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打工记录》薏粒豆

26、射箭

　　有人笑道:“果然是见不得人的，这礼行的果然周正……”

　　叶鹰深吸口气，他不想辩驳。没有意义。

　　但一声冷喝响彻整个文渊殿:“既然你觉得周正，不妨也效仿一下，去，给你的师傅们见礼……”

　　恨铁不成钢的语调，分明出自紫云国的陛下叶明轩口中。此刻，他正站在文渊殿的第三扇窗口，有了细纹的威严面容上，带着愤怒。

　　嘲弄从五皇子叶湛的脸上褪去，他面如常色，从座位上站起来，屏着气走到叶鹰旁边，并不曾立即跪下。

　　“怎么，还需要朕亲自教你吗？”

　　叶湛磨磨牙，咬住嘴唇喊起来:“儿臣不服……”

　　众位大儒紧绷的神经一嗡。完了完了，这个皇子堆里的倔驴又要犯倔了。

　　人常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五皇子叶湛便是其中特别让人头痛的一位，他身体好，武功高，偏偏在读书上毫无建树，一上课就犯困，每到陛下考较就要挨骂，久而久之，明睿帝对他干脆睁只眼闭只眼。

　　可今日不同，明睿帝的到来，明摆是看重叶鹰，所以一听到消息，连早朝都没来得及去，便来观礼，可偏偏有人不让这礼顺利进行。

　　明睿帝眯眯眼:“是吗？那你说说，你不服什么？”

　　“他一个冷宫弃妃之子，连皇家族谱都没上，凭什么跟我们一起上学？”五皇子叶湛语气不忿，“父皇若当真看重他，给了他该有的身份荣耀，儿臣自然承认他有资格入学，否则……恕儿臣不服……”

　　听到这里，叶鹰终于知道，这位五皇子是友非敌了。

　　明睿帝是多么老谋深算之人，自然也听出了自家老五这话里话外的报不平之意。可朝堂一事，并非他们想的那般简单，也并非皇帝一人全权圣裁，这事儿此刻他还不能拍板。

　　就在此刻，胡弛悄然上前，低首说了几句话，明睿帝诧异后，领着一班侍卫随从急匆匆去了宣政殿。

　　明睿帝一走，瞬间，文渊阁里的气氛似乎暖和了几分，有人笑起来:“看不出来五哥居然……和他暗度陈仓……”

　　五皇子叶湛瞟一眼阴阳怪气的七皇子叶吾心，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你要不是不会说话，就闭嘴。再多说，我不介意跟你比划比划……”

　　知道自家五哥是个混的，叶吾心恨恨瞪一眼叶鹰，眼看着叶鹰被秦国公领着走了出去。

　　天还黑着，远远望去紫云城却已经全是灯火。除了皇子们需要早起，宫里的太监宫女也要早早起来，伺候主子们的衣食住行。

　　星子璀璨，秦延回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叶鹰，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最后却化作一句：“小鹰，你可以相信我。”

　　有风吹起叶鹰耳边碎发，他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秦延，嘴角微微勾起：“是……师傅……”

　　叶鹰的语气太过随意，连一向不喜揣测人心的秦延，都听出了里面的敷衍，顿时不由无奈，挥挥手让叶鹰重新回去上课，而他则独自一人在廊檐下吹风。

　　早课无风无波的结束后，恰逢十五，诸位皇子公主各自去后妃处用膳，唯有叶鹰，独自被领入尚书局一处院子，推门而入，暖炉热粥尽数齐全，朱一注笑盈盈端着热水等着。

　　净手后，叶鹰深吸口气，喝一口热茶，一面持筷而食，一面听着朱一注汇报情况：“主子，那朝堂上的大爷们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您今日来了尚书局拜了师，一个个跟商量好似的，非要陛下给个圣断。嗨，要小的说，这都是陛下的家务事，他们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自家儿子读个书而已，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吗？”

　　叶鹰将饭食咽下，冷冷一笑：“这消息传的可真快！那些臣工大爷们，可不是一般人，一个个七窍玲珑心。不过，如你所说，即便是国事，对陛下而言，也不过是家事。既然是家事，他们说，也只能说说而已……”

　　“那是！主子，这是我家主子给你准备的，说是下午的骑射课要用。”朱一注献宝地捧着一张弓，满眼羡慕。

　　“竹箭？”叶鹰诧异。

　　朱一注解释道：“主子，这箭分竹箭、木箭、兵箭、弩箭四种，那前两种一般用于狩猎，后两种用于战斗。就比如那用于战斗的箭镞乃是精钢所制，刃部很长，瞬间便能穿透坚甲，您用也不合适，是不是？我家主子说了，您呀，用这个正好，也省的伤着您自己……反正，下午的骑射课主子会亲自教您的……”

