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相顾无言 ...
-
这一日太后做东,在太安宫设宴。宴请的是一众小辈。众人谁也猜不透太后的心思。
长孙雪仙因住在宫里,早早的就到了太安宫。
马太后见她穿了一件粉白相间的绣花宫装,梳着双挂髻,扎着两条粉色丝带。看起来很讨喜,又不过分张扬。心下欢喜,便拉了她坐在暖榻上聊天。
而后陆续有人进来。什么尚书的千金就有四五个,又有将门虎女三四个,总之就是各种朝廷重臣家的千金。长孙雪仙乖巧的退到一旁,看她们拘谨的与太后寒暄。这其中有跟她一样是天门书院的,见到她略一点头,也有不认识的,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
这时又有报传来:“内阁大学士韩乔明之女韩凤青,工部尚书柳静功之女柳如云觐见太后。”
长孙雪仙一下子变得跃跃欲试。马太后看她那个小模样,笑着招招手,“丫头,过来吧!”
长孙雪仙兴高采烈的谢过太后,拉着韩凤青和柳如云在一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自别后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两位姐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长孙雪仙道:“太后娘娘怎么找来这么多千金小姐啊。”数一数足有三十来个了。
柳如云摇头笑道:“明年皇上要大选了。”
“大选?”长孙雪仙不解。
“就是选妃。”韩凤青道。
“啊?那你们也要选么?”紧紧盯着韩凤青,长孙雪仙不悦的道:“那孔大哥怎么办?”
“我们两个不过是凑数的,你没见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是顶尖的人物?”柳如云赶忙替韩凤青解围。
长孙雪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四五个确实是出挑得异常美丽。
“对了,还有件事情麻烦两位姐姐。”
“何必这样客气。”韩凤青道:“说来听听。”
“可否帮我打听一下严颢的近况。”一别就是几个月了,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柳如云看看韩凤青,韩凤青得意的眨眨眼睛,对雪仙道:“就知道你会问,早就办好了。严将军的夫人待他确实不好,总是给他脸色看,但是倒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严将军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也让我代问你好。“
长孙雪仙一颗心也算落了地。
正聊着,又有三人携伴入内。
长孙雪仙愣愣的看着站在皇上右侧的樊照,他又长高了,比之前黑了点,依旧如一块寒冰。韩凤青见她痴傻,赶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长孙雪仙这才跪倒在地,与众人一起高呼万岁。但是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樊照。她一点也不知道她的目光有多么炙热,烧的樊照浑身剧痛。
樊照一进屋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她就仿佛开在蔷薇中的一朵寒梅,没办法可以忽视。他不敢看她,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跟随皇上入了首席。
司马冀从一进门就对长孙雪仙使眼色,但是看到她胶着在樊照身上的目光,一刻也没转给自己,好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一张脸也沉了下来。
太后和皇上早已将三人的眼神的流动看在眼里,心下各自叹息。樊照和司马冀手心手背两块肉,割了哪一块都不好受。
席间各家闺秀都使出浑身解数,希望得到皇上及两位天皇贵胄的青睐。独长孙雪仙闷闷不乐,一杯一杯的喝着酒。韩凤青与柳如云担忧的低声规劝。
“母后!儿臣有个不情之请。”司马冀起身给太后作了个揖。
太后心情正好,道:“说罢!”
“儿臣可否请长孙姑娘献歌一曲?”边说边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向长孙雪仙。你想当缩头乌龟,想逃避现实,我偏偏不让。腐烂的伤口不割掉,永远都不会好。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埋首在酒席间的长孙雪仙道:“也好,长孙丫头,就随便唱一首给皇上和哀家助助兴。”
长孙雪仙这才抬起头来,缓缓的起身,扫了一眼樊照。见他仍然无视自己,唇边不觉泛起一丝苦笑。而这丝苦,也同样泛进了司马冀的心中。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长孙雪仙的声音空灵,包含着幽怨的情愫。
还是那首歌,如今却没有了箫音为伴,只留歌者一人轻轻地、轻轻地唱着。
在场的天门学院的学子,曾在那年听过这首《梅花引》的,此刻目光都在长孙雪仙和樊照身上来回。
司马冀心里更不是滋味,一仰头干下一杯苦酒。
“好!”皇上的叫好声打破了屋内流动的诡异气氛。“朕倒不知长孙丫头竟有这样的才情。”
太后附和道:“是啊!多听说她顽皮来着,倒忽略了这个。”
“反正以后有都是机会。”皇上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就散了吧!母后以为如何?”
“皇上所言极是。”太后道。她早已将各家闺女的好恶收进了心里,相信皇帝也一样。
各人赶忙与皇上太后辞行,各自退出太安宫。
樊照多一刻也不想逗留,长孙雪仙见他要走,也匆忙告辞出来。司马冀一见,哪里还坐得住,随后也追了出去。
太后一声叹息,“这是前世的债啊!”
皇上赶忙规劝,“母后倒不必担忧,人与人之间的姻缘自有天定。”
“但愿吧!哀家也不插手了。”
“站住!”长孙雪仙快步追上在前面疾走的樊照。
樊照不说话,也没有停下来。
“我叫你站住!”长孙雪仙冲到他前面,张开双臂。
樊照看着眼前满脸怒气的少女,终是停下了脚步。“长孙小姐还有何指教。”
“我只想问你,你心下可坦然?”长孙雪仙强忍着眼里的泪花,倔强的盯着他的眼睛。
“大丈夫无愧于心。”
长孙雪仙笑了,但是眼泪却在同时落在了唇角。“真的吗?”
樊照的手紧握成拳,“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长孙雪仙狠狠的点着头,侧过身,让他过去。可是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紧紧地抓住樊照的手,用尽了全身所有的气力。
樊照的身体僵了一瞬,而后强逼着自己将手掌挣脱出来,快步向宫外走去。
长孙雪仙目送着樊照渐行渐远的身影,第二次了啊。他头也不回。她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哭得好像刚出生的婴儿。
司马冀静静的站在她身前,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也不走。
直到她哭累了,他才叹息一声,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踩着稳健的步伐向尚乐宫走去。
一路上不论遇到怎样的目光司马冀都全不在乎,他觉得如果此刻放她不管,她一定没办法站起来。
长孙雪仙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别人的目光了,她的头埋在司马冀的身前,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冰兰看到长孙雪仙的样子,骇了一大跳。
赶忙嘱咐宫人准备热水、毛巾。自己则跑进屋子里去铺床。
司马冀小心翼翼的将长孙雪仙放到床榻上。
“冰兰,你出去一下。”
冰兰为难的看了看司马冀。
司马冀露出一个让冰兰安心的笑容,“放心,本王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九小姐。”
“是!”冰兰这才走出屋子,带上房门。
司马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再次来到长孙雪仙的床边。扶着她起身,喂了几口水。柔声问道:“好些了么?”
长孙雪仙也不说话,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灵魂似乎已经脱离了躯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许听完这个故事你会稍稍能理解照哥的做法。”
长孙雪仙静静的听完樊照与段静莲之间的纠葛。久久没有言语。
司马冀知道多说无益,道:“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第二天,宫里像炸开了锅。关于司马冀、樊照、长孙雪仙之间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长孙雪仙却都没有心思去管。
自那日之后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换了几个太医,都说是忧伤过度。心病还须心药医。整个尚乐宫再没有欢声笑语。
司马冀经常带着雪貂来看望长孙雪仙,有时候讲讲宫外的趣闻,有时候只是拿本书陪着长孙雪仙坐着。
长孙雪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这场病一直拖到圣隆九年三月,秀女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