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打工记录》薏粒豆

5、冷宫

　　朱棣见叶鹰终于注意到自己，一边笑一边给他招手示意。

　　对了，他还有一个便宜“表哥”！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叶鹰当机立断向朱棣的方向行了一个礼，十分谦卑。

　　朱棣很开心。

　　从老太监在门口开始拦截小太监的时候，他就等着这住在冷宫里的表弟被拦下。这不，可如了他的意了。这位表弟身份特殊，不在冷宫好好呆着，随意出来溜达一事若被拉到台面上，又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尤其是这表弟自己，更是福祸难料呦！

　　所以，一看见叶鹰对他施礼，朱棣便知道叶鹰是在求他救命。

　　这命呢，可以救，但也不能白救不是？

　　朱棣笑眯眯，大摇大摆走过去，在太监们的礼节中停在叶鹰面前，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陛下吩咐你们去御膳房帮忙的吗？”

　　叶鹰躬身：“是！”说着就要走，却被老太监拦住。

　　“等等，方才七皇子吩咐……”

　　“噢？吩咐什么了？”朱棣挡在老太监面前，笑嘻嘻，手却在腰间刀柄上轻轻摩挲着。

　　老太监低头瞄一眼那刀柄上刻着的相貌似豺，散发着腥杀之意的睚眦，顿觉心头发亮，两股战战：“没……没……”

　　“没什么？”一道稚嫩的嗓音传来。

　　叶鹰垂首用余光看过去，瞧见那方才在秦国公面前言行恭敬的七皇子，正领着一群太监走过来：“你们这些死奴才，难不成是要违逆本皇子吗？”边说边下了几阶台阶，突然一愣，惊讶道：“哎呦，看我这眼睛，居然没瞧见是朱将军……”

　　故意被无视的朱棣也不恼，也犯不上恼。七皇子嫡出于皇后，而皇后母族江氏一族，向来与他们朱家不合。譬如国丈江乘，和他父亲定远侯就常常在朝会上因为政见不合而大打出手。偏偏定远侯是个武将，江乘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所以这皇后一脉，对他们定远侯这一支早已恨得牙头痒痒。

　　朱棣心头一晒，递给叶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没办法，跟皇子比，他毕竟人微言轻。况且，他也很想看看这种情况下叶鹰会如何自救。若连这种情况叶鹰都无法脱身，那他突然想到的那个计划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殿下！”朱棣随意地一抱拳，“臣只是随意逛逛，您懂的，这是臣的职责不是！”

　　“朱将军所言极是……”七皇子人虽小，气势却很足，“帮我皇家巡视宫墙，嗅出那些宵小蛀虫，真是辛苦朱将军了！”

　　这“嗅”字一出，只差没指着鼻子骂朱棣是他们叶家的看门狗了。

　　叶鹰好奇地看向被嘲讽的朱棣，却见后者丝毫不在意地应和了两句，然后躲到一旁看起了热闹。

　　朱棣示弱，七皇子心头爽快暂时放过了他，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都给本皇子抬起头来！”七皇子站到那一排小太监面前一个个查看。

　　叶鹰瞥一眼朱棣，但见后者正一脸兴致勃勃看好戏的表情，顿时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这便宜表哥，还真是够“兄弟”啊！

　　既然被认出来不可避免，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叶鹰嘴角微微勾起，肩背挺得笔直。

　　七皇子走的很慢，看的很仔细，等走到叶鹰面前时，他顿住脚，望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冷冷一笑：“你，是哪个宫里的？”

　　叶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小少年，淡淡一笑，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宏亮的回答：“回殿下的话，我——是冷宫叶鹰！”

　　冷宫叶鹰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在尚书局的广场上不停回荡。

　　一时间，无论是在场肃穆恭谨的宫女太监，还是刚刚结束课业欢喜出门的皇子公主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一处，齐齐看向叶鹰。

　　叶字乃皇姓，冷宫里姓叶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冷宫弃妃所出。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打量，有诧异…

　　在这纷杂多样的目光里，叶鹰更是站的顶天立地。

　　既然他已经登上了台面，“叶鹰”这两个字就再也不能只存于冷宫那个寂寥沉默的地方。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名字。这也算替那个在大雪封门的日子里，郁郁而终的叶鹰出一口气吧。

　　七皇子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更没想到的是这个让秦国公刮目相看的小太监，居然会是冷宫那个弃妃所出。

　　有些皇家秘辛，别人可能不知道，可七皇子他作为皇室子孙，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当日先皇，也就是他皇祖父临政时七子夺嫡，他父皇曾是最不被看好的人选，可偏偏是他父皇最后继承大统。这其中，听说就有了那位弃妃母族一族的功劳。

