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遥知竟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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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差不多好了吧？”
缘来客栈的上房中，楚莲忆看着已能下床的蓝衫女子，心里对古雪尘的医术赞叹不已。不过，既然她的病已经好了，那么，她的问题也该得到答案了吧？
不同于奎的皱眉，参却是一脸的笑容：“还多亏了那个叫什么雪的，否则，奎的伤还不知道要拖上多久。”
“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吧？”楚莲忆幽幽地开口，“先前被洛楚怀打断了的问题，相信参姑娘和奎姑娘还没有忘记吧？”
叹气，奎只是叹气。
参则苦着一张脸：“啊？你还要问，这……”
“可以说，我的命是你们救的。天山人向来知恩图报，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思忖再三，奎看了楚莲忆一眼，又移向窗外，开口，“十年前，的确有个人上了天山。”
楚莲忆眼前一亮：“那他现在在哪？”
奎摇了摇头：“请恕我无可奉告。”
“真的不能说吗？”楚莲忆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们找了他整整十年，娘本来以为他去了天山后就会回中原，可是，十年了，我们找遍了中原的大江南北，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他……他是爹，我的亲生父亲啊。”
参和奎大惊。参更是脱口而出：“什么？冰居然有个孩子？！”
楚莲忆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剑，参自知失言，忙用手捂着嘴。
“冰？你们叫他冰？”
奎瞪了参一眼，叹息：“很抱歉，楚公子，你的忙我们帮不上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别的，请恕小女子爱莫能助，还望公子见谅。”
这算是下逐客令吗？楚莲忆苦笑着起身：“既然如此，楚莲忆告辞。”
走到门边时，她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门，轻声而又坚定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就只是为了我娘，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门被重重地关上。参担忧地看着奎：“奎，你说十年前宫主那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就算让他回中原，他也已经不认得自己的妻儿了，这样，又有什么分别？”奎缓步走到窗前，打开窗，“算算日子，她们也该到了。参，你说，冰会不会一起来呢？”
参惊讶地瞪大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地花阴风弄影，一亭山色月窥人。
洛楚怀背手站立，看着门侧的对联微笑。
有谁知道，在这喧闹的京都，竟有这么一方与世隔绝的净土。
里，外，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却是迥然不同的两个天地。第一次来，洛楚怀就被这里吸引住，差点就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古雪尘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么棒的地方的呢？
摇头，洛楚怀上前，轻轻叩门。
“谁？”门内传出门僮的声音，清灵至极。
“弄影，告诉你家主人，我洛楚怀又来了。”听出门内是风弄影的声音，洛楚怀轻舒一口气。幸亏不是月窥人那个家伙，上次因为他，差点就见不到古雪尘。
传入耳中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还有风弄影小小的嘀咕。
他难道就那么讨人嫌，好歹他洛楚怀也是长得一表人才，没这么差劲吧？至少，这院子里还是有人会欢迎他的，不过那个冒失的家伙似乎并不能被称作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才一打开，一个白影就冲出来，正与洛楚怀撞了个满怀。
看着被撞到了依旧活蹦乱跳的雪鹰，洛楚怀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这么一只鸟，撞人的力量还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站在门口清秀的少年一脸的忍俊不禁：“洛公子，看来雪儿还真的是喜欢你。”
洛楚怀苦笑着摇摇头：“弄影，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家主人呢？”
“主人还在院中抚琴。”风弄影向后退了一步，“洛公子，请。”
洛楚怀抬头看向正在空中盘旋的雪鹰，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大声叫道：“喂，你进不进去？我可是要进去见你主人了！”
风弄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洛公子还真是有趣。
雪鹰向下一个俯冲，正巧落在洛楚怀肩上，然后歪头，看着他。
“得，我看我们还是就这样进去吧。”踏进门后，洛楚怀还不忘对风弄影开玩笑，“弄影，你说如果没有你家主人，它会不会把我认作主人？”
“那可不一定。”风弄影轻笑，指了指一边，“我家主人就在那里，洛公子循着琴音就能找到他了。”
