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六 迷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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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本应描红妆，奈何偏爱着儒衫。】
话说，在来福客栈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另一边的凤来客栈里，苏子棋正想破了头皮，努力思索着一个纠结了她很久的问题。
她想的是灵薇与胡城二人。
不知怎的，她有种奇怪的感觉。灵薇和胡城，似乎是性情极为相近的人。
虽然她与胡城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他这个人的个性她倒是已经摸得一清二楚。按理说，胡城生性多疑，决不会就简简单单的就信任他人，可是那个自称花落的蓝衫公子，却做到了。
不，也许不该叫公子，而是——姑娘。
想她无缺楼的苏子书生，选择了以男装示人而不是女装，却从不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其原因有三个。其一，女装不便行走江湖；其二，她十分清楚那些，女子与男子之间，从身体到神态，在各个细节之处体现出来的，绝对掩盖不去的区别。
其三，正如江湖上所传唱的，“佳人本应点红妆，奈何偏爱着儒衫。”她偏好儒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人尽皆知。
所以，与其让人怀疑自己的真实性别，倒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宣布出来。纵然之后仍是以男装示人，世人至少会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谦让几分。而关于被人轻视一事，她倒是不甚在意，再强大的人都会为人议论，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女子呢？
但是，让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灵薇怪异之处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对她莫名的熟悉感。
就仿佛，她们以前见过面似的。
并非在画像上所见到的，而是，在现实中，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现在去用力回想，也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印子。
即便如此，她也能肯定，那个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人，就是“她”，这个自称为花落的蓝衫女子……
也是因为这一点，赏菊宴上，她才会冒着被她伤到的危险，孤身上前去询问。只可惜了，无果而返。
那个疑问，困惑了她近百个时辰——
她，究竟会是她记忆里的谁？
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有她的存在？
……
真相的影子投在纱帘上，影影绰绰，她想要拨开那层纱，却无奈，不得其道而入。
苏子棋坐在房中思量许久，非但没有得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反倒越发觉得扑朔迷离。又想了想，她皱了皱眉，蓦地起身，下了一个决定。
= = =
胡府。
看着园子里携伴相游一派你我一家亲的两人，旁人有谁会想到半个时辰之前，这两人在来福客栈里的咄咄逼人，针锋相对？
一听苏子棋来访，胡城傻了眼。
她曾来胡府两回，但是哪一回，她都不曾自愿前来。第一回，是无缺楼的要求；第二回，也就是赏菊宴的那一回，若非他向无缺楼发了请帖，而且指名只要她来，只怕她永远也不会踏入胡府。
他发帖，不为恩怨，毕竟他与她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这样做……只不过是……他想她了。
——而今，府里的小厮却跑来告诉他，苏子棋来访，现在就等在他家客厅呢。
他结巴，“真、真的？”
胡府的小厮何曾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也诧异地撩了撩眼皮看他一眼，马上以颔首掩饰过去，“千真万确。”一边说着，一边心下暗暗庆幸，还好没有把那儒衫女子拦在门外，看来他们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二少，这回也栽在情一字上了。
“真的真的？马上带我去！”疾走几步，胡城又突然停下，慌慌张张地揪住领路的小厮，紧张道：“我衣冠整齐么？有没有哪里歪了乱了？气色怎么样？会不会太难看？需不需要加点修饰上去？”
