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佳人》修忆

34、雾里看花

　　这一天，长孙雪仙照旧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然，平日里对她诸多挑剔的皇后却一改常态，满面笑容的拉着她闲话家常。甚至还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子带到长孙雪仙手上，令她受宠若惊，连声说使不得。但是皇后却执意让她手下。
　　两天后，一次小宴会，明妃寻了个由头，欲待整治长孙雪仙。还没等贵妃表态，皇后已经开口替长孙雪仙求情。
　　为此，不止长孙雪仙，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贵妃也猜不透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说怪事还不只这些。
　　尚乐宫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最受关注的所在，虽说之前司马冀就把各种奇珍异宝往长孙雪仙这里塞，已经有传言满天飞。
　　宫人们纷纷猜测，长孙雪仙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冀王妃。
　　而当太后、皇后、各宫娘娘的赏赐接连的送过来，宫人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心里嘀咕着，莫不是皇上真的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青睐有加？
　　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大长公主府，都有东西赏过来。

　　“诶，你们听说了么。”一个粉衣宫女环顾一下四周，低声与另几个宫女道：“听说冀王爷去求皇上指婚了。”
　　“真的假的？”脸蛋圆圆的小宫女惊讶道。
　　“可不是，听说皇上一口回绝了。”粉衣宫女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还听说大长公主也跟太后求了那一位。”
　　“啊？”这次是一个头顶有美人尖的宫女先出声，“不会吧！”
　　“真的！”
　　脸蛋圆圆的小宫女眨眨眼睛，“可是我听说皇上爷自己很喜欢哪位主子，太后不可能准的吧。”
　　“就是说啊！”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宫女道：“皇上如果看上了那个主，别的人恐怕也只能就此罢休。”
　　“咳咳！”
　　一帮小宫女正说得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嬷嬷突然插进来，“都不想活命了？不干活在这嚼舌根子，但凡被主子听到，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姑姑，我们知道错了。”
　　不等嬷嬷说话，几个小宫女已经自行掌嘴。

　　“这是怎么了？”
　　这一声虽不大，但是足以将小宫女们三魂吓走了气魄。
　　“回禀平公公，这几个丫头偷吃，老奴令她们掌嘴。”那嬷嬷毕恭毕敬的道。
　　“糊涂！”
　　“是！”那嬷嬷道：“老奴知错了。下次会找僻静的地方罚下面的人。”
　　“知道就好！还不快走？”卫平手里浮尘一扫，“难道等着皇上亲自来问？”
　　几个人哪里还敢逗留。
　　待人影消失后，卫平恭敬的冲假山后道：“万岁爷，都走了。”
　　“恩！”
　　自假山后转出来的明黄身影不是司马玄是谁。
　　“万岁爷，一帮子下作的奴才胡说，污了圣听。”心里暗骂这帮不之天高地厚的，居然挑拨皇上和王爷的感情。要不是今天赶上万岁爷心情不错，早就去乱葬岗报道了。
　　“她们胡说什么了？”司马玄反问道。
　　“这、、、”饶是卫平再机灵，也不知道该怎么将那话绕过去。
　　“走！去尚乐宫。看看那小丫头。”
　　卫平赶忙前面带路。心里却嘀咕，您还是听进去了。

