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代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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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乌斯一点都发觉伊特里的惶恐和怨愤。它一边继续探查伊特里身体内部的契合点；一边分出一份精力，用伊特里的双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力量、智慧和运气，三者皆佳，才能让这具年幼的身体，自即将到来的混战中存活下来。
论力量，这四岁小娃的身板能有多大能耐？说道智慧，短短相交，菲利乌斯已经看出，这个孩子虽然心细且小聪明不断，但无论是审时度势的大智慧，还是警醒敏捷的战场机变，都很不足。而运气嘛……它想了想站在吸血鬼背后那个少年的关切眼光，至少他们还有被助的可能。
眼下，只有尽快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找出更多有利的战斗条件才行……
法阵所在的大厅宽广幽暗，大大小小的钟乳石从高耸的天花板上垂下。最粗壮的一根悬吊在法阵的正上方。钟乳石的尖端镶嵌着一颗绽成莲型的白水晶，水晶里光华流转，一看便知贮有浓厚的魔力。
【那是控制大厅磷火的魔法水晶。】伊特里在心里给菲利乌斯解说道。
菲利乌斯依言将目光降到地面。
只见无数根石笋破地而起，高低错落，遮掩住通往地下城深处的几处入口。紫色和青色的磷火散布在石笋之上，每点磷火的照明范围不广。石笋间影影幢幢，晦暗不明。
菲利乌斯勾勾嘴角。当初为防止异族入侵而催生的石笋，如今成了天然的掩护1只要计算恰当，行动迅速，潜逃成功的机会很大！
仪式继续进行着。
伊特里接过米罗里递过的匕首。右手持匕，向左手臂划去。菲利乌斯刚刚已经告诉了他，怎样下刀才能在不影响手臂活动的灵巧度的同时，让伤口流出一定量的血，解除法阵的封印。
血沿着手臂流下的那一刻，菲利乌斯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契合点。它试着动了动左手臂。血线画了手臂一圈，延迟了几秒落地的时间。
它已经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趁着这几秒的空隙，菲利乌斯一把将伊特里拉到了识海深处。在鲜血滴落法阵的同时，反手将匕首射向头顶的水晶。
“不——”
米罗尼恨叫出声，伸出手试图施法阻止，却最终放弃。魔力的乱流会造成法阵的不稳定，之前的修复很可能功亏一篑。
就在菲利乌斯利用伊特里射出匕首的同时，沙普利安也投出一只镖，朝先前的匕首射去，试图将其打离破坏的轨迹。可最终堪堪擦过匕首底端。原本应该砍断水晶的匕首，斜斜插入水晶中。伊特里的血随着匕首的刺入，瞬间没入水晶，熄灭了其中魔力的光华。
大厅中的磷火骤然熄灭！
菲利乌斯在磷火熄灭的那一瞬，迅速猫下腰，就势滚入右后方的石笋丛中。
法阵嗡嗡的抖动起来。封印已经解开，只等法阵重新运转，地下城的出口即可开启。
一边是等待已久的脱出，一边是失踪的纯血。米罗尼和守在大厅里的术士们两个都不想失去，却投鼠忌器。纵使心里焦急万分，他们也不敢用魔法找来丝毫光芒，召唤哪怕最低阶的骷髅。只能跌跌撞撞的摸索着跑向离自己最近的通道口，防止重要的肉票逃脱。
沙普利安黑暗袭来的瞬间就将身后的布朗森一把抓到身前死死抱住，并吻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布朗森要是跑到了那个睁眼瞎的术士面前，还不是一把匕首的待遇。而要是布朗森一个不小心呼喊出伊特里的名，正好给米罗尼提供了掌控伊特里必要条件。更何况，他这么卖力，时时小心，不不留意，要一点小回报也理所当然。再说，他刚刚利用吸血鬼的黑暗视觉，看到伊特里躲进了一棵中空的粗壮石笋中。那棵石笋外有两棵矮矮的石笋，只容一个小孩子翻过，且石笋本身恰好挡住了外界探查洞口的视线。他还注意到，伊特里整个行动中都注意包裹着自己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潜藏的痕迹。