　　“亲自？”叶鹰震惊，难不成除了秦延成了自己文科的师傅，朱棣还要教导自己的弓马骑射吗？

　　待下午，骑射课上看见朱棣，叶鹰深吸口气，和换了骑射服的诸位天潢贵胄站在一处，拿出那把精巧的竹箭，果不其然，招来几声嘲笑。

　　其中以五皇子叶湛的笑声最为响亮：“这怕是连只老鼠也射不中吧？”

　　叶鹰老脸一红，气的瞪了朱棣一眼，在心里即刻推翻五皇子是友非敌的定论。

　　叶鹰的表情看在朱棣眼里，顿时更觉好笑。他走过来，扶住叶鹰的肩头，一面帮他调整握弓姿势，一面低声笑道：“看来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弓箭，并没有得到表弟的青睐呀……你身子弱，又是初初学习箭术，这弓箭的选择就异常重要。须得找到拉距，拉力，弓长，和配重都合适的弓箭，你的技艺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进步。”

　　朱棣离得近，近到他的嘴唇几乎要碰上自己的耳朵，叶鹰微微一躲，肩头却被朱棣死死按住：“别怕，有我在……”

　　“谁怕了……”叶鹰低声辩驳，沉下气，听着朱棣念道，“左肩对准目标靶位，两脚开立，与肩同宽，将全身力道落于双脚上 ，像这样身体微向前倾。然后这样搭箭，右手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扣弦，食指要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和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来，开始预拉……举弓时左臂下沉，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瞄准，脱弦……”

　　随着箭羽射出，叶鹰低呼一声，朱棣立刻看向他手背，一条血痕森森可见。

　　“中……”远处侍卫挥舞着旗子高声喊道。

　　“这……”叶鹰有些哭笑不得，虽说第一次射箭就上了靶子，可手背被弹回的弓弦打伤还是暴露了他的无知。

　　起起落落的嘲笑惹得朱棣皱起眉头，恨铁不成钢地冲他叹气：“罢了，拿药来……”

　　因这一遭，在日落西山散学后，朱棣望着还在和弓箭较劲的叶鹰，走过来，叉腰站向他面前。

　　觉得正入佳境的叶鹰，睁开闭上的右眼：“做什么？弓箭可没有长眼，烦请让让……”

　　朱棣伸出二指夹住叶鹰欲放的箭羽，淡淡一笑：“是吗？今日够了，明日继续，回吧……”

　　叶鹰冷哼一声：“让开……”

　　朱棣放软了些声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膝盖旧伤未愈，不宜长久用力。待明日……”

　　“让开……”叶鹰眸色阴暗，“我自有分寸！”

　　朱棣脸上柔和散去，不由分说缴了他的弓箭，一把将他抱起，放在朱一注牵来的马背上，皱眉道：“带他回去，记得帮他热敷下膝盖……”

　　“你……”叶鹰气的牙痒痒。

　　朱棣耐着性子哄道：“任重道远，还请……表弟忍忍……”

　　被众位皇子嘲笑打击了一下午的叶鹰，深深吸口气，懒得多看朱棣一眼，朝朱一注命令道：“走吧……”

　　等回了凌雾阁，叶鹰才发觉浑身酸痛，等用了晚膳，躺进被窝，才觉得略略好过了些，却不想窗子传来石头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叶鹰有些无奈，朱一注分明在外面守着，能让他不吱声的人，除了朱棣不做他想。

　　叶鹰披上外袍，推开窗户，和倒挂金钩正准备继续丢石子的朱棣对了个正着。

　　“做什么？”叶鹰累的不想多说一句话。

　　朱棣轻巧从廊檐的梁柱上跳下，隔着窗子，从怀里又摸出一盒药，看着对面叶鹰还隐隐带着血痂的脸，再瞥瞥他推窗的左手，叹口气：“就知道你不会涂药，我来帮你涂药……”

　　叶鹰皱眉，侧过身子，放他跳进来。

　　屋内烛火劈啪作响，两人相对而坐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有些和谐，可惜说的话却与和谐甚远。

　　“五皇子是因为你才会帮我的？”叶鹰转转眼珠子，“你许诺了他什么？”

　　朱棣细心地帮他左手上着药，想到自己自从遇见他，就没少给他上药，不由哑然而笑：“我一介臣子，能和皇子许诺什么，不过……不过就是和他过过招……”

　　“那他岂不是会怀疑你我之间的关系？”叶鹰觉得奇怪，朱棣此人做事周密，这番行事不像他的风格。

　　朱棣表情怅惘了一下，低声道：“五皇子出自宋嫔，宋嫔本名宋莫语，未出阁时，曾与我母亲交好。是以，五皇子自小便与我走的颇近。”

　　叶鹰审视地看着朱棣：“既然有这层关系，你支持五皇子岂非更好？”

　　朱棣摇头：“他无心于此。”

　　叶鹰冷冷一笑：“那将军又是何时看出我有心于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