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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弱水三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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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璇跟着父母在众多亲戚间兜兜转转,整个年假真正的休息就是晚上和最后那两天,老妈年初五就飞走了,老爸则是勉强撑到年初七,下午终于被一封邮件催上了旅途。不管怎样这个年假还是挺高兴的,至少一家团聚和和气气。
柏央的年却过得跟回国后的每一天都差不多,真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就是除夕夜跟父亲在书房的彻夜谈话,说白了也是扯淡。
那个假好心的人让他尽早成家,拐弯抹角给他介绍谁家的千金,他没多说,第二天一早就奔回了公司睡觉,睡完起来上会儿网,把肖璇的猪崽兔子偷了菜地里再偷一圈,晚上回到那个所谓的家迎面碰上所谓的母亲。
妆容精致眼角细纹外加朱红双唇,耳朵上的翡翠耳环重得把耳垂明显往下拉着。两人擦肩而过时王慧拉住柏央。“小央,听说你爸爸昨晚给你介绍女朋友,你不愿意?”
柏央转过身面对她,没有血缘关系,他相信这个女人面上再温和也未必表里如一。
“没见过,不想认识。”
王慧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你见见也不错啊,这个女孩挺漂亮的,人也好。你看,你都28了,爷爷也……”
没错,爷爷。柏央明白,这个家坐镇一方的始终是那个指使惯了的老头,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论资排辈这样恶心的事情还真真实实的在这里发生。把自己送走,甚至差点被弄死都亏了他,柏央回到家的当天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头子就指着他道:“要不是你弟弟死了,你个小老婆生的瞎子休想跨进这个家门一步。”父亲就那样一声不吭在一边坐着,而名义上的母亲也是冷冷清清毫无反应。其实他也不指望他们能多么欢天喜地欢迎他回家,当年柏伟成找到疗养院时就告诉他他有一个弟弟,死在国外,角膜也已留给他,可以让他恢复视力。柏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希望能看一眼肖潇,而不是每天坐在一个地方等她,他明白这样没有未来。
德国手术,半年后立刻开始学习,他必须在三到五年内完成死去的弟弟十多年的学业,柏央这才发现他在疗养院里接受的家教多么不足一提,视力也曾因为繁重的学业有过反弹。但是来不及了……他每天都在想象肖潇在干嘛,毕业了在哪里工作,后来有没有恋爱。偶尔在哈维尔河边散步能看见三两情侣在夕阳下拥吻,金发与之粼粼波光在橙红的天空下镀上温暖的色彩。
拿到学位证书的那一天他就连夜赶回国内,呆了那么多年却没有深刻印象的国家,热闹、喧嚣、哪怕是漫天雷雨夜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心情,走遍街头巷外在人群里寻找可能的人影,明知不可能却坚持在市内最繁华的街上来回走着,地铁从头到尾乘了一遍又一遍。还去了肖潇的学校,的确是个美丽的校园,能衬着这样美好的人。
家里安排好公司事务后在他去跟公司的董事和高层见了面,肥头大耳油光满面,满口空话和领导腔,尹秘书告诉他这些都是前官员。难怪,都是走了爷爷的后门空降高层的人。敷衍过一顿饭后他将在公司年终会上正式跟全体员工见面。
犹记得那天厅下一片人影,座次明显酒菜齐全,吃到一半他就受不了那些人车轮战似的敬酒,打了招呼去洗手间休整一下。出来时见到一个女人也在洗手,穿着黑色高跟,一袭泛着自然光晕的头发,规矩的简式衬衫和长裤。从镜子里也只能看清这些,对方头低得太深看不清脸。自从回国他竟已经养成了见到一个女人就开始在她们身上搜寻蛛丝马迹的习惯,柏央急忙调整视线暗责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身后的走廊传来奇怪的脚步声,按理应该是刚才那个女人的高跟鞋吧,但声音着实奇怪,待他回头看去时却已不见人影。柏央回转身继续往主桌走去,跟在座打了招呼道自己不舒服想要离开,一干人立刻附和着一起走。结果那些老头却开了包厢招了女人进去打牌,还问他要不要一起,柏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径直去休息室躺了一会。
周一是正式上班,也离春假不远了,他只在德国巴伐利亚的中国城里体会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漫天的红色。
提早赶到公司跨进电梯,人还很少,地下车库里车不多,走进电梯升至1楼。电梯门开时只有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见到他似乎愣了一下。当她背过身站在自己身前时柏央觉得这个人很眼熟。见他摁下15楼便问:“你是伟成的员工?”
