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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啰嗦精烦死躺平蛇 ...

  •   等她说完,半个时辰也到了,她叽叽喳喳说着说着还要形容当时彼此各是怎样神情,又要加上点评,身上早已冷得不像话,蛇尾一抬,把她从水池里捞出。

      奚应时拿了条毯子丢给她,她裹了毯子卷起头发,坐在榻上说完最后一句:“就是这样,阿藤便摔上门就走……我想我是说错话了,因为我觉得她说的和我说的一样,分明就是,强大的对弱小的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我却不知道她为何生气。若是为了我是人而生气,可她最开始还进来给我解围,所以,一定是我说错了什么……我又想不清楚自己哪里说错了。”

      奚应时在另一侧倚着看书,烟杆放在不远处,懒懒地披着衣裳,听她说话时握着书卷,慢慢合上,打了个哈欠。
      “阿藤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
      “哪里不同呢?”

      “我来说并不合适……只不过你心里那样想,便那样想吧,何必逞口舌之快呢?”
      “是嫌我笨吗?”

      奚应时笑笑,蛇尾从水中拎上来,盘成一圈圈,让她舒服地依靠着。蛇妖便合目:“我睡了,你吐纳吧。”
      “我肯学,若我想得不对……是不是对修炼也有妨碍呢?”虞二娘轻声问着,也不知该不该为此刨根问底,可她躺在奚应时的蛇尾巴身上,便没办法把奚应时想得可怖狰狞,便大着胆子上前晃晃奚应时的胳膊,看见对方睁眼看她,带着点疲倦的笑意。

      奚应时道:“你有没有养过牛羊?”
      “没有呢,我们家是给宗门看管田地的。”
      “种些什么?麦子还是稻谷?”
      “都种,也种棉,麻,粟米,黍子。”
      “平日里可需浇水?是都一样浇,还是分开浇?种法一样吗?用肥一样吗?”
      “分开浇……这和我和阿藤说的,是一件事么?若是你想知道我家的事,我慢慢和你说……”
      “是一件事,”奚应时道,“阿藤以为你是麦子,便挪了来我家种着吃,未曾想你是水稻,原先给麦子做的准备便不能用了。你却说,麦子生来就是要给人吃的,这是天经地义,你们便驴唇不对马嘴地吵起来了。”

      虞二娘道:“那也是一样的呀,无论是麦子还是稻谷,不都是给人吃的,阿藤是不是恼我说天敌的那话,她嫌我弱小,不能算是天敌,只能说人是坏人,妖吃人应该,人吃妖便是坏,这样吗?”

      奚应时静静打量虞二娘:“阿藤的意思是,固然你是要被吃的,但人若要吃麦子,便要悉心照顾,好好耕种。固然麦子弱小,被吃了也是天经地义,但……阿藤并不是要与你论那个‘天经地义’,是人需要麦子,便会照料田地,人需要肉食,便会圈养家畜,所谓‘天经地义’,不过是出自需要。”

      “我不懂。”
      “就像你们宗门的田地,不用肥照料,不也能长,但你还是会好好照料,等秋日丰收,你是恶狠狠地想着天经地义地要吃,吃完便把没用的秸秆泄愤打一顿,还是欢喜它丰收了?”

      见她还是懵懂,奚应时道:“那还是说牛羊吧,你养大了,它本是你做肉食而来的,你是杀了它吃肉,还是看它弱小,欺凌一番等它不堪折磨死了,再得意洋洋煮了吃?”

      “我怎会如此!”
      “你与阿藤议论的便是如此。人与妖,不过人需要,妖需要。我需要你,便如养了牛羊,无论你是农女,还是修真者,我会因此而不同吗?你如今弱小,我该欺凌你吗?假以时日,或许你强于我,你我易位,你将我看作猪羊,若我拦你的路,你是欺凌我羞辱一番,还是直接杀我呢?”

