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打工记录》薏粒豆

22、菜包子

　　冬日将去，天色却依旧阴冷。北风呼呼，雾霾般阴沉的天压的人心里发寒。

　　秦延瞥一眼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的叶鹰，目光定格在他脸颊的伤口上，伸出左手轻轻揪住他的肩膀。

　　叶鹰顿步，眨着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困惑地看向秦延:“国公？”

　　秦延沉吟许久，叹口气，颇有些伤脑筋的样子:“小鹰，你想要什么？”

　　小鹰？

　　这哄孩子一样的叫法，差点让叶鹰打个哆嗦。看吧看吧，他总这样，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孩子。

　　“我先前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秦延眼含怜惜，“好吗？”

　　叶鹰抬头看着秦延。

　　秦延秦国公，一出生就是天之贵子。都说皇帝的儿子是天潢贵胄，可秦延却是比皇子都要风光。他母亲福宁大长公主，虽是先帝义妹，却比当时的所有皇子公主都要受宠，甚至于当时有个传言，说若紫云国有女子可以称帝的传统的话，指不定先帝会把大统留给福宁大长公主。

　　而后来明睿帝能继承的皇位，也跟福宁大长公主的力荐有关。所以，直到现在，明睿帝对福宁大长公主都礼遇有加，甚至孱弱的皇四子出生时，为了祈福，让钦天监测名，测出“延”字时，居然不曾让秦延避讳改名。能同时和皇子共用一个名字，想来也只有秦延有这种待遇了。

　　所以，秦延他完全可以像刚才那样硬刚二公主，也可以这样坦然说出，“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这样豪气的话。

　　但叶鹰他不可以。他一个冷宫弃子，若是真以为自己能比得过这些在紫云宫经营十几二十年的皇子们，那才叫得意忘形。

　　想到这里，叶鹰深吸口气，认真地看向眼前英朗的青年:“国公，我想要什么，告诉你了，就可以实现吗？若我要的是夏日冰花，天上飞鱼，地上星辰，也可以吗？”

　　秦延眼神一顿，审视地看向叶鹰。他不明白眼前的少年是什么意思。

　　叶鹰昂起头，继续说着:“国公，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为什么——会等到这时候？这话，其实我不想问的。既然，曾经丢下不管，如今，又何必凑上来？”

　　叶鹰说的已经相当克制。

　　这些天，秦延对他的好，他通通看在眼里。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和尴尬，到后来的躲避和抗拒。他一直想问秦延，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早一些伸出援手，哪怕是早上几个月，是否那个月下看雪的少年就不会死了？

　　秦延不解。眼前的少年，从最初见面一个坚持不懈读书的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了冷宫弃妃的遗子。当他知道真相时，他无疑是开心的。他想，总算可以替那个曾将他护在怀里的女人做些事了。可这个孩子，对他的保护，好像并不在意，似乎还十分抗拒？

　　为什么呢？

　　叶鹰没有给秦延答案，说完那些话，塞给秦延一小瓷瓶药，就将他丢下，一个人迎着风往前走了。

　　风不大，可秦延总觉得看不清楚越走越远的那个瘦弱的少年。

　　心里话说出来，叶鹰觉得畅快许多。才绕过一座小桥，便看见叼着一根枯草梗，坐在假山顶上的朱棣。

　　对于朱棣的神出鬼没，叶鹰早已经免疫，走过去问道:“在等我？”

　　朱棣嘿嘿一笑，从假山上跳下来:“你猜？”

　　叶鹰在心里翻个白眼:“昨晚的死士，有结果了？”

　　朱棣脸上的笑飘忽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查到！也是奇了怪了，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

　　“那将军在这里做什么？”叶鹰皱眉，“莫不是想告诉我，将军去替我报仇雪恨了？”

　　朱棣挑眉:“……本将军不懂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鹰深吸口气，“二公主的波斯猫，难道不是将军做掉的？”

　　朱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觉得我会干这么明显的事吗？难道就不能是别人对你栽赃陷害，故意杀了波斯猫，让二公主怀疑你，进而破坏你和明妃之间的关系？”

　　叶鹰思索了一下:“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我，毕竟最近只有我和那只猫有仇。可这么明显拙劣的手法，二公主居然就信了？”

　　“她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明妃不信，对你，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朱棣一边说着，一边偏头去看叶鹰脸上的伤口，还好，已经有些结痂了。

