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吟雪》汐陌

14、如是相逢最断肠

　　洛楚怀有些心虚地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皇帝，听爹的口风，皇帝似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逃婚的事，据说皇帝现在对这个天陌郡主可是喜欢得紧，那他岂不是罪过更大？只是，他好歹把古雪尘带来治天陌郡主的病了，怎么说也算将功补过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怎么进宫也摆个臭架子。
　　看着厚厚实实的帷幕，洛楚怀重重地叹了口气。
　　让皇帝和皇子在外面等候，他的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白影，洛楚怀不觉虚汗直流，他以为这里还是他的雪斋吗，居然把雪鹰都带了进来。
　　若是能救治天陌郡主也就罢了，如果天陌郡主果真病重到无力回天，那他和古雪尘保证吃不了兜着走，就连丞相府也会被他连累，到那时，他可真就成了洛家的千古罪人了。
　　姑且，也只能相信古雪尘的医术了。
　　不过，能劳动太子殿下和十三皇子出马，这个天陌郡主还真是不简单。
　　他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这个天陌郡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古雪尘正在蜡烛上烤针，银针已被烧得通红，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烫。
　　他的视线一直锁定床上的人儿，满满的忧伤。
　　床上的少女，紧闭着眼眸，乌黑如瀑的长发披散开来，覆盖在白色的被褥上，映衬出她苍白的面容。她的眉头依旧微蹙，倔强的神情令得古雪尘内心深处微微一动。
　　“陌儿。”轻轻地叹息，“六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古雪尘起身，坐在床前，然后扶起天陌，让她安然靠在他胸前，银针缓缓刺入。他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生怕刺多或是刺少了一分一毫。
　　这已经是第十针了吧？她若再不醒，只怕……
　　古雪尘有些不安地拔出银针，向后一甩，身后的雪鹰一个俯冲将它叼入口中，丢在了桌上，然后偏头，带些好奇地看向床上的人。
　　低低呻吟了声，天陌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古雪尘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睁眼。天陌发现自己在一个男子怀里，不觉一惊，抬头正欲挣扎时，却在看到古雪尘的脸时，怔住了。
　　“雪尘？”她低喃，“怎么是你？”
　　“我还以为天陌郡主早就贵人多忘事了呢？”嘴上是冷冷的嘲讽，古雪尘的动作却是很轻柔，他小心地扶着天陌的肩，不让她因为虚弱而倒下去。
　　“你还是来了，你不是不治宫中人吗？”
　　她一直都知道他，他也一直都知道她，可是，六年了，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他们，却是连面都不曾见上。
　　因为，一切都已不同。
　　扶着肩的力道加大，古雪尘眼中的怒意甚浓：“还不是因为你，天、陌！明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敢去吹一个晚上的风，就算你真的不要命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爹，对得起我吗？！”
　　全身的防备卸下，天陌的眼里布满了忧伤，口中喃喃道：“师父……”
　　古雪尘心中一痛，抬手轻抚天陌的秀发：“对不起，陌儿，我不该提起的。”
　　“我累了。”声音很轻，语气里满是疲倦。
　　叹气，古雪尘放开手，扶她躺下，抬手轻轻拨过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声音低沉魅惑，令人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雪儿。”古雪尘抬手招了招，雪鹰立刻飞到他肩上，同时衔来了一支笔。
　　接过笔，古雪尘当即开了张药方，然后深深看了已渐渐睡过去的天陌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肩上的雪鹰不解地看看主人，又看看床上的少女，“咕咕”叫了几声，又安静了下来。
　　拉开帷幕，看着眼前的阵仗，古雪尘微微冷笑，面无表情地把药方递给洛楚怀：“用法全在上面了。现在病人正在休息，不要去打扰。告辞！”
　　转身欲走时，皇帝轻轻开了口：“古雪尘是吗？”
　　眼里寒光一闪，古雪尘狠狠瞪向洛楚怀，后者却是一脸无辜地耸肩，一副“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样子。
　　“你医好了朕的侄女，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皇帝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听说你不喜功名，也不要钱财。那么，该赏些什么好呢？”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发问。
　　古雪尘竟轻轻地笑了，那样绝美的容颜把女子都给比了下去：“难道我要什么，皇帝都会给吗？”低柔的声音，却是能听出其中淡淡的嘲讽味。
　　“只要是朕办得到的。”
　　“那如果，我说，”古雪尘顿了顿，细长的双目缓缓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我要的，是天陌郡主呢？”
　　三道锐利的视线射来，古雪尘丝毫没有诧异地轻笑，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皇帝却是细细地看着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慢开口：“陌儿是皇叔的女儿，阁下若是要求亲，该上的是靖王府才对。若是朕的女儿，朕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古雪尘依旧在笑：“我有说要求亲吗？古雪尘一介草民，哪里配得上金枝玉叶。”他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却是满满的讽刺，“我刚刚不过是想试试堂堂天阙王朝的一国之君，是不是那么有信用。”
　　“大胆！”唰、唰、唰——身侧的皇城侍卫，在古雪尘说出这样的话后，各个全抽刀亮出！
　　皇帝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刻收剑回鞘。
　　“你不是第一个跟朕这样说话的人，不过，你却是第一个没有身份还敢这样跟朕说话的人，有趣，有趣！”皇帝一个转身，看向洛楚怀，“楚怀，人是你带来的，还是由你带出宫吧。”
　　“是。”略一颔首，洛楚怀便示意古雪尘向外走去。
　　古雪尘向帷幕里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除了阡陌宫。
　　怎么还是这个脾气？叹气，洛楚怀正欲跟上，却被皇帝叫住了。
　　“对了，楚怀，逃婚有趣吗？”悠闲的声，藏不住的戏谑。
　　脚步蓦地僵住，洛楚怀心中天人交战，是该转身跪下请罪呢，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似乎在这里用不上吧？
　　“今天看在你把古雪尘带来的份上就算了，不过，楚怀，抗旨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算了的事哦。”
　　轻松一口气，洛楚怀回身单膝跪下：“楚怀谢过皇上，他日定来请罪。”

　　缘来客栈的何掌柜正拨着算盘，忽然停下，不满地向楼上看去。
　　今天虽然又多了几个客人，不过说真的，她们那些家伙吃饱了撑的吗？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居然一个一个都喜欢拿窗户当通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还有那个楚莲忆，先前看到她披散着头发进来的样子，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当掌柜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可他居然连个女扮男装都没看出来。也许，是洛楚怀的缘故。
　　就是他！想到这里，何掌柜忍不住地将算盘重重一放，下次见到他时，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人是他带来的，居然害他的眼力变差了，非得说说他才行。
　　甫一抬头，何掌柜就惊讶地瞪大了眼。
　　不远处，手执折扇，笑吟吟地向这边走来的人，除了洛楚怀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