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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六章 两手方略 ...

  •   努尔哈赤新死,皇太极初立,朝野人心尚有浮动。加上连年与明廷构兵,贸易停顿,国内生产凋敝,民食匮乏。皇太极正为这些苦心思索,如何摆脱困境,加强他的王位基础。现在不正是机会来了么?他下令欢迎,将来人优渥款待,待以客礼,同时,将俘获的西蒙古炒花各部物资陈列出来,供来客观看,夸耀他的战功。

      李喇嘛一行人递过文书后,即焚香诵经,拜忏礼佛,超度努尔哈赤亡灵。然后听从后金安排,等候皇太极的接见。

      皇太极安排宁远的使者后,依照他的策划,召集各位贝勒臣僚议事。

      皇太极首先将目前国内困苦情况细述一遍,设想摆脱困苦的各种方法,唯一主要的是两方修好,重开贸易,互通有无:“现在袁崇焕已经是辽东巡抚了,他派使者来吊孝,贺朕嗣位,并致两方修好的文书,看来修好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朕认为双方议和是先汗宿愿,若能以山海为界,则可以永息干戈,否则暂修和好,重开马市互通有无,可以安定国内民生,也是个机会。请各位议论,如何修好议和。”皇太极的语气是愿意议和,用先汗的宿愿来遏制可能出现的反对修好意见。

      贝勒岳托首先站起来说:“姓袁的心怀叵测来递送修好文书,实质是觇探军情虚实,不能不防。”他避开如何修好的议题。

      贝勒济尔哈朗说:“议和修好虽然是先汗宿愿,但是不能置‘七大恨’于不顾,先要明廷承认理亏,承诺我们提出的条件,才可议和修好。这条件是……”

      贝勒阿济格抢着说:“条件上应包括关外土地与百姓尽给咱大金。”

      济尔哈朗接着说:“那是当然。”

      李永芳、修养性等汉臣因为尚未窥出大致趋势,只敢议论些模棱两可的看法。

      皇太极注视范文程,只见他俯首沉默。皇太极淡淡一笑,转首注视其他人。

      大贝勒代善说:“军兴以来,咱们已经据有辽河两岸数千方里地方,辖区内极须整顿,使百姓能休养生息。目前国内境况比较困难,若能和明廷修好,恢复贸易,重开马市,对纾解困境大有好处。今天大汗登大宝,与民更新,恩育百方,尤须使民安生。咱意若条件差距不大,以和好为上。”

      代善是大贝勒,他的话起一锤定音的作用。皇太极环视四周见和好的意见已趋向上风,只是探讨条件而已。微笑说:“刚才贝勒代善的话,朕有同感。只是朕犹有别的想法,就是和议不成,则别有打算。”众人相顾,在猜疑中。

      范文程拱手:“请大汗明示方略,以便遵守。”他老奸巨猾,只思随新主的意思走,以继续得到宠幸。

      皇太极说:“承诸位拥戴继承大业,夙夜乾惕,不敢有违先汗遗训。先汗年初攻打宁远,只因顾虑侧背朝鲜、西蒙古及毛文龙之偷袭,匆匆撤围退兵,遗憾而殁。为此,朕采取两手策略,能和则和;不能和则可以利用这段酝酿和议时间,计伐朝鲜、毛文龙。这样可以摆脱他日西进时的后顾之忧。”

      众贝勒和汉臣同声赞说:“大汗圣明,非臣下愚鲁可及。”

      皇太极满脸含狡黠微笑,得意洋洋地俯视众人。

      代善问道:“假若彼方决意修好呢?”

      “当须视彼方是否同意咱们条件,若不顺,也不遽然而止,虚与委蛇以争取时间,行咱们计划。”

      “若一切如愿修好呢?”

      “以山海为界永守疆域,恪遵先汗遗志。朕也无意中原。”

      在座的,有惊诧错愕,也有窃窃私语不止的。

      皇太极看见在座的还有疑虑不安的,遂说:“你们休要认为朕一心贪和,朕是能和亦能不和。利用和战未定之时,麻痹袁崇焕和明廷,让他们的精力集中于议和。当朕降服朝鲜,他们如梦方醒,悔之晚矣。”呵呵大笑。

      皇太极转首对范文程说:“范先生,请即刻书就报聘文书。”

      “是否用咱们的正朔纪年,天命?”

      “当然,还得用大金皇帝称呼。”

      “臣明白了。”

      五天以后,后金派方金纳,温台什并随行人员回访。他们到达宁远宿于客舍。第三日,袁崇焕、刘应坤及李二严、何可纲在府衙接见,也以客礼相待。

      稍事寒暄,互申问候,即进入正题。

      方金纳行礼说:“承蒙袁都堂大人派遣李喇嘛来沈阳吊祭先汗,祝贺咱新主登基,并申修好之忱。本使臣奉大金皇帝陛下谕示,赴宁远致谢,并议修好。”随手由侍从递过报聘文书。

      袁崇焕乍闻“大金皇帝”,内心不悦,脸上笑意顿失。待拆读来书,见朝廷与金朝等高并列,更是不怿。将文书递向刘应坤过目。说道:“这文书应转呈朝廷,定遭申斥。”刘应坤点首支持。袁崇焕对后金两人说:“你家新主愿意两家修好,停戈息兵。有这丝好念,上苍自可庇福。只是来书体制不合格式,难以转呈朝廷。务请退回重书。”

      方金纳诧异说:“袁都堂大人,体制那里不合,请晓示明白,以便转呈咱家大汗。”

      “我大明是堂堂天朝,君临万邦。岂能与你家等高并列,还有运用你家正朔也是不妥。”袁崇焕正颜道:“文书速速退回修改,又我朝廷派有边臣守卫疆土,边陲之事,无论巨细都归边臣处理。今后来书可付边臣拆阅并转呈朝廷即可。”

