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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胭脂鹅脯 ...

  •   李青崔是座中最为懂琴之人,再加上他与戚欢一样曾经有求不得,此刻更是思绪翻涌一发不可收拾。

      从曲中最先醒来的是李年鸿,“好啊!好!”李年鸿一边拍手一边不住声的赞叹,而戚安常是从未入曲中,说了些“谬赞。”之类的话。

      李青崔有些不满的看向自己父亲,似乎在责备他将自己从这样好的曲中带了出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阔论,戚欢望向距自己最近的肖霁,不自觉的扬了了嘴角,不想这入曲最深者,竟然是从来不对音律感兴趣之人。

      不知哪来的勇气,戚欢未得父亲的允准悄悄掀了纱帘的一角,肖霁的面庞清晰的落入了自己的眼中,看着他,柳伶同他讲过的那个绝色将军的话本的将军一下生动起来,那话本中将军只有背影,戚欢想倘若他转过身来,一定是肖霁的模样。

      那边谈论半晌李青崔这才后知后觉的戳了戳肖霁的胳膊,问他觉得这曲如何。

      还好戚欢撤帘快,肖霁应当没有发现她偷瞧,而戚欢心虚也没发现肖霁难抑的嘴角。

      “我不太懂,但我觉得这曲很悲,让我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肖霁认真的答道。

      闻言李青崔笑了两声,拍了拍肖霁的肩一把将他揽过,“那你这是听进去了啊!能让我们肖小将军听进去的曲子,戚伯伯对令嫒所说之辞未免谦虚了。”

      得了李青崔的肯定戚安常这才满意把戚欢唤出来,“小欢,快出来见过李伯伯和二位公子。”

      “是,父亲。”戚欢起身,他还未见过这个或许会与他共度余生的男子,父亲倒是拿自己的画像给他相看过,自己对于那人倒是一无所知。也是,嫁与何人是她戚欢的事与戚安常何干?

      席上所坐不过四人,戚欢已然知晓肖霁的容貌,其余两人便是一目了然了,“戚欢见过李伯伯,李公子,肖公子。”

      肖霁礼貌的回了礼,李年鸿和李青崔虽然也是,但从相视的那一眼来看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果不其然,李年鸿或许还有些顾及,李青崔是个心直口快的,“戚小姐与画像似乎有些不一样?”

      席面一时有些安静,戚欢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番沉默后戚安常干笑了两声打起了圆场,“小欢半月前生了场病,故而消瘦了些。”

      “是看着清减了许多。”李年鸿连连点头应是,“戚小姐生的什么病,可好全了?”

      戚安常正要回答,肖霁咳嗽了声直直的坐了下去,不紧不慢的道,“戚小姐既然才病愈,也不宜久站,还是先坐下吧。”

      肖霁一坐,众人皆坐。

      戚欢想跟肖霁道谢,今日他帮了自己两次了,虽或许举手之劳,但还是很让自己感激。但席面的桌案一向有些宽,戚欢自然不可能直言,想了想,习武之人应当胃口都好些,应喜食鱼肉,就将案中的胭脂鹅脯往肖霁前挪。

      肖霁听到案上的动静,抬头对上戚欢本有些苍白今日多扑了些胭脂的脸,红扑扑的竟有些可爱,还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哈哈哈。”肖霁一时没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众人皆是一脸不解,“你笑什么?”

      肖霁立即收敛起笑容,一脸正色的指着眼前的那碟胭脂鹅脯,“这道菜真好看。”

      “……”众人一脸无语,李青崔更是盯了盯菜,又盯了盯他,认真问道,“你不是坐船坐傻了吧?”

      望着已连上了三日的胭脂鹅脯,肖霁举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胃中有些翻涌,索性起身站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萧瑟缓缓。

      葭月末的风已带着寒意,忽的扑过来让身体向来强健的肖霁都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一旁的丫鬟见状正要将窗阖上,肖霁伸手按住了窗角,“等等。”

      肖霁所居的院落依溪傍竹,十分雅致,但这并不是他开窗的理由。

      溪边榴花色的人影缓缓的移动着,与寻常的走路不相同,但又说不出不同之处在哪里。肖霁吩咐丫鬟撤了碗盏,匆匆下楼。

      习武之人目力都不错,即使在旁人看来仍旧是远的距离,肖霁已然可以看清那团人影。

      戚欢闭着眼,她已然闭着眼在此处走了许多次,但仍旧无法顺畅的走下去,从前两步会害怕,如今大概四五步会害怕,并没什么太大的长进。

      从戚欢紧蹙的眉目来看,她是害怕的,但令肖霁奇怪的时,即使害怕戚欢也从未睁开过双目,若实在想睁开眼就干脆伸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仍旧固执着走下去。

      在戚欢又一次停下步伐的时候,肖霁没忍住的上前。

      听着耳边渐进的脚步声,戚欢不禁脚下一顿,她在此处连沉莺都不知晓,除却……

      戚欢一把抓住身旁的人飞快的转身,好像迟一时迟一刻这一切就会化为泡影会烟消云散。

      ‘柳伶’二字还未脱口,抓住衣袖的手就已松开,戚欢后撤半步,还有些发愣,“……肖霁公子。”

      肖霁也被戚欢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肖霁看得清楚她眼里的期待与失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毕竟不用问也知道戚欢方才想见的是谁。

      “我……”肖霁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将这件事揭过,戚欢倒是先开了话题,“肖霁公子是来听琴的吗?”

