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道侣》北山沙

20、客舍外

　　虞二娘看着午商亭。

　　午商亭看着虞二娘。

　　半晌，虞二娘明白过来：“要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午商亭沉重地点头。

　　背后有两个赤光宗弟子抱着剑远远看过来，午商亭一抬下巴打个招呼，虞二娘便去抓奚应时：“我总有些怕，你有没有别的法宝可以镇压我的，让我在这儿别乱动。”

　　午商亭稀奇道：“你们在玩什么？”
　　奚应时笑着朝那两个弟子招手，对虞二娘道：“在这里等我，天亮前就回来，这两位是赤光宗的弟子，除了我俩的行程之外，你什么都可以说，可以问，也可以在这三时县里逛逛，有他们保护你。”

　　那两个弟子认得奚应时，看午商亭点头，才走过来行礼：“奚前辈，午师姐。”
　　“这是奚前辈的朋友，虞二娘。修为不高，你们陪着她走走。我们三个都入住客舍，往顶楼订下两间上房。”午商亭道，那两位弟子虽然疑惑，也都领命。

　　“虞前辈。”这一男一女郑重抱拳，给虞二娘吓了一跳。
　　“哪里哪里，我不是前辈。”

　　“那我们便走了，”奚应时理理虞二娘那被风吹散的鬓角，轻抬她下巴，又伸手在她颈间的石珠上一抹，“今日还没吃药，我放进去了，等用过饭记得端出来喝。”

　　虞二娘点头，便目送午商亭和奚应时远去了。

　　那两个陪同的赤光宗弟子和她打了招呼，彼此介绍过，身后就是留给修真者入住的客舍，外面看着平平无奇，与那些寻常客商所住的别无二致，但细细查看，从用料到出入的人，都能感觉到灵气流动。

　　虞二娘和他们聊了两句，男弟子因还要值守，便先行告辞了，女弟子陪同她进了门。

　　“ 这几日是我们赤光宗的弟子来得多些，还有几个别宗的弟子……午师姐叫我们常留人值守着。”正解释着，进了大堂，有一高高柜台上，看着像掌柜，却也有些微弱的灵力流动，长了一对猪耳朵，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这是赤光宗新来一位仙师？桃源仙师知道规矩，烦请先来登记。”那猪耳朵递来一块灵石。
　　那叫桃源的弟子道：“赤光宗一共三位，一个是午师姐，已然登记过了的，两位宾客，蛇妖奚应时，还有这位人类虞二娘，一共再开两间上房。”

　　猪耳朵掌柜扑棱耳朵：“蛇妖奚应……哎呀，是那位巨蛇老祖，可是为了城西那蛇骨而来？”
　　桃源有些犹豫，虞二娘道：“你是妖么？竟然也可以在人间以这样的面目示人吗？”

　　那猪耳朵笑道：“虞仙师有所不知，大国师手下有一幻天阁，肯招揽我们这些修为低微，未曾伤过人的小妖做些杂事。幻天阁开在各地的客舍，方便修真者居住过渡，也给我们这些小妖一个寄身之所。若说化人形，我倒是可以，只是变不好，打一个喷嚏，不是掉出鼻子就是落下耳朵，怕吓着不知情的仙师们，索性就这样面目见人，免得误会。”

　　虞二娘又道：“那真好，幻天阁有多少这样的客舍？都是妖族在做事么？”
　　“有的，只是，毕竟是开在人间，报酬也是俗世金银，于修为无益，只是换个安生日子，能来的修真者都是修为不高的散修，入不得门派的门槛，不像虞仙师这样有大修行的。”

　　桃源道：“还是妖多些，免得妖出来害人。”
　　她示意虞二娘留下灵力印记，便将灵石交还回去：“你们妖族的巨蛇老祖可还要登记么？若要登记，晚些我问问。”
　　“自然是不用的，”猪耳朵掌柜短短胖胖的手摸着灵石，又取出两枚打磨温润的竹牌，上面标了房间次序，“大国师明日就到，听闻老祖也来，必定是会亲自拜访的。”

　　桃源冷笑一声，带着虞二娘上楼去了。
　　找到房间，以竹牌上的灵力为记，门便自己打开，屋内陈设简单而一应俱全，虞二娘探头看一眼便收了竹牌关门：“你可有别的事忙碌吗？”

　　桃源今年八十九岁，二十一岁那年，她用刀砍死了丈夫，万念俱灰下坐在路边寻死。天一暗，仰脸看，原来是个蓬头垢面的粗女子好奇地看她，遮住日光。她疲倦地叫这女子让开，别被吓到了，这女子却好奇地问她如何做的，一招一式是怎么砍的，惹得她心烦意乱，索性拿起刀狠狠挥了几下——于是，她本以为官府要拿了她，她只有死路一条，却没想过，对方是一位仙师，带着她远离了尘缘，赤光宗对她来说，就像世外桃源，所以，她为自己取了如今的名字……凡间的事后来如何了呢？她不在意，只知道如今她这样的岁数还像二十多岁一样年轻，从前见过的人，即便活着，大抵都老得不像样了。

　　如今她是筑基后期的修真者，在宗门内也算得上有天赋的，因此本来要再等几年，午商亭大手一挥，在下山历练的名单上把她勾上，她便来了三时县。

　　她没有别的事忙碌，这个叫虞二娘的，看着年纪很小，灵力也很低。
　　话却很多。

　　“你们历练时就在客舍睡吗？要钱吗？那个幻天阁是怎么挣钱的？”
　　“历练时自找出路，客舍是实在无家可归时才住的，住进来，无需钱财，宗门是知道的……影响评定。不过因蛇墓一事，我们几个就近历练的便被叫过来帮忙。幻天阁如何挣钱，不知，但灵力本就值钱，在修真界看来，只要能动用灵力，凡间的钱财并无意义。”

　　“那评定是怎么一回事呢？”
　　桃源决定先不搭理她。

　　“午商亭是个怎样的人？你们叫她师姐，你们是同一个师父吗？你们都是掌门弟子？”
　　“掌门弟子只有一个……不是宗主的弟子的意思，宗主是午师姐的师祖，我们是同辈，所以称师姐。”桃源还是忍不住回答了，此人缺乏常识，令人有些无措。

　　“那你身上有钱没有？我们在街上多走走，我还没逛过县里呢……这里好大啊，你看紧我些，若是有人要和我说话，你记得把人打出去。”

　　虽然不知这是何故，桃源还是应了。虞二娘便欢喜，仿佛卸下重担一般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