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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代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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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最先恢复了神志。
巨大的负能量在大厅中爆发,形成肉眼可见的壁障,将骨龙发出的龙威和死亡震慑屏蔽在外。残留在大厅的亡灵术士们相继清醒过来,纷纷配合着彼此施法。低沉诡异的吟唱声在大厅中回响,一个血红的巨大法阵狰狞的展开在大厅中。阵阵恶臭的黑烟混着硫磺味从法阵重冒出来。
没有参与法阵建设的术士,开始进行亡灵召唤。密密麻麻的亡灵军队集结在血红法阵的背后。
骷髅、僵尸、幽魂……都是些低阶亡灵。菲利乌斯在骨龙出现的瞬间就退会了识海深处,此
刻正借着伊特里的双眼细数亡灵军队。它悲哀而愤怒的发现,那些术士不过是想让无辜的亡灵们和即将被联合召唤出的恶魔一道,拖住骨龙,好使他们能布置出一个简易传送法阵托出生天。先前传送法阵的毁坏,也意味着整座地下城的对外传送禁制解除。正好给他们重新布置提供了必要条件。
只可惜,叛神者必落地狱!
菲利乌斯冷冷的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愉快的等着欣赏一会儿术士们凄凉的下场。
终于,一个巨大的怪物从法阵中跃出,人身牛腿,黑长的尾巴甩出团团火焰,落地便燎原。它浑身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层层恶臭的黑雾将它包裹住,只露出骷髅般的头骨和一双浑浊猥亵的澄黄色眼睛。一对粗大扭曲的牛角,从它的头部蜿蜒刺出。
黑暗系三大恶魔之首——炎魔!
那炎魔刚一踏出法阵,便抽出腰间的火鞭,卷起一名正在召唤亡灵的术士,送进嘴里,咀嚼几下吞咽进腹中。也不管顺着齿边留下被瞬间蒸腾成雾气的血腥,不顾周遭术士的惊恐凄厉叫喊和愤怒咒骂,反手就将长鞭抽向前方的骨龙。
谁道恶魔与亡灵是天生的对头呢?被吃掉也是活该吧!菲利乌斯继续冷嘲。接着,它被术士们惊恐的叫声逗得恶劣的笑出声来。
伊特里也被术士们吼声吸引着看了过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也知道叛神者的下场,却不如亲眼所见的恐怖。
术士们的皮肉已经干固在了骨头表面。因为使用负能量进行召唤,身体里的血水已经被逼出体外,染红的长袍,附在全身各处,最后被火焰蒸干,凝固成紫黑的血痂。原本飘逸的头发,也掉落的窸窣,蛛丝般挂在血腥的头颅上,被血痂粘连的板结……一个个原本鲜活的人,现在看来就像悬挂在风中的干尸!
背弃了神灵,放弃了信仰,丢掉了往昔的荣光……他们已经被智慧神苏斯特抛弃,不能施行哪怕最简单的法师法术。他们只能狼狈的召唤出更多的低级亡灵,组成防御火焰的盾牌。更多的亡灵召唤在大厅总被施展,更多的负能量冲破他们的身体,爆发出来。有些实力较弱的术士再也承受不住负能量的冲击,颤抖着炸裂开来,发出最后的凄厉的叫喊。
更可悲的是。伊特里发现被术士们的水晶球命匣,就在他们炸裂的下一刻爆炸。点点白光在火海中爆发出凄凉的光芒。没有了灵魂,命匣名存实亡。当依附意识的□□湮灭成灰,灵魂在现世中的依托毁灭。刚刚混乱中爆出的点点羸弱白光,怕就是尸行者术士们灰飞烟灭之前留给这世间的最后印记了吧……
这就是冥神仆从的最后下场吗?!
何其可悲!!
要么如曼德凯恩一般永存于世,眼见着自己亲亡族灭,眼见着友辞朋散,眼见着尽沧海桑田……只留自己孑然于世,独享孤寂;要么就像厅中众人,永生在枯骨朽身中煎熬,在悔恨和恶意中挣扎,在灰飞烟灭和被人唾弃、遗忘的恐惧中渴望着同时也惧怕着彻底的解脱……
“人类最大的悲剧在于无法选择自己的生。但是,我们却享有最后的尊严——选择自己的死!”
伊特里想起前世生化研究所老所长曾经说过的话,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如果说,我们这些尸行者术士的存在,是为了找回亡灵们遗失的荣耀,那么谁能保住我们最后的尊严呢?龙脉术士付出尊严换取远古巨龙沉眠在体内的力量,曼夫莱术士用身体交换元素的认同,尸行者术士则献祭自己的灵魂……可最终,我们不是连尊严和身体一道都失去了吗?何时死亡、怎样死亡都被命匣所掌控,被冥神操纵;拥有怎样的身体,是作为生者还是作为亡者游走世间,能否完全的控制自己的□□,这些还能只取决于我们自己吗?
得到力量需要付出代价!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伊特里此刻只想回到几年前,去说服曼德凯恩让自己跟着纳克索斯学武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神的傀儡娃娃。可惜,这只是一种妄念,况且,四周危险重重,不说那头立场不明的骨龙,光是亡灵死敌的炎魔就能直接致他于死地。
或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伊特里在心中暗想着,抬眼继续分析自己优势。他必须知自知彼,才能抓住机会脱出。
火焰已经汇聚成海,将伊特里躲藏的石笋燃烧起来,阵阵骨骼烧焦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骨龙和炎魔战斗中散射出的寒冰、烈焰和烧焦的巨石擦着石笋砸落。大厅再一次剧烈摇动起来。
恐怕这个狭小的藏身所支持不了多久了。伊特里一边判断着,一边惊讶的发现,那片黑雾不知什么时候收缩进来,散布在石壁上,再次形成隔绝热度的壁障。他之前出神那么久,没有感觉到火焰的威胁,原来都是它的功劳。
可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这片黑雾虽然处处保护着自己,却依然得不到自己的信任。在逃生计划中,任何未知的因素都有可能成为马蹄上松脱的铁钉,最终导致城破国亡!