从灵薇那个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那小厮的眼睛在底下滴溜溜地转着，一副鬼灵精相，不由好笑。又见胡城恍若情窦初开的神情，终于忍不住，“扑哧”喷笑出声。
胡城反应过来，又羞又气，不由恼羞成怒地剜了灵薇一眼，“你笑个鬼啊？”
“你骂粗话？”灵薇乐了，原来这个会玩阴的家伙也懂得害羞啊，“胡二公子会骂粗话？”说出去，估计没几个人相信吧。光看那绿衣小厮瞪大的眼睛就知道了。
胡城的失态是对苏子棋而言，对灵薇，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似笑非笑瞥了灵薇一眼，“很好笑？”
“是啊……”灵薇悠哉游哉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满是戏谑地说道，“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很有风度的胡二公子也笑了，摇了摇手里的纸扇，“确实如此。不过，貌似四时花开也是千古奇观啊。”他骤然合了手中扇，发出“啪”的一声，“花落兄，你说是不？”
狐狸眼微勾，笑眉弯弯。
灵薇讪笑，“是啊是啊，胡兄说的是啊！”打心底唾弃他：死狐狸，就会拿司夜的安全威胁她这个弱女子！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七岭阁的主事，轻功天下有名，别人想要抓她，难如登天。除了针对她的弱点下手，哪还有其他的法子？
这一次，胡城不过是刚好碰到这个机会，刚好利用了一下罢了——而且用的还是商场上，看来已经非常光明正大的手段。
但，显然，跟灵薇这种非正常人人讲正常人的道理是没用的。
所以，正倒在胡府某房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司夜，再一次被某女狠狠咬了。
一见场面僵了，绿衣小厮连忙转移话题，提醒主子外边还有一个苏子棋在等着他呢：“二少，那个，苏姑娘她……”
胡城愣了愣，“也对，走！”
灵薇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想了想，还是紧随其后而去。
= = =
苏子棋等候在客厅的期间，也没有闲着。
她一边斟酌着待会儿见面要说的话，一边分心观察四周的摆设情况，同时还时时注意着身围的动静。
这可全都是费精神力的活儿，她自然没闲情去关照，别人眼中自个儿的神情如何如何了。
是以胡城与灵薇尾随小厮来到此处时，见到的，便是这位“苏子书生”支着下巴失神沉思的模样。
及腰乌发简单束起，甩在背后，有几络较为短的，便垂在颊旁，添了几分随意。青灰儒衫柔软，宽松的长袖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臂，无意间，倒是多了一丝迷人眼乱人心的媚惑。
灵薇原先觉得苏子棋相貌平平，除了组合起来让人看着就舒心的五官，貌似就没啥自然优势了。现今一瞧，原来胡城是潜藏性的识马的伯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不经意间流露的风华，才更为让凡夫俗子沉醉。
不知怎的，灵薇忽然想起老大说过的话。
然后感慨：老大啊老大，你可真有先见之明……
感慨归感慨，灵薇见了人，还是上前一揖，笑眯眯道：“呀，子棋兄，几日不见尚好呀。”
“啊。”苏子棋也回神，起身一拱手，“胡城兄，花落兄，你们来了。”
你——们？胡城小小郁闷了下，却仍是不失礼数还言道：“子棋不必客气，都是熟人了，哪还这么见外？快快请坐！”
在他入座之后，苏子棋与他寒暄几句，便单刀直入切入正题：“其实，子棋这回来此，是想向花落兄探听一件事。”
向她？灵薇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扫了身形骤僵的胡城一眼，笑语盈盈道：“子棋想问什么便问罢，若花落知晓，一定将所知一概说予子棋。”
“好，那子棋便先多谢了。”苏子棋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不知花落兄可去过水昭城？”
水昭城，世人皆知的苏子书生的故乡。她的幼年时代，便是在那里度过的。
“不曾。”灵薇不动声色，“子棋兄问这个做甚？”
“真的不曾？”苏子棋眼神紧逼，锐利得让人不得不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人，不只是不识武功的苏子棋，还是楚国第一情报组织，无缺楼“苏”字辈的苏子书生！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苏子棋，灵薇轻轻巧巧地一笑，“真的不曾。子棋兄这是怎么了？”
苏子棋盯了她一阵，方缓缓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花落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就好似曾与子棋见过面一般。”
“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个。”胡城哭笑不得，他险险以为灵薇曾追求过苏子棋呢，“这也不觉奇怪，就像我与子棋，不也一样一见如故嘛？你说是吧，子棋？”
灵薇、苏子棋：“……”