沙普利安眼中精光大盛。即使是天才，年仅四岁也做不到如此利落仔细。更何况，这个孩子先前并没有受过任何武技和潜行训练。他集中精力，去感应。终于发现了石笋出依稀透出一丝熟悉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对那股气息的感觉，就像对自己身上黑龙皮甲的感觉一样……呵呵，又一名契约骑士。“看来，当时的确去的晚了些……”沙普利安舔舔嘴角，想的不无自嘲。
就在这片刻，法阵终于开启了。柔白的光芒隐隐浮现在字符上。柔光下，大厅中央依稀可见。
沙普利安用眼角瞟到伊特里藏身的石笋。矮小石笋的阴影正投射在粗壮石笋的洞口附近，洞口更加难辨了。
“你看到了！那小子躲到哪里去了？”米罗尼强压下心头怒气，质问出声。
他很想马上召唤一队骷髅来搜索那个像跳蚤一样的小混蛋。可是，仪式举行的过于仓促，他没来得及从伊特里身上取得任何物品。缺少了介质，他也不知道伊特里的名字，寻找骤然变得如同大海捞针。他更加不能确定，一开始伊特里身上是否有能够让人空间跳跃的符石。米罗尼一想到那个小鬼很可能正像个虱子似的在硕大的地下城中跳来跳去，心中怒火就像被烩下一勺沸油般，烧的狰狞起来。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他偏偏忘了，听话的一方可不是自己手下的学徒或亡灵。
“啧啧啧……甘美的黑暗，总是让我们迷醉，特别是情人在怀的时候。”沙普利安半眯着眼掩盖眼中的愤怒，邪笑着唱起咏叹调调侃，“我倒是觉得，米罗尼，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找个小情人疏解疏解，免得憋着一肚子火没出发，平白扭曲了你那张英俊的脸。”说完又紧了紧怀中的人——技巧好到布朗森挣扎不得，顺便还向米罗尼跑了个媚眼。然后，沙普利安就仗着合作时签订的魔法契约，看着米罗尼一脸便秘。
米罗尼登时暴怒，也不管手上渐渐灼热的契约刻印，一个腕转就想朝沙普利安丢出几颗爆裂火球。
大厅里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整座大厅剧烈晃动了起来。地面如海浪般上下起伏，厅里站着的人不得不蹲伏下来。靠近通道口的术士们慌忙向大厅中央的法阵靠拢。他们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双手攀着晃动不已的石笋狼狈前行。
天花板上的钟乳石左右摇晃着，相互撞击。终于禁不住这股力道，钟乳石相继发出渗人的巨响断裂，凶恶的扑向地面，将根根石笋砸成齑粉。更有不幸的术士，被崩塌的钟乳石撞个对穿。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被涌上喉部的鲜血封住了声音。只能瞪眼，看着前方隐没在重重烟雾后的柔光，像午后梦境般消散在黑暗中。
血静静汇流成河。弥漫的烟雾中，白光一个接一个升起，随着清脆的破响声消散。尘障浓重，石碎惊天，幸存的人慌乱而亡，只要还有呼吸的，都使出浑身解数奔向依然完好的法阵。没有人注意到尘埃中悄然而逝的白光，更没人听见命匣破碎的哀歌……
除了依然瑟缩在石笋洞里的伊特里。
当大地开始剧烈抖动时，伊特里就想立刻翻出去，利用法阵逃命。却被菲利乌斯制止。
【再过一会儿，等他们无暇他顾时再走。到时候受伤的术士们上到地表会急着找盟友救助，我们的脱逃机会更大。】骑士如此解释。
伊特里细想也是，便静下来伺机而出。他在菲利乌斯的指导下，慢慢向右移了半步，右手撑在身后，届时只要手脚同时用力，他就可越出洞外。为了积聚精力，他又取回对身体的掌控，换菲利乌斯休息片刻。
时间慢慢的磨过，石落抢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伊特里头上汗水直冒，他定定的看着传送阵上白光时时闪动，心下细数脱出的敌数。不可过多，不可过少。多了，先前脱出的人休息充足便有闲暇来缉捕自己；太少，又会被还没有脱出的抓住放血——自己的血可以增加传送阵的传送上限，在性命危亡之际，他被这些术士放成人干都有可能。