伊特里试着用亡灵之眼探查了黑雾,未果,转而同菲利乌斯商量起来,【你说的没说错。这片黑雾的确是在保护我。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它身份不明的事实。】他希望对方能提供一点值得参考的实证,【再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石笋都被煅烧成石灰之后,我们会失去最后的藏身之地。火海中的一片黑雾更加引人注目。】稍微突出一下处境的恶劣,或许菲利乌斯为了安自己的心能说出些他不知道的事。
菲利乌斯听到这话,收回对大厅的精神探查,不轻不重的将伊特里的试探挡了回去:【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只要在那之前它还同我们站在同一立场上就好了。再说,相处的越久越能探查到对方更多的信息。对它,我们以静制动更好。至于你的忧虑,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说实话,伊特里能够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并立刻开始冷静的分析现状,有点出乎菲利乌斯的意料。从伊特里的记忆中,菲利乌斯只看到一朵被精心呵护温室小花。即使偶尔有那么一丝半点的聪慧,也被他脑抽的妄想给冲刷殆尽。菲利乌斯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孩子能够在生命危急关头保持冷静,还能编排着话来试探自己。看来,这孩子确实有很好的潜质,自控能力也不差,尤其是在精神力方面。
想到这儿,菲利乌斯不禁也愉悦起来。它指挥着伊特里的手伸进地上的黑雾深处。伊特里惊讶的发现,本应触及的坚硬地面成了虚空,他的手被菲利乌斯牵引着在其中摸索。很快,菲利乌斯就用他的手,从黑雾中抓出了一块冷硬的牌子。伊特里好奇的借着火光打量起来。
牌子是水滴形的,呈现出半透明的乳白色,正面微微凸起,刻着一圈用依鲁特语勾连成的法阵,似乎是大厅中传送法阵的缩小版。背面是一颗长着七支枝条的大树,每支枝条的顶端燃着一枚火焰。
曼尼爸爸的圣白树纹章怎么会刻在这里?
伊特里惊讶的问菲利乌斯:【你知道这块牌子有什么用处吗?】
它肯定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那么愉快的在黑雾里东摸西找!至于,它为什么知道,脱险后自己有的是时间询问。现在更要紧的是知道牌子的用处。
【它能帮助我们脱险是不是?】伊特里再一次追问。
菲利乌斯讶然——这孩子居然没有询问自己如何得知牌子的位置,没有质问自己和黑雾的关系,没有质疑自己的忠诚……如果说,一开始的两个问题说明伊特里刚从震慑中清醒过来,能够有所质疑,但分不清主次的话。现在这个避轻就重,故意忽略会引起两人间隙的问题,就只能说明伊特里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不再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次性全部道出。而是有技巧的只问对解决危机最有力的那个,暂时忽略另一个……
难道说,面对死亡的威胁,这个孩子终于开始认真面对生活,正视身边的人了吗?
【这是一个传送牌。而且是能够多次使用的那种。】菲利乌斯解说道,【在传送阵被毁的当下,它使我们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但是,你小心一点……】它略带忧虑的继续分析着,【一旦启用了上面的传送法术。我们要么被传送到地面,要么被传送到黑雾的主人手中。我刚才探视过了。米罗尼和他离他最近的五个术士已经在法阵毁坏前被传到了地表。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到达地表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逃脱他们和他们的盟友对我们的围捕。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我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只是,能得到刻有曼德凯恩大人纹章的家伙不是现在的我们能过对付的。到时候,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伊特里沉郁的应道。就在刚才,他感到一阵忧虑的心慌,想必那又是菲利乌斯心情。【我们没有其他法子了。】伊特里抬眼看了看火墙后面。那里隐隐约约透出几点人影,是滞留在大厅里的术士。
伊特里定定的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将这些凄凉的惨景刻进心里,启动了手中的传送阵。
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再一次被菲利乌斯接管。伊特里在识海中看着自己用一种矫捷的优美姿势翻落在地,一个猫腰滚进低矮的灌木丛中。
他将落在一片静谧的树林中。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苍劲的擎天而起。一些粗壮的枝干上生出纠缠的根须直直扎进地面。厚厚的青苔长在树干上,被缠绕着树干的藤木割成一节一节。地面上簇生着低矮的灌木,铺满蘑菇和落叶,却不见零星的草。金黄的日光被树叶过滤成昏暗的金绿色,柔柔的洒下来。
菲利乌斯正指挥着伊特里的身体躲进远离巨树树根的灌木丛深处。
【幸好这次传送够远的!】它确定了周围没有蛇虫一类毒物之后,放松下来。
【这是哪里?】伊特里问道。他觉得周围的光很刺眼,拒绝再大量环境。
菲利乌斯顺手撕下被磨成细条的袍底,搓掉上面的灰尘,绑在眼睛上隔绝过强的光线。然后,它指着附近的几株植物,说:【普罗果树。我们应该在南大陆的利亚湖附近。那里靠海,水汽充足,水中含有天然的铜。是大路上惟二生长这种果树地方。另外一处是北大陆云隐走廊。鉴于南北大陆之间的传送屏障,我们飞不到那儿去。不过至少离开了安巴纳群岛,近期我们都不用担心米罗尼他们的追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