“以琴声待客？你家主人还真是有情趣，只可惜在下不通音律。”洛楚怀一耸肩膀，“雪儿，我看还是你来带路吧。”
雪鹰却是偏头，不理他。
“你这只死鸟，听到没有！”洛楚怀半具威胁性地低吼。
风弄影自觉该找个地方好好笑上一阵，不然真的要忍出内伤了。
一阵琴音越过竹林传至耳边，夹带的还有古雪尘淡淡的声音：“洛兄，别再与雪儿怄气了。凭你的武功循着这琴声，还不能找到这里吗？”
洛楚怀挑衅地瞪了雪鹰一眼：“看在你主人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这只鸟计较了，不过，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跟你主人一个脾气。”
雪鹰狠狠啄了一下洛楚怀的肩头，然后展开翅膀，临飞起时还不忘用翅膀使劲拍着洛楚怀，然后得意地在空中飞翔，气得洛楚怀牙痒痒。
轻轻的一声呼哨传来，雪鹰箭一般地向竹林深处飞去。洛楚怀揉了揉被啄痛了的肩膀，施展轻功尾随而去。
竹林深处，俊美的少年席地而坐，一身白衣如雪，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散发一种妖异的美。他的身前，是一把檀木古琴，冰弦在阳光下流动着淡雅的光芒。
古雪尘一直没有停，宛若天籁的琴音在他指间流淌。
雪鹰在他身侧收拢了翅膀，静静地听。
足尖点到最后一株竹子时，洛楚怀轻轻落在古雪尘身前。
一个休止符后，古雪尘缓缓抬起头。
“古兄好大的雅兴。”洛楚怀戏笑，“我看，若是有一天古兄厌倦了当大夫，倒是可以去当琴师。凭古兄的高超琴技，哪里会没有容身之地。”
“若是我去当琴师，这世上一大半的琴师都不要混了。”古雪尘淡笑着起身，雪鹰忙扑腾两下，飞到他肩上，“说吧，今天来又有什么事？”
“上次拜托你去治病，给了个承诺是吧？”洛楚怀想了想，决定从这里开口。
“怎么，现在就想实现了？”古雪尘轻抚雪鹰，雪鹰则是很乖巧地在他掌下一动不动。
“一半一半吧。”洛楚怀打了个哈哈。
古雪尘轻轻皱眉，看着他，不语。
“上次的条件是你想进宫看看宫里的奇花异草，对吧？”看到古雪尘微微颔首，洛楚怀一时有点心虚，“我今天可以带你进宫，不过……希望你可以再救一个人。”
古雪尘脸色一沉：“我从不救宫中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洛楚怀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想说动古雪尘，虽然看到那张冰冻了的脸后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既然在爹面前夸下海口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那个，古兄，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则，但天陌郡主是无辜的，她……”
还没等洛楚怀把话说完，古雪尘抬头，锐利的目光看着他：“谁？你刚才说是谁？”
“天陌郡主啊，难道你认识她？”看他的反应，好像有希望了。洛楚怀暗自窃喜，却又有一丝疑惑。天陌郡主不是从不出门吗?她怎么可能认识古雪尘？
“她病了？”古雪尘的声音变得冷冷的，洛楚怀却在他眼里捕捉到一抹……心痛？
“听说是染上风寒，一直在昏迷。”洛楚怀的声音很沉重，眼里却闪过好奇，这个冷冷的家伙也有这样的一面啊，真不容易。
古雪尘的眼神竟有些迷茫，一旁的雪鹰担忧地看着他。
“古兄，这件事……”洛楚怀试探地问着，心理已有了八成把握。
轻笑，古雪尘用手抚过琴弦，“铮铮”几声在竹林里回荡开来，传得甚远。看到这样的笑容，洛楚怀没来由地有点心慌，连雪鹰都感到他的情绪波动，飞离了古雪尘的肩膀。
“只有这样才能进宫，是吧?”这样的声音，竟有些妖娆，“既然这样，救一个人又有何不可。并且，那个人，也并不全是宫中人，这样，也不算坏了规矩吧？”
“的确。”洛楚怀喃喃。天陌郡主基本上是住在靖王府，也不能算作宫中人，不过如果照这样说起来，靖王妃也不算宫中人，那古雪尘干吗不救她。不过现在，就算再给洛楚怀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古雪尘。好不容易才答应的事，万一反悔了怎么办。其实说到底还是天陌郡主面子比较大，想到这里，洛楚怀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不希望我的身份被泄露。免得那些宫中人再接二连三地跑来。”说到宫中人，古雪尘厌恶地皱了皱眉。
你长成这个样子，身份不被泄露才怪！这话只敢在心中讲，洛楚怀可没胆子说出来。不过既然人家发问了，总得给个答复吧。上下打量了一番，洛楚怀眼中精光一闪：“要不你扮成女人，保证没人认出来。”
古雪尘笑得有点邪，直直地看着洛楚怀，看得洛楚怀虚汗直流。
“是个好主意。要不，你先试试？”
“当……当我没说。”洛楚怀很没骨气地否定了自己的主意，他还想多活几年，“干脆，你就这样去好了，反正也没多少人认识你。顶多不告诉他们你是古雪尘就好了。”
古雪尘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未尝不可。”
“那……我们现在就去吗？”
“回去准备一下，出发。”古雪尘回身，向另一边走去。
也只能这样了，洛楚怀看了看他，转身向正门走去。现在，还是去找爹要进宫的令牌。免得又有什么突发事件。不过，洛楚怀突然有种预感，似乎以后会经常来这里拜访古雪尘以及他的鸟。
只是……这可不一定是好事。
京都的东城门口，三匹快马飞奔而至。
为首的是个女子，一身白色的风衣，风帽紧扣，只露出一张素颜，却是绝美非凡。在中间的是一身着绿色衣衫的女子，乌黑如墨的长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髻，露出倾城的容貌。而在最后，却是一个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俊颜紧绷，还带着旅途的劳累。他的怀中，是一把用布包着的剑，青色的剑穗在风中挥动着，显得不羁。
