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关系》舜尧

30、柯岩

　　这一刻的惊诧比雷劈还来得猛烈，柯岩仅看她愣得说不出话来便心领神会了，肖璇甚至能看到他额前的青筋隐隐爆起。柯岩狠狠看她一眼扫过桌上的车钥匙起身离开，肖璇半起身子又重重坐下去，视线跟着柯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她抬手捂住眼睛，呆坐了十多分钟才招来服务员买单。
　　肖璇独自离开酒店，外面天还清亮，心下一片茫然的她甚是颓废地走了半天，塞在高跟鞋里的脚也已经开始酸软。接下来不知该怎么办，肖璇脑海中掠过吴小希，想了想怕被闵律知道，又跳出柏央来，奸-夫淫-妇不值一提，父母更不敢说，他们盼了许久才等得自己要出嫁，婚前发生这种事，一定觉得丢人。
　　最可悲的是情绪慢慢淡下来，却发现歉意更浓于背叛感，甚至有一点松口气的感觉。
　　肖璇终于还是挤上公车又招了出租回家，洗掉一身灰尘打算做蜗牛缩在家里。真不想去公司，今天白痴了说自己要去领结婚证。
　　第二天，大家伙儿见她情绪低落，提起结婚也只是笑笑含混过去，四下里猜测渐起，恐怕是小两口吵架了。
　　柯岩再没给她打过电话，连MSN也不上了，吴小希问她柯岩怎么了，肖璇揪着电话机支支吾吾，吴小希叹口气，说是闵律见柯岩情绪低落脸色极差，而且一问三不答，是不是吵架了？
　　肖璇知道柯岩的脾气定然是受了委屈也闷在肚子里的，这回被戴了绿帽怕要气出病来。她扒了两口饭左思右想还是拿起包往柯岩的公寓而去。
　　她到他家门口时差不多该是到家的时间，肖璇按了3次门铃也不见他出来开门，打他电话也不接。肖璇在柯岩家门口来来回回走了数圈，眼见天色渐暗，走廊的光线慢慢黯下来，偶尔撞见柯岩的邻居回来，会好奇地瞅她一眼。肖璇暗自好笑，这不正像那些弃妇又巴巴的回来找男人么？
　　肖璇干脆把包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坐等他回来，怎么着也得说明白，她对不起他，道歉也罢不介意结婚也罢她都想知道个答案。
　　直至半夜，柯岩醉意朦胧歪歪扭扭跨出电梯，一眼见着肖璇靠在他家门边歪头睡着，怒意又上来了，他走到她身边伸手拽过肖璇的手臂。自己滚烫的手心刚碰到她冰冷的皮肤便歇火了，肖璇就这么坐在大理石地面上，夏天没到，夜晚更深露重也不怕着凉。柯岩想起柏央高烧不下的样子愣是松开肖璇站了起来。
　　肖璇睡得很浅，冰冷的身体一感受到暖意就醒过来了，她急忙站起来，神情尴尬至极。“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柯岩没答话，径自打开门走进去，肖璇进退两难尴尬地站在门口。柯岩扶着墙换完拖鞋才微侧身子低声道：“进来。”
　　仿佛松了口气，肖璇卡进门里换上拖鞋跟在柯岩身后。这座公寓她也常来，倒是第一次感觉如此拘束。也怪自己，本是没脸再见他的，还是不要脸的过来了。
　　“坐。”柯岩指指沙发，两人面对面坐在阳台边，桌上两杯热水蒸腾着热气，肖璇没什么温度的手指触到烫热的杯身差点没拿稳。嘴唇凑上去呡上一小口，竟是姜茶。
　　肖璇几乎没见过柯岩生气的样子，细细想来这几年连吵架都很少。
　　柯岩低着头交叉双腿沉默了一会儿，酒意还没下去，方才跟着同事上酒吧喝了一宿，感觉非常不好，本想早早歇息明早去那酒吧附近取车，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睡在门口的肖璇。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现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死的困得想睡觉。
　　肖璇能闻到充斥整个客厅的浓重酒味，“你喝酒了？”她倒不知道柯岩酒量不错。
　　柯岩微微点头，“以后不要这样睡在外面。”语气想重一些，说出口的时候仍旧忍不住一如平常那般温和。

