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关系》舜尧

5、弱男要锻炼

　　疗养院为了病人行走方便，台阶这种有一点点安全隐患的地方都很少，独独柏央的C楼，由于是医生护士常呆的地方，而他是这幢楼里唯一的病人，往常也不出门，所以台阶什么的没关系。其他地方，哪怕是花园里都是尽量平整，没有拦路的石块。
　　肖潇带着柏央一直走了很远两人都没说话，她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刻的惊讶中，从容的姿态一点都看不出瞎子难得出门的拘谨谨慎，还有那一抹王子般的笑容是什么？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柏央问。肖潇嘿嘿一笑：“你不觉得像是久困城堡的王子被人解救出来了么？”
　　“你是女骑士？”然后柏央弯着嘴角不说话。
　　肖潇咂咂嘴：“只是打个比方嘛。你多久没出来走动了？”
　　柏央想了想：“没印象。总之很久没出房门了。疗养院也不能出去，房间里和房间外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猜你是不是连怎么跑都忘了。”肖潇托着他的手肘，觉得柏央这样的身高对比这样的体型来说有些瘦弱了。“跑一下怎么样？反正路很宽很直，我站在你前方，你跑一下试试，嗯？”
　　柏央点头。以前护士让他出去走动走动都会被他烦躁的拒绝掉，一来二去没有一次劝说成功，于是就没人再提起这事了。这一回不同，他自己都感觉脱胎换骨了一般，甚至能凭借记忆想象出周围的花花草草。
　　肖潇放开他，往前跑了几步站定，然后对他喊道：“我准备好了，在你前面20米的地方。”
　　柏央没有了依靠，虽然知道肖潇只是要花点时间走到前面去，但是一瞬间有种重新被人抛弃的感觉浮现心头，正如17年前一样。在愣神的时候肖潇的声音让他放心了很多，然后他提起右脚迈出去，许久不运动的身体肌肉力量无法爆发，即便精神很好身体毕竟还是很虚弱，他只是比平时稍走得更快些，前方肖潇一直在鼓励他。短短20米的距离似乎很远，但是肖潇的声音在一点点靠近，就快到了，快到了！
　　被一双手抓住手臂的瞬间，柏央的心里胀满了莫名感动。
　　“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免疫力很差吧？你时间那么多，就算在房间里跳跳绳也能锻炼，你是真的不会还是懒的啊。”肖潇不禁摇头。
　　柏央就这样稍稍跑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不跑不知道一跑吓一跳。他也的确患点伤风就会一病不起，根本经不住病毒打击，于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多运动。
　　两人在疗养院里转悠了一会儿，肖潇给柏央描述周围的景色，走到柏央房间的窗外时肖，潇拉着柏央的手臂，柏央顺势摸了一下，感觉是灌木丛。“什么感觉？”肖潇问。
　　“有些扎手，植物？”
　　“我要到你窗边的话就要扒开这些树丛，很刺人，如果夏天穿裙子或者短裤肯定会被划到。”肖潇没好气地看看这些矮矮刺刺的植株。
　　“你可以到我房间来的。站在外面很累人吧，没有坐的地方……这样说起来，我前几次居然都没邀请你进来，真是不好意思。”柏央之前完全被喜悦冲昏头脑，贪婪地听肖潇的声音，晦暗的生活似乎绚丽起来。
　　“诶？没关系么？我身上可是随身携带外界病菌的，医生护士能同意？”肖潇以为柏央除了眼睛，应该还有其他疾病才会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以至于虚弱得连疗养院都不能出去。而柏央的答案却让肖潇意外了。
　　“我只是看不见，身体弱是因为不锻炼。”
　　肖潇想，是什么样的父母竟然忍心让自己的孩子17年都禁锢在一个偏僻角落，看都不看一眼。“你见过你父母么？”
　　“见过的，但是我记不清。”5岁之前的记忆真的不多，柏央出生后就被诊断出视力有问题，直到5岁圆锥角膜晚期，几乎已经无法辨认物体后就被送到这里来，时隔17年，即便知道有父母，即便曾经努力想看一看他们，一次次失望也只能让他更深陷绝望而已，柏央对所谓的亲人彻底没有了感觉。
　　“什么联系都没有么？”肖潇小心翼翼地试探，她觉得柏央孤苦伶仃，在没有父母亲友的情况下还没得忧郁症或者自闭症简直是奇迹。
　　但她看到的也只是柏央面对她时的柏央而已，他总是寡言少语，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沟通交流，连心理师都没办法。所有人都认为柏央就是那个样子，因为没有另一个活泼开朗健康快乐的柏央跟现在作对比。
　　“以前有家教过来，还有一些衣服和书都会定期寄来。所以我好歹没成文盲。”柏央答道，“这算不算联系？”
　　“当然算！说明你父母绝对是想着你的！说不定他们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把你放在这里。”肖潇知道没有双亲庇护长大的人对亲人的感觉肯定没那么亲近，但是未来还长，谁知道他的父母还会不会来找他呢,尽量说点好话别让柏央对亲人都怨恨。
　　“希望如此。”
　　“我送你回去吧。下午我去看我外婆。”肖潇一看手机，快要到中午了。
　　两人往回走到C号出口，肖潇按照那个护士阿姨的话一直扶着柏央往里，看那阿姨说话的口气好像路途很短的样子，谁知道柏央的房间那么远，怪不得上午自己在那等了好久。
　　走道两边是清一色的白墙，房门都一样，看着好像没有尽头的样子，让人心里发憷。好不容易走到拐角处，肖潇把柏央送进房里，这才发现这个房间虽然简单，配套设施倒挺全。像个小公寓一样，有卫生间有储藏室，果真是独门独院的。
　　肖潇参观了一下才走。
　　中午护士送饭来的时候柏央又提了个要求，想要跳绳。护士乐了，觉得这个女生真有法子，当即答应下班回去把自家儿子的绳子第二天拿来给他。
　　接下去的几天柏央没事的时候就跳跳绳，甚至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第一次做的时候耗尽力气也只能撑起3个，但一想到自己跑几步就大喘气的傻逼样子就不服气。慢慢的，运动量上去，饭量也大起来，当柏央主动向护士要求加餐的时候，这个有了儿子的护士妈妈第一次觉得一向冷冰冰不给好脸色的柏央其实也很好相处。看着柏央的气色越来越好，医生护士都很高兴。
　　而肖潇自从上周回去之后，柏央期待着这周能告诉她自己的努力成果，周六的早晨依然搬过椅子坐在窗边，等了许久，满心的急切渐渐淡去。肖潇没有来，直到周日下午柏央还期待着肖潇能来看自己。
　　晚上睡下，柏央抚摸着电子钟，忽然觉得很可笑，一个瞎子连日常生活都没法处理好，是个人都会觉得麻烦的，肖潇没有义务必须来的啊。
　　带着一点点的期待继续等待了一周，柏央靠在窗边，整整一个上午，闹钟响了3次，柏央还在窗边，那阵熟悉的声音没有出现，被抛弃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
　　11点半。听到门开的声音，柏央心情很不好，全无胃口。“我不想吃了，你拿走吧。”
　　“怪不得你身体这么差，原来是又不运动又不吃饭，你以为你身上那点膘能支撑你活多久？你这样可不行。”
　　柏央惊诧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肖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