只要三分之一……只要数到快三分之一他就跳！
正想着，眼前一片黑影压下。伊特里抬头便见一棵巨大的钟乳石被旁边的钟乳石撞断，正朝着他躲藏的石笋扑下来！来不及反映，身体的控制权瞬间被夺。菲利乌斯手脚用力就想弹越而出。却被不知何时从何出窜出的黑气箍着，紧紧缚在石壁上。菲利乌斯和伊特里皆被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挣扎起来。那黑气见他挣得厉害，又窜出两条来将他牢牢裹住。
伊特里害怕得紧紧闭上双眼。他没有看到一阵黑雾迅速从洞中飞出，紧贴着石笋上方展开，将袭来的钟乳石震碎。碎石沿着黑雾形成的壁障滑落，一颗粉尘都没有落入洞中。
菲利乌斯心中惊讶。它想不出这好运来自何方。有能力的米罗尼不知道他们躲藏在此，知道的沙普利安忙着照顾另一个男孩，无暇顾及他们……它上下转动双眼，试图找出对方的踪迹。凡事先走三步，多思考分析利害关系已经成为它的本能。菲利乌斯无法容许一个不知敌友的力量如此贴近自己。
很快，借着亡灵之眼的力量，菲利乌斯发现黑雾居然来自于伊特里的阴影之中。他凝神看去，黑雾聚缩在伊特里的影子里，黑影浓重处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形。那人面朝上，手臂舒展开来。一只穿透伊特里的影子，分成三股黑雾将他们缚在壁上，还小心的将伊特里的背同粗糙的石壁阻隔开来，仿佛害怕挣扎摩擦伤及孩子细嫩的皮肤。另一只化作黑雾流出洞外，铸成坚实的屏障。
那人型仿佛也感觉到菲利乌斯的探查。黑雾很快便觉察出菲利乌斯身上那份契约骑士的气息。它分出神来频频示好，并努力用影子中的黑雾模拟自己的模样。
菲利乌斯看得一愣，脑中闪过刚看过的伊特里的记忆。他复杂的看了看黑雾，转头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镇静点，我确认过了，它没有恶意。】他在心中对伊特里解释。
【你怎么肯定……】
伊特里慌极反驳。话还没说完，就被洞外爆出的一片白光打断。
传送法阵破碎了！
大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地面碎裂抬起，地层如柄柄断剑张牙舞爪的刺出地面。一股阴冷酷寒之气带着幽幽的蓝光，从破土处爆涌而出，瞬间将弥漫在大厅中的尘土扬上空中，冻结在岩石上。下落的碎石和钟乳石仿佛被一只只无形的铁臂回击开，撞上四周的石壁，碎成齑粉。
厅中的惊叫声骤然多了起来，带着恐惧的颤音不断起伏。
有什么比地震更恐怖的东西要来了……
伊特里紧张的注视着远处深坑，不禁冷汗泉涌，瑟瑟发抖。森冷的寒流爬上他的脊背，侵入五脏，袭向心脏，尖锐一如破冰之刃。伊特里觉得时间被拉成了极细的丝线，缠上他的脖子，绞得他喘不过起来。
伊特里狠狠的咬了下舌头，疼痛和着鲜血让他找回了神智。他大喘两口气，冷静下来，便觉得这种状况自己已不是第一次碰上了……
就在伊特里搜寻自己记忆的同时，一只硕大无朋的骨质巨爪从洞口挥出。
锋利的五指在空中大张开来，牵出破碎发黑的筋肉。黑亮的趾甲划着破空的尖啸狠狠钉入早已破碎不开的地面。无数碎石被敲砸的翻飞起来。
一对炭黑的翅膀接着腿骨，从洞中呲出，抬升起尖刺丛生的脊骨。关节处不是闪动出亮蓝色的光，映着扭曲骨肉倍显邪恶。尖刺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密……一对紫黑的巨型犄角被尖刺横生的头骨托起。接着便是两盏耀动的冰蓝火焰。那火焰燃烧在空洞的瞳孔中，迸射出杀意的冷光。
一阵阵寒流从齿缝中倾斜而出，瞬间冰封了厅中的声响。
那怪物终于一跃而出，在恐惧的死寂中展开了它的翅膀。残碎的翼膜牵连在翼骨之间，隐约透出寒彻心扉的死光……
厅中众人仿佛看到了死神翻飞的破碎黑袍和凌然高举的雪亮巨镰……
伊特里心下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代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