　　从柯岩家出来，肖璇抬头猛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就在刚才，她打算打破沉默说些什么，却见柯岩低着头再没动静。仔细一看却睡着了，她苦笑着把柯岩扶躺在沙发上，进屋拿了薄被替他盖上才静静离开。
　　空落落的感觉始终没消散开，肖璇额头抵在出租车的玻璃窗上，司机寒暄几句就住嘴了，停在她家小区门口，肖璇刚付完钱转身要进门就被人拽住手，扭头一看，她实在无语。努力挣扎了一下没甩开，泄气道：“什么事。”
　　“对不起。”柏央脸上异样的红晕以及虚弱的语气无不显示着高烧未退的征兆，“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到车里谈？”
　　“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事。”肖璇看他一眼，“你还是回去吧。”
　　“柯岩找过我。”柏央越发用力，“你拒婚了。”
　　肖璇忽然觉得这个带着满脸病容的人像是心情很愉悦的说出这句话，忽略了柯岩怎么会和柏央认识，她皱着眉头扯开柏央。“和你无关。”
　　“有关。”柏央说罢重重咳起来，手却死死抓住肖璇不放，门口的警卫偷偷打量这两人以及旁边那辆奔驰。肖璇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进车里。
　　柏央捂住嘴沉声咳了几下扭动钥匙。半夜车辆不多，可柏央时不时不要命的狂咳一阵把肖璇吓了半天，咳嗽的时候怎么控制方向盘！ 肖璇觉得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真不知道他怎么一路开过来的。柏央忍了一阵终于找了个沿路的停车位停下来，两人俱是把提着的心放下了。
　　“我想知道你跟柯岩怎么认识的。”
　　柏央单手握拳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他是我表哥。”
　　肖璇微张着嘴盯住柏央，后者直视前方有些自嘲道：“具体的你可以问他，我不便多说。”柏央转过头，“尹秘书告诉我你们快结婚了，真的？”就在几个小时前，柯岩找过他，明知道这桩婚事极可能作罢，柏央仍旧想听肖璇亲口承认他们没可能再在一起。
　　“我不清楚，毕竟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你们是表兄弟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柯岩跟我也才见过5、6面而已。并不相熟，我在这个家族呆的时间不长，连父亲都不是很了解……不说也罢。”柏央忍不住又轻咳起来，“如果你放弃柯岩了，能不能接受我？”他的脸颊飞着红晕，双眼莹润仿佛裹着泪水。
　　肖璇好气又好笑：“其实我们并不熟，对不对？我们才认识多久？”
　　“五年还不够？”柏央的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嗓子略略的嘶哑声尤其明显，见肖璇被吓着才又柔声说：“或许我有些固执，从疗养院里不告而别是想完整的出现在你面前，那时候真傻，以为我们会默契的相等，知道柯岩是你的女朋友的时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很可笑是吧？一直是我单相思。你不知道我自私的把你带出国作了多大决心，一心想着权当留作纪念的旅行，不知不觉不甘心起来，凭什么柯岩就能和你在一起？”
　　肖璇张口欲言，想了想自己自愿做下错事，怨不得谁。对面的男人咳了又咳，偶尔他的肺像要炸裂般发出空洞的声响。扪心自问，那几天她如果不是心动了也不会……包括现在都有些心疼这个人，初见时的气势早就消失无踪，他甚至一直没变，一直是那个心灵孱弱需要关心的瞎子。
　　柏央重又倚靠在驾驶座上轻咳起来，渐渐平稳下来了才又说：“在疗养院里看《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这三天该看什么，后来你出现了，我想我如果真有三天光明，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盯着你，看你睡觉的样子吃饭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哭笑的样子。在德国的移植手术很成功，但医生也不能确保我现在眼睛里的角膜能用多久，连它都有保质期……不过这已经远远超过三天了，我不用掐指算着秒数看你，我有更多的时间。你可以笑我固执，天下不止一棵树，我却仍然想吊死在这颗树上。这些年我见过很多，你们20多年的生活我是花了5年去了解的，诱惑很多，烟酒毒品，我认为是那些意志消沉没有目标的家伙才会碰的。我的同学们很不理解这个中国人是为什么能每天早起晚睡学习，不舍得落下课程还努力去打工，聚会酒吧从没去过。你是不是在想我在自我炫耀干净的身家历史？”柏央笑了笑继续说，“事实就是这样，我只想告诉你，你对我的意义之大远超你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