      “是因弱小才会被杀。”
      “不是因你弱小,是因你天敌需要,你再强大,也会有更强的天敌……你自己不也说同族戕害的事情吗?若谁比你强,谁就是你的天敌,那这样活着,未免过于战战兢兢。”

      “不是这样的……我们宗门……他们又不需要人来……”
      虞二娘想不清楚,想不清楚“我弱”与“她强”之间到底有何不同,但奚应时与她温声解释这么多,并不是“天经地义”,她也知道好坏,所以阿藤说她,她才惶惑不安。

      “但你强些,即便别人需要,也要掂量掂量你的分量就是了……人吃猪羊说杀便杀了,山中虎豹,便要小心谨慎,不轻易动手了。”

      虞二娘又想了片刻,懊丧道:“我是笨些,暂且想不清楚。不过眼下我知道,是我和阿藤想岔了,我晚些和她道歉,她肯原谅我吗?”
      “不知……”
      “阿藤讨厌我,往后我被欺负了便没人给我出头,我便要讨好她,所以给她道歉……我心里是这样想,但既然只是想岔了,便不是我的错,可我还是想要道歉,这又是为什么呢?”

      奚应时闭着眼:“不知。”
      “你对我这样耐心,是因你需要我做祭人,但你若是不答我的问题,也不妨碍你疗伤,为何还对我这样细心呢?那杯子的事情那样小,我可没有告状杯子的事。”

      虞二娘一旦说起话就停不下来,她满肚子疑问卷进奚应时怀里,蛇尾缠着她把她放在床角,她又爬回来,看奚应时闭着眼不想应答,再倒退着离开,躺回蛇给她准备的那一个窝。

      过会儿,她自己自觉想清楚了:“或许我是笨猪一个,你想吃肉多些,就要给我吃些好的,这样养肥了便能多吃,若我心情好,便肯多吃些,你便是如此对我好的。”

      奚应时睁开眼看看,看她自得其乐地说半天,又闭上眼。
      偏偏这啰嗦精还要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是不是你养的大笨猪?”

      怪不得阿藤要说她缺心眼。
      奚应时无奈,睁开眼望天:“人即便养了猪牛,也是会有感情的,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宰杀猪牛。”
      “我不懂。”

      “我困了,”奚应时无奈直说,“这会儿我不想说话。”
      “喔好。你是因为生病了所以睡得多吗?”
      “因为我懒惰。”

      虞二娘喔一声,终于不再打搅奚应时了,她盘腿打坐修炼,心里却总是安宁不下来。就是被她这样烦,奚应时也没有一尾巴把她甩出去,和阿藤吵架叫她有些不自在,明明这不妨碍她修炼,可心里就是颇为在意,仿佛有另一个声音要吵嚷着……其实,这些事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她只要吐纳变强就是了,可她就是会忍不住,说出来自己也不半懂不懂的话。

      奚应时身边灵气充盈,还有那冷泉滋养,不言送来的药液也对身体很有帮助,灵力汇聚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上数倍。
      内府中那银色的火闪烁着,仿佛搀扶着她这个走路很笨的人飞快地牵动灵力……

      渐渐沉下去,忘记了白天争论的事情。
      等她吐纳结束,内府充盈,灵力上涨些许,才满意地睁开眼。

      奚应时仍然睡着,听说蛇睡觉时睁着眼,看奚应时反而是闭着眼,大约变了人就如同人一样的习性。
      虞二娘看奚应时的脸,想起奚应时无奈说“我懒惰”的神情,不由得吃吃笑起来,靠在奚应时怀里捏了奚应时的头发在指间把玩。她又想到在昨天夜里,奚应时喂她灵丹时是蛇的特征,和她做那事却变了人形,这不是“天经地义”,只是她也不懂,只懂得她好像是个有用的猫儿狗儿,主人家肯对她好些,但始终是异类和畜生,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她意识到自己不愿去想什么大笨猪啊猫啊狗的,只想咬住那“双修”的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就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娘说她笨,众人也说她笨,她不觉得笨也要承认了,她还惹奚应时还有奚应时的手下心烦。

