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打工记录》薏粒豆

25、拜师

　　夜色蒙蒙，灯火通明的院落里无人咳痰，只有火把昏黄的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有了些许生气。

　　叶鹰有些奇怪。这个人，没见过，甚至连朱棣给的名册上也没有。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认识的人，叶鹰自然是不能要的。刚要挪步，不防被那小太监一把抱住大腿，骇了叶鹰一跳。

　　“主子主子，选我选我，我会唱戏！”那小太监说着，咿咿呀呀居然唱了起来，一时间院里人人无语。

　　“主子，这……”孟德有些冷汗涔涔，这个人是别人托人送过来的，他原本是欠了恩情，见不过是个把不防事的小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当下解释道，“这……这是个有些愚的……”

　　叶鹰心思一动。这小太监唱的曲调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你叫什么？”

　　小太监眉眼弯弯：“回主子，小人叫朱一注。”

　　朱？

　　叶鹰朝孟德看一眼：“那就留下吧……行了，明日就按照今日的分工当值，都散了吧……”

　　一堆人，欢喜的，忧愁的，有心事的纷纷告退，唯留下孟德一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怎么？你还有事？”叶鹰好整以暇，“孟总管为我尽心尽力这些日子，我一一看在眼里。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对于孟总管，我也有一事想问，那小邬可是你的侄子，若不是意外，是否还会过继到你名下？”

　　孟德心里虽然咯噔作响，可今夜的叶鹰已经让他大开眼界，此刻他只能作揖：“主子心思洞明，的确……的确如此……”

　　“那你可知为何后来有了那意外，让这本该为你家开枝散叶的孩子，入了宫成了绝后之人？”

　　绝后二字，如钉子重重楔进孟德骨血里，他咬牙切齿道：“主子您都说了，只是意外……”

　　“哼……”叶鹰冷笑，“你在宫里多年，莫非真就相信那是意外？你是不是奇怪，这些年你寻遍真相，却总是无所进展。其实……原因还是在你自己！”

　　孟德一时茫然。说起无后二字，此乃他生平恨事。因那意外，自己再次没了后，本想找到始作俑者，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此间关窍。后来，他想着，或许真就是意外了。可今夜叶鹰一席话，突然让他的血液再次滚烫起来。

　　“还请主子明示！”孟德终于有了一丝诚意。

　　叶鹰踱步，一个眼风扫过去：“我为何要告诉你？从始至终，你我都在不同立场。我……为何要让——仇者快？”

　　果然是撕破脸了。孟德心底一阵权衡，最后还是忍不住扼腕：“主子，小人草芥一样的人，有些话……不能说。说了便是死……还望主子怜惜……”

　　“怜惜？”叶鹰突然想到初次见到芮儿的场景。

　　那时他才刚成为叶鹰不久，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茫然和无助，但更多的则是切骨的饥饿和寒冷。芮儿不知是何原因在经过冷宫时，在一堵矮墙上看到了在院子里发愣的自己。许是饿傻了，他张嘴就问有没有吃的，芮儿毫不犹豫将怀里半个馒头丢给了他，然后半是羞涩半是兴奋地跳下墙头。

　　他总想着，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势力，一定要让芮儿也尝尝被人服侍的滋味。可惜，她已经走了。

　　“芮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侍卫有染？”叶鹰说的很慢，“你我立场不同，我不问太多，只问你，芮儿一事，可是经你的手？”

　　孟德心中挣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本已愧对祖宗，本有一线希望，却不知被谁无情掐灭，此仇不报此生死不瞑目，最终叹口气：“不是，是曹总官送信给小人的。”

　　这紫云宫里，有名有姓的曹总官，要论起来只有皇后宫里的大总管曹净。这曹净，听闻自小便是明睿帝的内侍，和明睿帝自小一块长大，后来江云婉入主后宫，便被分派去协助皇后管理内宫，可谓是除了内侍总管胡弛，曹净便是太监里的二把手了。

　　“呵……”叶鹰笑笑，“这倒有意思了！听说，当年着人买你侄子小邬入宫的太监，曾受过曹净的恩情。此事隐秘，我能打听出来也不容易。嘁，你这般看着我，意思是不信？无碍，是真是假，你往这头查查便是。下去吧……”

　　叶鹰兀自走了，徒留下孟德一人愣在院子里。

　　北风萧瑟，隔着角窗看着孟德佝偻着腰缓缓退出院子，叶鹰抬头看向廊檐下房梁上蹲着的小太监：“你蹲在上面多久了？”

　　那小太监轻盈地跳下房梁，笑盈盈从窗子里跳进来，利落地往地上屈一膝跪下：“朱一注拜见主子！”