她稍微侧过脸小声答应,柏央的视线便跟着她的动作停在了她的耳朵上。很少有见到中国女性的耳洞打在这么下端的地方。柏央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理智却告诉自己必须镇定必须调查清楚。
抵达办公室让尹秘书拿来15楼所有员工档案,翻到快不耐烦时才在右上角见到了电梯里的那个人,以及自己写了无数遍的肖潇二字,虽然是在“曾用名”一栏。现在叫肖璇……柏央微张嘴轻轻念了一遍,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照片上清秀漂亮的肖璇。当下他便有冲动再见她,可一想到肖璇分明可以认出自己,却在电梯里不敢正视他的时候柏央锁紧眉头,万千思绪冲进脑海。
公司近期即将建成的商场需要招揽更多客户源,由于商场主打中高档产品柏央必须亲自出面搞定国外新客户,也未必因为相信他的能力而委以重任,柏央大概能猜到父亲的意思。
柏央看着肖璇档案附页上工作能力简评一栏中:主要负责部门翻译、英语国家客户、产品联系,表现佳。当下他就让尹秘书通知下去——走访各部门。
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下楼,见到肖璇时他能猜到或许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但也不至于连自己都不认吧!柏央钦点她陪他去国外,不管怎样,他无法那么快压抑自己的心情。
午间与她的会面让他不怎么高兴,以至于他恨不得马上揪住肖璇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连打个招呼都不愿意,离得那么近心却那么远。柏央回国以后发现她的瞬间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心痛,问话就在嘴边却照样问了其他一些自己都觉得可有可无的问题。两个人蹲在地上时相近的距离能让柏央清楚的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仿佛能穿透身体一般。
可那冷清的态度很伤人,柏央让她先出去,自己对着落地窗外喝光了一瓶的酒。
下班时柏央没想到能再看见她,站在一辆黑色车边,手里抱着一个小孩笑得很高兴。可是见到自己时却立刻收了笑容像见鬼一样急忙缩进车里,柏央捏紧方向盘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家中又是面对那几个惺惺作态的人,比起祖父他倒宁愿父母跟那老头一样态度明确些,讨厌就讨厌吧,他不在乎。要不是舍不得家财这些人会召自己回去么,总比流到外人手里强,尤其是在公司里一干无能无才的人虎视眈眈的时候。
餐桌上满是喷香饭菜,柏央吃不下,早早扔下碗筷上楼休息,转身离去时老头重哼一声。
随便怎样,除了血缘关系,他们之间还有心知肚明的那点契约关系。
假前最后一天,柏央站在窗边看着公司的人三三两两走出大楼,下班时的天色偏暗,路灯和大楼外的镭射灯已经打开,柏央找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在楼前,裹着披肩慢慢走向另一个街口消失在拐角。
柏央穿了外套关上灯走出无人的16层,触摸到楼层键时忍不住摁了15。
已经黑漆漆一片了,室内尚有一些空调余热,柏央摁下拦墙边上的开关打开角落一盏灯。走到肖璇办公桌前赫然发现她的手机还没带走,柏央摁下号码拨给自己,删去已拨记录又在自己手机上按下她的名字。
心虚地打开肖璇的电话记录,柯岩的名字屡屡出现,应该就是车里的那个男人……柏央不敢再看短信,他怕见到不想见到的内容。摁下后退键,想找她的相册,意外打开电话本,第三条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拼音在前么?
柏央的难受消去大半,至少她还留着自己的名字啊。
没多久柯岩打电话进来,柏央拿着颤动不止的手机盯看许久,直到手机停止振动。他把手机放回桌上,坐在肖璇的椅子上趴在桌前深呼吸,有一点零星的她的味道。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柏央捂住额头,竟然睡着了!扭过头去竟看到她站在跟前。也对,手机落在这里能不回来取么。
柏央的心脏开始狂跳,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想要拥抱她。面对肖璇三番两次的转身他不能忍受,带着些许愤恨地将她压进胸膛,那么温暖的人怎会属于别人。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可以再次感受她的柔软,一瞬间无多想法只是强行到底,捏开她的嘴送入自己狂躁的心。
不仅头脑充血,全身都开始耸动起来,柏央急忙放开她,身下莫名……
柏央呆站在原地看她离去,七天后再见吧,他似乎下定决心了呢。
相比街上的热闹家里冷清得不像话,即使桌上的饭菜比往日都来得丰盛提示今天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可满桌的清冷气氛却丝毫不搭调。柏央还是吃完就上楼看书,或者上网。父亲不止一次跟他谈女友的事情,最后老头直接在餐桌上爆发,第二天就邀请那个女人来自己家,柏央兴趣缺缺地坐在沙发上翻书看。
女人略带羞涩地问他在看什么,柏央脸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道:“Exfolg im Beruf durch Autogenes Training.”
“啊?”女人盯着柏央手里的书不知该怎么接。
直到沉默了半个多小时后坐立不安的女人才起身道别,柏央轻轻翻过一页道:“走好不送。”
女人应该是怒睁双眼甩手走的吧,柏央心情好了些。楼梯上马上传出呵斥声,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下来,王慧搀扶着老头走近柏央。
柏央似乎什么也听不见,耳朵自动屏蔽那些话,礼貌的等待老头说累了停下来,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不再说了。于是加上书签合上书往自己卧室走去。身后又是一轮……快把我赶走吧。现在的他完全有能力自己生存,他不稀罕这个地方或者那个职位,他乐得轻松自在,换句话说,他利用完了。
假后第一天柏央依旧早早来到公司,不曾想已经有人坐在他办公室外等着了。柏央的嘴角不禁上翘:“肖潇,怎么这么早?”
肖璇顿了顿:“柏总,我现在叫肖璇……还有这个。”她拿出纸袋递给他,“外婆让我还给你。”
柏央没有接过来。“你拿着吧。”
“不用了。”肖璇放下纸袋转身就走,柏央一时没反应过来,急忙拎起纸袋小跑过去拦在她身前。
“至少当做感谢你那么久的陪伴吧,这里面也多亏了你外婆,不是么。”
肖璇原打算再说说清楚,可是见到柏央后就慌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跑。她定住抬头看向柏央,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拿过纸袋道:“好。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关系?好像太亲近了点,陌生人?好奇怪。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脑袋一下接不上来。
“你想说什么?”柏央微笑起来,“你想我们做普通朋友么?”
肖璇点头。那就普通朋友吧。
“以后见了我别再这样。”柏央不知不觉带了点命令口吻,肖璇也就又点头了。走回电梯内她猛敲脑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