　　那位冷宫弃妃的母族本是原阳大族，那弃妃本人亦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正妃娘娘，却在他父皇登基为帝时，下旨被贬至冷宫，而弃妃母族一族则流放千里，死伤殆尽。

　　冷宫，在他父皇面前，一直是个禁忌，无人敢提，无人敢碰。

　　看着面前的小太监的脸，七皇子越来越心惊。他父皇膝下九个皇子，七位公主，可是谁也没有眼前这个名叫叶鹰的人，长得像极了当今陛下。

　　一时间，七皇子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自然也包括朱棣。但惊讶过后，朱棣反而对叶鹰更欣赏了。

　　敢这么直截了当就承认自己的身份，这叶鹰还真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就冲他今日的作为，朱棣心中的那个盘算越发觉得靠谱。

　　是以，朱棣当即吩咐了闻风而来的杨兴，让他速速去向皇帝禀报此间事宜，然后上前一步，唰一下，挡在一脸讳莫如深的七皇子面前：“殿下，冷宫亦是臣的管辖范围，如今冷宫之人出现在此处，还请殿下交由臣去请示陛下处置！”

　　有人给了台阶，按道理七皇子顺坡而下皆大欢喜。可偏偏给出台阶的人是朱棣，一时间七皇子放人吧，不甘心，不放吧，又不知该如何善后，气的咬住了嘴唇闷不做声。

　　此刻反而是叶鹰看起了热闹。

　　朱棣对他以表哥自称，显然不安好心。可这七皇子因为他的冷宫身份而不敢作为，着实让他好一番得意。看吧，他早就知道冷宫这个身份，会让人顾忌。毕竟这么多年，冷宫虽然已经废弃，可从无人把守大门，无人敢以阴私谋害于他，证明这冷宫其实一直以来被人保护着。

　　不过他推测，这个保护冷宫的人，对冷宫是既有恨意，又有怜悯，复杂的情绪之下，干脆秉承着放任它自生自灭的态度来对待冷宫了。

　　所以，叶鹰其实一点都不怕自己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只是时间比他预想的早了一些而已。

　　冷宫弃妃之子化身成小太监，顶撞七皇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过片刻便传遍了整个紫云城。

　　紫云国明睿帝叶明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乾宸殿里看戏。

　　“唱戏”的角儿是光禄大夫苏悦，和怀化大将军程通近，就和北境貊国联姻，究竟是让二公主叶怜，还是四公主叶宁谁去更合适一事起了争执。

　　其实他们的私心，明睿帝都一清二楚。

　　他膝下有七位公主，除了大公主叶娇已许了人家，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年幼，就只剩下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年龄合适。

　　明睿帝其实更属意自己的三女儿叶紫，她为人谦和宽仁，又聪慧多智，本是联姻的上上之选。可偏偏她昨日不慎落水，太医说伤了根基，以后子嗣上怕是会颇为艰难。是以，只能作罢，让她好生静养着。

　　结果就出现了今日眼前的局面。

　　这光禄大夫苏悦，乃是明妃的异母哥哥，又是太后的亲侄儿，算起来也是明睿帝的舅家表哥。而二公主叶怜则是明妃所出，联姻一事乃是国事，明妃不好自己出面，只得央了自家哥哥前来助阵。

　　而怀化大将军程通近，和苏悦的情况差不多。乃是四公主生母程妃的嫡亲弟弟，这不也是为了自家的嫡亲外甥女，前来说项。

　　他们都不想让自家的外甥女远去北上联姻。那北境貊国地广人稀，民风彪悍，即便是嫁过去当王妃也比不得在这紫云城里享尽荣华富贵。

　　更何况这几年两国之间多有战事，谁也不想让自家千娇万宠的娇娇女去那儿受苦。

　　可他们似乎忘了，这公主是他紫云国的公主，亦是他明睿帝的嫡亲女儿。难道他就愿意把女儿嫁到那偏远之地去受苦？

　　但近来南越擎国蠢蠢欲动，若不许联姻，北境貊国一怒之下拉开战事，南越擎国也兵戈相向时，他紫云国腹背受敌，百姓岂非更苦？

　　是以，这联姻是不得不为之的。

　　明睿帝不动声色地丢个眼神给內侍省总管胡弛，却发现胡弛有些心不在焉。

　　明睿帝纳罕，唤他上前:“何事？”

　　胡弛难得结巴了一嘴:“回……回陛下，冷……冷宫里的……贵人，扮成小太监去了尚书局，冲撞了七皇子，现正……正在来乾宸殿的路上……”

　　明睿帝一怔:“你说谁？”

　　胡弛瞬间冷汗直冒:“……冷……冷宫的小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