　　“主子？你主子应该别有他人吧？”叶鹰笑笑，“他把你塞进来，做什么？”

　　朱一注眨眨眼，嬉皮笑脸：“自然是来保护主子的！”

　　叶鹰越发觉得这朱一注像极了朱棣：“这么说，你之所以当着孟德的面，藏在廊檐下，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的能力？”

　　“不……”朱一注嫩嫩的脸上满是得意，“不是能力，是实力！我可是被将军千挑万选，才送到主子身边的。”

　　叶鹰略略低眉：“那，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朱一注爽快地摇摇头：“将军只告诉我，主子是天潢贵胄，让我精心保护，至于别的，将军说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既然如此，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保护好唐小吃，我不许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叶鹰认真道。

　　只见那朱一注皱皱眉：“主子，唐小吃那里，将军早就安排了人保护，主子放心即可。而且，将军说了，主子这里才是风口浪尖，等闲人他不放心，只有我他很是放心！”

　　这等自卖自夸的本事，果然像极了朱棣的风格。叶鹰笑笑：“行了，今晚就先这样，从明日起，你就跟着我行走吧！”

　　朱一注高高兴兴窜出了窗户，叶鹰无奈关好窗户，从怀里拿出朱一注临走前递给他的信件。没有署名，打开是陌生的楷体小字，写的中规中矩，完全看不出出自何人手笔。

　　上面写着叶鹰此刻最为关心的问题，和联姻有关。

　　紫云国南有擎国，北有貊国。擎国风俗人情和紫云国有所相似。几百年前，擎国和紫云国本是一体，后来因为夺嫡之争，硬生生一分为二，互不相让。

　　按理，紫云国当时的君王才是皇族嫡脉，外加兵强马壮，收拾那些个占据为王的乱臣贼子易如反掌。可谁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北境貊国居然私下和擎国达成协议，妄图将紫云国瓜分。

　　腹背受敌之下，紫云国局势被动，没有一举歼灭叛军，让擎国势力越发壮大，最后终于无法再扭转战局。

　　这数百年过去，两个国家边境之地，还时不时战乱频发，是故北境貊国一要求联姻，明睿帝首先想的不是推诿，而是可行性。若牺牲一位公主，可以换来短暂的和平，可以让边境安稳一段时日，让紫云国因为先前夺嫡造成的内耗恢复一些，其实还是挺值得的。

　　叶鹰看到信件上写的，现在北境貊国的君主叫蒙轲，只比明睿帝大三岁，膝下皇子不过五个，但公主却足足有十八个。此次提议和亲，听说也是因为这几位皇子的位份之争。毕竟，谁若是娶得了紫云国的公主，那便是有了更有利的竞争力。

　　如今，北境貊国的使节正住在鸿胪寺下属的典客署里。

　　“没有名分，不能出宫，果然是缚手缚脚！”叶鹰看完信件，放在火盆一一烧的干净，然后爬上床去。

　　次日叶鹰第一个到了尚书局，当诸位皇子公主在文渊殿见到他时，纷纷一惊，却因为秦延和诸位大儒的规矩，一个个虽然好奇，却内敛的很。

　　看到叶鹰，秦延吩咐内侍立刻预备四张杌子、四张高桌，将书籍笔砚安设上桌，尔后示意叶鹰过去。

　　上次来尚书局，皇子行礼时，秦延就告诉过叶鹰，这样做是为了行拜师礼。那日，那些大儒不想参与这位无名无分的皇子的拜师礼的，早早就托词告假。可叶鹰突然来这一出，他们都不曾反应过来。

　　是以一看见这阵仗，都有些无奈。此刻想再告假，秦国公一定不会同意。朝堂上，秦国公对叶鹰的袒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过来！”秦延的声音一向很温柔。

　　叶鹰心里有些愧疚。昨日，他那番话，怕是说的有些重。其实，秦延对他的好，他全看在眼里。可正是如此，他才不想把秦延拉进自己身处的漩涡。

　　内侍唱着:“拜……”

　　叶鹰轻轻松松跪下了。谁能想到，他一个异世游魂，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里的卑躬屈膝。无他，为了让自己活着，为了守护所爱的人过得更好。所以，他跪的心甘情愿。

　　旁边等着躲开的大儒们有点发懵。所谓的拜师礼，不过是皇子示意要跪，但因为身份差别，他们这些师傅拒不接受，最后皇子向座一揖，以师儒之礼相敬就算完了。

　　可这位，也太真切了些。

　　众人纷纷又看向秦延。

　　秦延还不曾说话，只听皇子公主堆里起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