——我说老兄你那压根就是骨灰级的自来熟，遇谁谁熟，不分种类不分性别……压根就不叫一见如故好伐？
制造冷场的人丝毫不在意，心情特佳地摇了摇扇子，“子棋，为兄说的可对？”
“……”
——不止如此，脸皮还厚到了地下几千米处……
灵薇此时大大的扼腕：怎么这么个有厚脸皮潜力的娃，当初建阁时没发掘到，愣是把玄色那个大祸害给填补进去了呢？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好一会儿，苏子棋抖完了身上的鸡皮疙瘩，迫不及待起身道：“如此，算是子棋认错人了。若有得罪，还请花落兄见谅。”
灵薇笑嘻嘻道：“无妨无妨，我不在意。倒是子棋兄，以后千万千万别乱认人，以免被不怀好意的人哄去，吃了大亏。”
苏子棋笑笑，“多谢。”
灵薇道：“不客气不客气。”
“聊完了？”胡城乐呵呵地插进来，“既然如此，乘着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子棋——”
“啊，”苏子棋忽的一叫，“子棋忽然忆起有事要做，须得失陪了。”
“诶？”
苏子棋作了个揖，“子棋便不叨扰二位游玩了。告辞。”
“不送。”灵薇笑眯眯地挥手告别，“后会有期啊。”毕竟打心眼儿里，她还是喜欢苏子棋的。
而且……难得见胡城吃瘪，怎么说也值了。
胡城简直呕血！
好不容易心上人来了家中，还未开口相邀游湖呢，人家就急急忙忙要走了，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他。——还二位？这二位从她嘴里说出来，怎的就这般刺耳呢？
待到他回神，心上人早已不知所踪，客厅里有的，只一个笑的像只千年狐狸的灵薇。
濒临崩溃的人伸着颤抖的手指瞪她：“你你你——你不是说要帮我的么？！”
“噗……”
主啊，请原谅灵薇吧，这不能怪她……谁叫这家伙语调之尖锐，神情之悲愤，动作之不从，俨然一副受虐小媳妇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对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呢。
阿门。
喝茶呛嗓子眼儿的人一边呛一边取笑：“你这模样……咳咳，真该让……咳咳咳……苏子棋看到……哈哈咳……”
被取笑的人脸上之表情可谓五彩缤纷，白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地变换，最终，承受不住灵薇大小姐的调戏，掩面泪奔而去……
只留下身后狂妄的笑声——呃，当然了，还夹杂着让人不明所以的咳嗽声。
翌日，胡城臭着一张俊脸，将一个瓷瓶扔到灵薇面前的桌子上。
灵薇挑眉：“这是？”
“四时花开的解药。”胡城闷闷地说着，“不过只有两颗，一颗可支撑半月。”
即就是说，一个月之后，他们两个非回来不可喽？“哦。”
“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说吗？”胡城的眉角抽了一下。
灵薇眨眨眼，反问：“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胡城抚额，好吧，即便此时给了她解药，可毕竟不能支撑多久。更重要的是，这毒是他下的，想要人家的答谢实在是不明智。总而言之，他不是被马踢脑子了就是还没睡醒，迷糊了。
当然，某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你到底要不要？”
灵薇一把抓过瓷瓶，笑得谄媚，“自然是要的，有总比没有好。”
“不过，你最好别把如意算盘打得太响。”被惹毛的人恶劣地说道，“就算你奔回去找你们那位大神医，就算他神通广大到可以寻出四时花开的配方，但是，不知道制作工序，他一样制不出解药。”
“……”我说老兄你不去当心理医生太埋没人才了……
在她饱含了控诉悲愤兼之委屈的眼神之下，胡城八风不动稳稳站着：“不用看我。我不是善男信女，既然下了药，在你没完成我的委托之前，是绝对不会把真正的解药交出来的。”
“……”行！她忍！
“当然，你也别想着用内力把他的毒逼出来，那样只会让毒更快发作而已。”
灵薇大小姐终于怒了：“胡、城！！”
总算搞到某人抓狂的人无谓耸肩，望天。
灵薇拼命吸气呼气，以平复心中的怒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就会冲动冲动就是魔鬼魔鬼就是——TNND为毛她不能生气？！
“你当然可以不顾后果地发火——如果一个月后你希望看到流水兄的遗体的话。”
“……”灵薇一脸憋屈，“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被骂无耻的人悠哉游哉地摇了摇纸扇，笑眉弯弯，“你说呢？”
“……”
“想好了？”
灵薇恨恨咬牙，“算你狠！”
……
几日后，苏子棋再度来访。只不过，这一回的胡府里，等待她的，却没了那个水蓝剪影。
而来福客栈，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地人去楼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六 迷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