白衣女子轻攥缰绳，停了下来。然后皱着眉，环视着整个京都。
“喂，那边的那个，城里不准骑马，听到没有？还有……”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在看到白衣女子的面容时，一下子收了声，不怀好意地咽了口口水。
看到他的眼神，身后的绿衣女子气不过地扬起了马鞭：“把你的眼神收回去，不准这么盯着我看，否则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听到没有！”
那个官差显然有些怕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死要面子地开口：“这里是京都，也是我的地盘，老子就是这里的老大，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绿衣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下马教训，却见白衣女子冲她摆了摆手，只好作罢。
那官差本有些不安，见状，更是得意地大笑，气得绿衣女子使劲抓着手，指甲差点抓破皮肤。
“毕？”这时，一处地方传来了一声略带惊喜的呼唤。抬头时，正看到一个红衣女子从一家客栈的窗口施展轻功而下，身后，是一个苦笑着摇头的蓝衫女子，带着些许的无奈。
红衣女子一落地，便笑着把白衣女子和绿衣女子都拉下了马，见此，身后的黑衣男子也随即下了马。
“奎的预感果然没有错，你们真的来了。不过来的居然是毕，我还以为宫主一定会带柳呢。”红衣女子拉着绿衣女子的手，笑着说个不停。
一旁被忽略的某人不甘心地想毛手毛脚，“啪”地一声被红衣女子打落，一脸的嫌恶：“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给你点教训还当我们好欺负了！”
话音刚落，传来的便是剑出鞘的声音，那人还未回过神来，一柄晶莹的宝剑已直指他的鼻尖，一时间，冷汗布满了他的脸，脚下一软，差一点就要跪了下去。
“滚！”黑衣男子冷冷道。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那人忙向后挪去，几乎是爬着离开的。
黑衣男子正欲收剑回鞘时，听到了一声低呼。
“寒冰！真的是寒冰！”
然后，一抹青色的身影，从二楼窗户飘然而下。
“楚莲忆！”红衣女子不觉叫出声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黑衣男子，又看了白衣女子一眼，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白衣女子看着这个落到黑衣男子身前的青衣少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楚莲忆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捂着嘴，眼里一片汪洋：“十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整整十年，还是让我见到你了，爹！”
听到最后一个字时，白衣女子与绿衣女子的脸色皆是一变，红衣女子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黑衣男子看着楚莲忆，眉头微皱：“你是谁？”
他这三个字说的很轻，很淡，就和平时在问天气如何一般，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但在楚莲忆听来，却是如入冰窖般的寒冷。
“你不认识我了？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楚莲忆一脸的不敢置信，“对了，一定是我的打扮。”如捞到了水中的救命稻草一般，楚莲忆抬手，扯下了绑着头发的发带，满头的青丝披散下来，衬出她绝美的容颜，“爹，我是忆儿啊，你的女儿楚莲忆，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红衣女子呆呆地看着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家伙，居、居然是个女的？
黑衣男子却是依旧一脸漠然，没有多说什么。
转头，袖中“铮”地一声，楚莲忆用青琅直指白衣女子，冷冷道：“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爹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不记得我，你说啊！”
红衣女子忙上前：“楚公，哦不，是楚姑娘，这个事情我们还是以后再说吧，你先把剑收回去。”
楚莲忆狠狠地瞪过来，那般凌厉的眼神令红衣女子一下子噤了声。
白衣女子轻轻拨开眼前的青琅，直视楚莲忆：“他失忆了。而且，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在了天山。”
闻言，楚莲忆失神地向后退了两步，看着黑衣男子，低喃：“真的忘了，那我娘怎么办？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白衣女子有些动容，上前道：“这位姑娘，我看我们还是先上楼吧。”
楚莲忆收剑，冷笑：“好，好！我们上楼去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楚莲忆说完了这些话，转身向缘来客栈走去。
红衣女子把马交给了店小二，示意她们向内走去。
白衣女子看了黑衣男子一眼，叹息，十年前，也许自己真的……做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遥知竟是故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