      只觉得这小小的院子也极为空旷,偌大的洞府却好像塞满了她的思绪。她多捏了一绺头发在手心编辫子,依靠在奚应时身边,做猫儿要讨好主人的……要活下去,活得更好,更强……然而奚应时被她弄醒了,睁开眼。

      她赶忙松手,也装了睡眼惺忪的模样:“醒啦?”
      “头发。”
      “哦,不知怎的就自己成这样了。”她也知自己胡说,说完便心虚地起身蜷缩到一边去。

      “我睡前你问了什么?”
      虞二娘便飞快道:“我问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才睡得多,你说因为你懒惰。”
      “上一个。什么笨猪的那个。”

      “喔!”虞二娘便想起来了,这会儿反而不好问出来,为难片刻,从蛇尾下来,拿了奚应时的烟杆去装药草,只给人看她的后脑勺:“我是你养的猪羊,又笨,你就喂我,给我刷洗,你又是个性格好的,每天打开猪圈——”

      装好了,将烟杆端在奚应时手里,等对方接过,她便表演一番,做出开猪圈门的动作:“噜噜噜,来吃饭咯——”
      于是换个方向,演她自己:“我来吃了我来吃了。”
      再换个方向:“你这笨猪,整天里就知道吃,哎,谁叫我无事可做呢,小猪啊小猪,你可知,猪为何要干净吗?是因若是身上太脏,便要得病……”

      她演完了,便心虚道:“我想你对我便是如此,一来我笨,二来你肯对我说,大约是这样。”
      奚应时握着烟杆,好一阵,别过头,肩头发抖。

      虞二娘气恼:“你笑我,我分明是认真这样想的,不过我比猪聪明些,你又比人强些,可……可道理是一样的,你既拿种地做比喻,还不兴我拿养猪作比吗?”

      她恼了一阵,想起阿藤的教训,立即道:“不过我只是一说,没有怨愤的意思,是我笨所以想弄懂而已,你不要恼我。”
      奚应时笑得握不住烟杆,那烟气一缕一缕颤动,混作一团。

      虞二娘便知奚应时才不恼她,根本不和她一般见识,又放松又丧气,自己也不知该怎么,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叩门声。
      奚应时收了笑,轻点身侧,虞二娘便坐下。

      不言进来,递上一份药汤。
      她依然蒙着口鼻,端好药汤后便来侍弄香炉。

      虞二娘跳下去和她学,和不言学习的时候虞二娘不大敢多说话,不言会打她,毫不留情地连踢带踹,因此她格外小心,知道了香炉四个角用的不同的熏香,都是不言提前调配好的,燃烧的速度也不同。

      学完了,她便在不言的注视下喝着药汤,味有些苦,没能一口气喝完,她惴惴抬头,不言已经和奚应时说话了。
      但说出来的话,她听不懂,像是嘶嘶声,夹杂些意味不明的咕哝,奚应时低声回应着什么。

      不言拿了她喝光的药碗过去,奚应时用指尖蘸了点尝尝,又低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言语,不言点头记住了,端着碗离开。
      奚应时放下才吸了没几下的烟杆,良久,又拿起。

      虞二娘好奇很久了,探头过去,也嗅着那令人眼晕的药烟:“你总点燃了这个来吸,有药效吗?和香炉里的是一样的吗?但我今日学,似乎不是同样的颜色。”
      “是止痛的。”奚应时摇晃烟杆,指尖发颤,关节处的青黑似有若无地浮现,每吐出一口气,脸颊上的白鳞便微微翕动。

      “哪里疼?是这些发黑的地方吗?它们是怎么弄的?”她好奇求问,奚应时反而将烟嘴轻轻递过去,放在她唇边。

      她小心地往后缩缩脖子,看奚应时带着笑,便鼓起勇气含住烟嘴,猛地吸了一口——
      身上骤然没了知觉,四肢也不是她的了,像面条子垂在她身上,头也不是头了……她仿佛不存在,成了一团融化的水,稀里哗啦地流在奚应时身上,想抬胳膊,脑子却不转了,嘴里吐出还没吞干净的烟气,呼在奚应时脸上。

      蛇妖低眉一笑:“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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