　　尚乐宫宫门紧闭，似乎外面的一切皆与这宫里的人无关。
　　司马玄挥手屏退欲通报的宫人。跟卫平两个优哉游哉的进了尚乐宫。
　　离老远就听见后院银铃般的笑声。
　　“小姐，你别踢那么高，很不好接。”冰兰苦着一张脸捡起掉在地上的毽子。
　　长孙雪仙笑弯了腰，“自己笨还怪本小姐。”转身看向在一旁认真吃着零食的小雪貂，“所以说你说爱吃鬼，不对，是贪吃，只知道吃。你是大吃。对了，以后你就叫大吃。”
　　“小姐，你又给雪貂改名字啦。”冰兰道。“王爷说雪貂叫‘白苍’。”
　　“就叫大吃，谁管他。”长孙雪仙走过去抱起雪貂，“大吃，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雪貂看都没看她，继续吃着。
　　“朕看，它不太愿意。”
　　长孙雪仙和冰兰双双跪倒“皇上吉祥！”
　　“起来吧！”
　　“谢皇上！”
　　司马玄打量着一身短装打扮的长孙雪仙，一身的大红，衬托得小姑娘张扬、娇俏。
　　“你这丫头最近功课如何了，倒有空在这里踢毽子。”
　　长孙雪仙端正的站在皇上身前，“回皇上，民女自认学得不错，只是夫子们似乎不大满意。”
　　司马玄爽朗的大笑，这丫头真是有意思。
　　“那朕亲自来抽查一下。”司马玄思量道，“就先跟朕对弈一盘吧！”
　　冰兰赶忙进屋摆好了棋盘，又去吩咐厨房准备糕点，自己则去泡茶。
　　长孙雪仙大大方方的坐在皇上对面，打起全部精神跟这个天下之主厮杀。司马玄从容不迫的接着她的各种杀招。心道：到底年少，锋芒外露。
　　“听你姐姐说状元第一共有九个千金。”司马玄闲话家常道，“朕的贵妃排行第三，朕还见过博学多才的老大。再就是你这个鬼灵精。给朕讲讲你剩下的姐妹。”
　　“皇上怎么不去问三姐？”长孙雪仙一门心思放在棋盘上，也没发觉自己这话其实是大不敬。
　　“你三姐说故事不好听。”司马玄想起长孙雪佳平淡的语气，似乎只有在说到雪仙时，脸上才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容。
　　“恩——”长孙雪仙沉思片刻道：“大姐呢，就是你见的那个样子。雁江城的人都说长孙雪香是文曲星下凡。说我是扫把星下凡。”
　　一想起那些见到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脸，她就心情大好。
　　“二姐长孙雪芳，我出生之前就过世了，我没见过。家里的下人都说二姐是最像爹的，小小的时候就喜欢说教了。三姐长孙雪佳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也是整个雁江城最漂亮的。雁江城的人都说三姐是梨花美人。”结果被你这个皇帝弄进皇宫当皇妃了，不知道碎了多少雁江城少年的美梦。“四姐长孙雪珆大大咧咧的，是姐妹几个当中心肠最软的，看见乞丐要给钱，看见流浪狗就捡回家。她最喜欢女扮男装混在市井，赌博是好手，人称女赌圣。嫁了人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改变。”
　　司马玄听着她对自家姐姐品头论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五姐是唯一一个跟我一个娘的。可是很小的时候就走失了，爹娘寻了她很多年了。老祖宗说，看着我就知道，五姐一定是漂亮的。六姐长孙雪拂是巾帼女英雄，在我们雁江城，地痞流氓一听到状元第六小姐的名号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六姐总说要做花木兰、穆桂英，要成为女英雄。自从她离家出走后就没有消息了，气得老爹直翻白眼。最有意思的是六姐的留书，爹说跟我是一个水平的。”
　　司马玄看着她丝毫不惭愧，甚至有些骄傲的小脸，开始替他的老丈人感到悲哀。
　　“老七和老八是一对双胞胎，叫雪欢和雪飞。一个眼高于顶，清高得很。一个懦弱得可以，遇到点小事就知道哭。她们两个最喜欢跟我抢东西，每次都被我整治。”
　　司马玄又开始为那对孪生姐妹默哀。
　　“你在天门书院的时候就认识樊照了吧？”
　　长孙雪仙听到这个名字，心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声音也没有刚才轻快。“认识！”
　　“你觉得樊照这个人如何？”司马玄再问。
　　长孙雪仙愣了半响，他那个人啊！整日里冷冰冰的，好像一个大冰块。可是他笑起来好好看。他博学、多才，会背着醉酒的她，会在夜里坐在大牌楼上等着出去胡闹的她。他还会面无表情的走过她的身边，会对她说一堆大道理，会让她忘了他。
　　“皇上，我跟小侯爷不是很熟。”
　　是吗？司马玄看着她变幻多端的表情，再结合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也理出了个大概。“那朕的皇弟呢？”
　　啊？长孙雪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司马冀。
　　“纨绔子弟。”
　　“怎么觉得你咬牙切齿的？”司马玄感兴趣的道。
　　长孙雪仙打开了话匣子。“您是不知道，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不只眠花宿柳、仗势欺人，还意图强抢民女。总之是一无是处啦。您赶快管教、管教吧！”
　　司马玄此刻却回忆起他人对司马冀的评价。冀王爷一表人才，年少有为，乐善好施，礼贤下士，虽风流但不下流。
　　他也知道司马冀好胡闹，不过是少年心性。何至于将这个小丫头得罪了个彻底。以后倒要问问小冀，让他赶快补救。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小丫头的真心。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于是结束了棋局。临去时对长孙雪仙道：“丫头，你要记得，河有两岸，事有两面。”
　　长孙雪仙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