　　“那究竟是谁？”叶鹰自语，“那只波斯猫是二公主的爱宠，平日一定是养在公主的寝殿。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躲过重重侍卫，进入公主的寝殿，将一只猫扒皮拆骨？……莫非是七皇子？不，不会是他……这个人的武功一定很不错，七皇子背后应该没有这么厉害的人，那……莫非是皇后？可……不过是一只猫，还真以为能让明妃和我成为敌人？皇后的手段，应该不至于如此肤浅吧？……”

　　“别想了，来，接着……”朱棣递过来一个油纸包，“听说你为了求见程妃，早早就起来了，连小厨房的粥都没喝上一碗？”

　　叶鹰接过油纸包，热乎乎的，打开是两颗白胖的大包子:“多谢将军！”

　　说着，叶鹰开始慢腾腾啃包子，入口香嫩，居然是他最喜欢的小茴香馅。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馅料？”叶鹰眉开眼笑。

　　朱棣轻咳一声，挑眉:“本将军怎么可能会知道，随手拿的而已……不过，你方才对秦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将军说，他并不适合和我们一起合作，让我了结此事吗？莫不是将军后悔了？”叶鹰边说边小口啃着包子，嘴角沾了一小颗茴香也没有感觉。

　　“他……”朱棣迟疑了下，“当日，本将军只是觉得以秦延的性子，是断然不会站在你这边的，毕竟他是那样古板一个人。可看他最近行事，对你的确十分宽容，这让本将军突然觉得，或许利用秦延的力量，先确定你的皇子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手里的包子似乎突然就没了滋味。叶鹰随意啃了几口，笑笑:“将军，人无信不立。既然我早已决定与他划清界限，那便不会在存着利用他的心。而且，他那样一个明正端方的人，都被我利用了，将军就不怕有一天我会这样对你？”

　　“你会吗？”朱棣反问，一只手突然掐向叶鹰的脸颊，“先前你说合作，那便是各取所需，既然如此，你还没问过，我想要的是什么，就急着过河拆桥吗？”

　　突然的肌肤相触，让叶鹰愣了愣，脑子空白了一瞬，在看到朱棣指间的小茴香屑时，些许尴尬涌上心头，顺着他的话头问道:“那将军，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朱棣玩味地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笑着摇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不如，表弟想想，有什么是可以给我的？”

　　叶鹰发出一声低低的“切”声，他就知道，想套朱棣的话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朱棣沉吟片刻，颇有些正经地问道：“你先前说去见程妃，是因为要为在明妃那里取得信任，送一份投名状。这份投名状，写的如何了？”

　　叶鹰也沉吟了片刻，摇摇头，有些迟疑：“先前，我以为李嫔是程妃的人，可自从我见了程妃，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李嫔有可能是别人的的人，当然……”他玩味地一笑，“她也可能谁的人都不是，毕竟她膝下也有一位六皇子不是？”

　　“六皇子叶嵇？”朱棣垂下的指尖轻捻着那点子茴香屑，笑笑，“这倒也说得过去。李嫔虽然只是嫔位，可出身江南世家大族，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只是，你……和程妃……”

　　叶鹰敏感地察觉出朱棣对他和程妃见面的关切，心里迟疑。

　　从芮儿给的消息来看，朱棣的父亲定远侯朱攻金，在朱棣的母亲过世后，续弦了程妃的妹妹程月妩，并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朱文，朱武。

　　因着程月妩的关系，虽说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有传言说朱攻金隶属程妃儿子三皇子叶丹的阵营。既然父亲已经选择在朝堂山站了边，朱棣为何要投注在自己这无根无基的透明人身上？莫不是为了双管齐下？

　　叶鹰思忖，如果是为了给朱家多上一重保险，防止鸡蛋都烂在一个筐里，除了敌对的皇后势力，其实将赌注压在明妃膝下的二皇子叶况身上，才是上上之策。可为何，朱棣选择了自己？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是朱棣想要的呢？

　　“想什么呢？”朱棣瞥一眼远处巡逻的下属，“你和程妃究竟说了什么？”

　　叶鹰突然想起那夜朱棣劝告自己投明睿帝所好的事情。还记得，当时自己曾提起朱棣的父亲定远侯。可朱棣是怎么回答的？他避开了……

　　对，朱棣他避开了，甚至脸色很不好看。

　　一个猜测在叶鹰心里成形，但他此刻有再多的疑惑，也不能随意相问，只是避重就轻道：“我见程妃，主要是想看看她对我的态度。毕竟，同时得罪皇后和程妃的结果，我也不想承担。不过，好在程妃对我，敌意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