      “啊?”

      见肖霁一脸不明所以,戚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琴室,“喏,琴室在那儿,我以为你问了父亲要来听琴。”

      “若是——”若是戚小姐方便,我是很想听。余下的话还未出口,戚欢还缠着纱布的手吸引了肖霁的注意,他记得几日前与戚欢用膳时还未看见,不过那日夹菜时衣袖一直遮掩着,他也没有一直盯着人家姑娘手的癖好。

      “戚小姐你的手?”

      戚欢淡然的瞥了一眼手,“一点小伤,无碍。”

      肖霁皱着眉,“小姐可否给我看看,军营中常有将士受伤,所以金疮药都是常备的。”像是怕戚欢拒绝,肖霁又连忙补上一句,“这些药的效果都很好,就是会疼,不过恢复得快,疼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说完肖霁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脸不觉的泛起了红晕。

      戚欢静静的听他说完,笑着坐到一旁石块堆上,将手伸向肖霁,“那多谢肖霁公子了!”

      肖霁坐到戚欢身旁,将白色的纱布缓缓拆开,尽量不动到伤口的地方。隔着衣袖肖霁握着戚欢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几圈,这伤一看就知绝不可能是普通的擦伤,“恕我冒昧,小姐这伤?”

      戚欢确认他看完了后将手收回,将纱布攥在手心,“怎么样,公子有把握吗?”

      既然人家不想提,自己自然也不会多问,“有。”说罢,肖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熟练的打开瓶塞后望向戚欢白皙手背上突兀的伤口,迟疑了片刻,“会很疼。”

      “无事。”戚欢依旧平淡的点点头。

      上完药二人相视坐了一会儿,无言了一会儿,戚欢低头理了理衣摆准备起身,肖霁望了她一会儿,戚欢不知是不是看出,感觉他有些焦急。

      戚欢也望了他一会儿,“肖公子有什么话要说?”

      肖霁这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来,戚欢情不自禁挑了挑眉,他是百宝袋么?

      肖霁将布袋打开,里面竟然是两本书。肖霁将书翻了两页,“我听青崔说,你爱读书,我贸然来府,这就当做是给小姐的礼物。”

      戚欢忍不住看了一眼书的前几页,这本书她幼时替邻家小公子抄书时有读过,但如此多年过去,那些曾经倒背如流的词句此刻却陌生无比,“多谢公子美意,但我若收下此书,恐怕父亲会不高兴。”

      肖霁对戚欢的父亲不了解,也不明白她这话后面的意义,只以为是戚安常不喜欢女儿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这样想着肖霁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干脆的将书收回,打算再找个机会明面上送给戚欢。

      “外面风大,小姐先回去吧。”肖霁往后退了两步,将路让了出来。

      戚欢也不同他再客气,点头行礼后就回身离去了。

      戚欢心中有事,没注意眼前的路,脚下多了块突兀的石头也没注意,一个趔趄慌乱中双手胡乱抓扯住花园中的一棵树才不至于贴上青色的石路。

      “呼——”戚欢一口气还没呼完,看见眼前的数双布靴呼吸戛然而止。

      “戚小姐,当心啊。”李青崔笑着说,但除了他,剩下的几人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特别是正与李年鸿笑谈的戚安常,嘴角的笑还挂着,眼里的怒意却已是呼之欲出。

      戚欢从未在客人前这么失态过,也从未在客人前如此丢父亲的脸面,往后退了两步垂首认错,“儿走路不慎,让父亲与各位贵客见笑了,儿知错。”说着说着戚欢的声音愈来愈小,眼泪不知何时挂在了眼眶。

      戚欢不是个软弱的人,但每次在戚安常要责备自己时,即使心中不害怕,眼泪仍旧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或许是儿时形成的习惯,恐惧已根深蒂固。

      “沉莺呢?”戚安常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的喜怒,“你为何独自在此?”

      “儿见园中秋色正好,但刚刚起风了,儿就让沉莺回房中取披肩来。”好在戚欢脑子转得快,立马就编好了理由。

      戚安常平视了一会儿戚欢,挥了挥手,“既然风大,那回去吧。”

      “是,儿告退。”戚欢走出几人视线,才发觉腿有些发软,强作镇定的站了两柱香的时间才感觉心绪稍稍平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楼阁,她知道戚安常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或许嫁人也会过得更好一些吧。这个念头出现不过片刻,戚欢又立刻否决了,嫁入他人府邸不也是无人可依,自己地位卑微,李青崔也并不喜欢自己,若不靠自己,若不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她不过是辗转在各种华美牢笼间永远没有自由的鸟。

      “小姐,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沉莺看戚欢在窗前呆坐了起码两个时辰,从脸色来看小姐并不开心,所以自己也忍着一直没打扰,但看月色一点点隐去,想起明日还要晨起练琴,沉莺还是忍不住提醒。

      目光在天边转了转,戚欢回过头来,“沉莺,我今夜有些不睡不着,你去熬碗安神的汤药来,可好?”

      沉莺有些欲言又止,小姐不是第一次夜里难眠,但她从没有要过安神的汤药,宁愿自己熬着,但想想从前自己也提议过此法,或许小姐听进去了?

      想到这,沉莺满怀期待的点点头,飞快的往外奔去。

      沉莺不过跨出门片刻,另一头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戚欢从窗下的雕花案前站起,还未见人就有扑鼻的酒气。

      “父亲。”戚欢靠着窗沿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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