇小铁门，风险是被老头或者老太发现。只能希望老人们全都睡午觉去了。
　　柏央无条件同意。于是两人沿着花园尽量闪过医生护士办公室窗边的视野范围向小铁门靠近。
　　问题是，牵手是时势所趋，不能指望一个不熟悉路的瞎子凭感觉跟在某行动迅速的女生后面做到同样利落。换作是普通同学显然不会对肖潇造成困扰，柏央略显苍白的脸庞上也没啥诡异的红云，只怕是自己参杂了比较多的自我感情成分。
　　天知道柏央此刻脉搏蹦跶得跟做完50个俯卧撑似的，脸上很烫，后背也有些汗湿，空调房呆久了，四季如春果然不是好事，现在体内体外受着双重煎熬。幸而体质差，脸色够苍白足以抵制脸部毛细血管的血量猛增。
　　在丰密的树丛后窜过医生护士密集的奶白色小楼，肖潇额头就已经全部汗湿了，被抓到责任肯定堆在自己身上，所以压力还挺大。倒是柏央跟着她的步伐不疾不徐的挺直着身板走路，丝毫没有担心前方有障碍物的担忧。
　　于是可以看到肖潇在树丛后面小心谨慎地弯腰前行，就差匍匐前进了，而柏央则真的是一派“我出来溜达”的惬意。
　　“你能不能稍微弯点腰？”毕竟你比树丛也高不了多少。肖潇终于按耐不住想要改变这强烈对比。柏央微笑着点点头弓下身子，肖潇抬起空着的手擦把汗，无奈地摇摇头暗想两个字：气质。就像刘德华演乞丐都有股天王气息，都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这年头潮男潮女一把一大把，尽是黑框眼镜刘海波波，真想在路上找个书香气息浓厚的小青年比登天还难。

　　两人继续朝小铁门进军，其实要避过耳目还算简单，谁叫着疗养院里植物多，尤其是起到遮蔽作用的树丛更多。肖潇领着柏央走出铁门，迎面是一道草坪长坡，下面是条人工河，呈九十度围住疗养院的两边，相比另一边，铁门这边的河岸显然有意打造成饭后散步的河道。
　　草坪斜坡上有石板连接河道边的水泥河岸，水泥路边满满都是香樟树，偶尔还有几个用来乘凉休息的座椅。
　　说到底还是逃不了疗养院的幅员范围，搭车出去玩简直是妄想，而且柏央这样的不适合时下男女的玩乐方式。肖潇也没太多遗憾，牵了柏央横穿过草坪在河边慢慢散步。心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流了很多汗，估计背后衣服上也得有湿痕，幸而身边人看不见，否则即便是面对普通异性也很不好意思。
　　六月末气温每天都在攀升，过段时间估计还得迎来黄梅雨季，眼下太阳发疯似的普照大地，以至于河面水波的反射都有些耀眼。
　　肖潇发现柏央发际有些微汗水留出来，赶紧拿出纸巾给他。
　　柏央少有运动，流汗的机会更少，今次算是大出血了，手臂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两个人的手心也早已汗湿。
　　“是不是很热啊，我们到前面椅子上坐坐。”肖潇领他向前走了十几米在树荫下落座。
　　柏央接过纸巾在额头上轻摁了几下，然后将纸巾打开对翻再在手臂上轻轻撸过去，动作流畅毫不做作。肖潇看看手里扭作一团的纸巾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另抽出一张学着柏央的样子摁来摁去，心下默默鄙视自己，东施效颦，笑死百姓……
　　余光乱瞟中肖潇忽觉腿上甚痒，低头一看，蚊子块大大小小红红粉粉点缀了好几个，眉头皱了皱马上就不雅观的伸手挠了起来。
　　“不要抓，要是破了化脓不好。”柏央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肖潇大囧急忙停手，瞪着眼睛直瞅柏央：“你、你怎么知道？”难道刚才那些傻乎乎的动作都被他收入眼中啦？
　　柏央摇摇头：“你动作幅度那么大，而且刚才蚊子确实也挺多，细想一下也能猜到。”
　　闻言肖潇向柏央露在外面的肉扫去，果然白白嫩嫩的手臂上也点缀了几朵小红花，甚至衬衫领口露出的脖子那边也有一块……
　　肖潇内心的负罪感犹如洪水袭来，傻了吧唧的就拽人出来了，柏央要是免疫力差一点，万一被蚊子传染到什么细菌生病自己岂不是大罪人？心里这么想着，她就颤巍巍伸手摸了摸柏央手臂上一块扩大中的蚊子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