      方金诺、温台什诺诺称是,返回沈阳。从此以后,为了文书,双方称呼高低,往返多次,直至该年年底尚无结果。依照当时目光来看,袁崇焕在外交上坚持原则是无可厚非的。

      时近该年腊月,和议迁延不决,似乎双方不急于求成,已将和议搁置下来。袁崇焕离乡已有五年多,此时长日挂念回里守孝事,凡经疏请终制,魏忠贤矫旨不准,因而闷闷不东,终日愁眉苦脸,茶饭不思。夫人叶氏问起原因,知他心事。抬首见他苍老多了,不仅面容消瘦憔悴,两鬓有不少霜丝出现,不由得心痛流下泪来。

      叶氏呜咽说:“老爷,你目前职守封疆,圣上倚任方殷,如何会准你回里守制:妾想索性由三弟崇煜、妾身护送母亲回藤县去,老爷你留在边陲。这样两头都可顾及。”

      “只能这样了。不过千里迢迢,可难为夫了了。”

      “只是老爷一人在外,无人贴身照顾饮食冷暖,妾身就是回到乡里,还是放心不下的。”

      “我长年独身在外,已是惯了。”

      “那时你年岁还轻,现在已近半百,可比不得当年了。妾身看环儿很和婉,品貌端正,善体人意。太夫人常在妾面前谈起环儿,很是喜欢她。有意要你将她收纳入房,这样也好,代妾照顾你,妾身归里也可放心了。有朝一日,添个一男半息,太夫人就十分心欢的。”

      “既然母亲有这意思,我当遵命。不过,这可要她自愿,丝毫不可勉强。”

      叶氏 笑道:“妾已经私下与环儿谈起,她说‘自己被老爷买来的,太夫人和夫人又不视她为奴役,她感激还来不及呢’就依太夫人和夫人的意思就是了。”叶氏对袁崇焕面上一瞥:“环儿就是没有提老爷你要不要她。”

      袁崇焕脸一红,有些喜色。将话有意扯开,以表示他并不在意。“你们上路,没有得力的人护送。可惜罗立已经是朝廷九品命官,因私不得差用。目前天赦是材官,由他护送吧。”

      叶氏说:“妾身看玉娥姑娘孤身伶仃,心却聪明。妾身曾听老爷提起她一些身世,她父亲临殁时,曾托代她寻个好人家,妾看她与天赦平日还亲近,倒是一对。就让天赦娶了她,一路上就多个照顾太夫人的人了。”

      “亏你想得周到,天赦与她往日互有照顾,颇有情义,他们都会同意的。玉娥武功好,有她护送我更放心了。”

      就在寒冬腊月,叶氏一行在崇煜、天赦夫妇护送下,动身返藤县去了。

      从此,李环儿以另一种身份侍奉袁崇焕,府内上下都称呼“环姨”。

      朝廷要与达虏议和的消息,不胫地悄悄泄漏出来,引起朝野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应该乘胜讨伐,收复全辽;有的认为可以卸十年转输之苦,以休养民力。蓟辽总督王之臣是魏忠贤党羽,他反对议和,极力诋毁中伤主和的袁崇焕。他是个有影响的人物,阉党大小罗喽跟着起哄,声势不小。王之臣上奏朝廷:“近闻有与叛虏议和之说,臣切切以为不可。叛虏小丑跳梁十载于兹,侵我城池,虐我子民,天怨神怒。现闻老虏已遭天殛,诸子争立纷闹多时,新主虽得就位,人心已告离散。宁远一败,势穷力竭,摇摇欲堕之势将届,致有求和之恳。我中朝乃泱泱大国,君临万邦。若与议和,使逆虏俨成敌国,则养痈贻患,张敌势而为天下笑,岂可谓得智。边臣理边事,应以守御却敌为正着,和议乃军国大事,权衡得失,应出诸朝廷,边臣岂可置喙于中,以涉炫惑……”

      奏章中的边臣,就是指的袁崇焕。

      王之臣极力反对,还杂有私嫌,起因是:

      年前,满桂被袁崇焕调离宁远,卸去总兵,归府所,任散职。事先袁没有与蓟辽总督王之臣洽商,就进行下令调走。王认为袁目中无人怀恨在心,上奏力抗,要调满桂戌守山海关。袁坚拒不允。

      满桂蒙古人,骁勇善战,是久经戎务的名将。秉性粗野,好骂人。所有同僚将佐都远离他三分。袁崇焕爱他是猛将,多方姑息迁就。宁远战前,高第下令撤守,他首先犯令,赞成弃守,置已有死守决议于不顾,袁容忍未究。后来战争胜利叙功时,满桂与赵率教为此争吵。他热讽冷嘲,怒颜厉声呵斥:“你算什么汉子,咱姓满的宁远冒死血战。你躲在前屯装死,虏寇遁逃却来分功。厚颜无知,好没个人样。”

      赵率教面红耳赤,呐呐争辩:“咱是奉袁道台大人之命镇守前屯,岂能擅自离开?”

      “既然不在宁远,有何功劳可得?”

      “咱不是派两千将卒驰援的么?”

      “你未曾亲来,就不能封赏功劳!”

      “论功行赏是由袁大人申详,皇上恩赐,你可管不着!”赵率教声音高昂起来。

      “咱偏要管。你以为巴结好道台,就可捞取功劳,梦想!”满桂拍案而起,梦想两字,声震屋瓦。

      袁崇焕、谢尚政与李二严正在邻室,闻听争吵声就进屋去。袁刚踏进去,正听见满桂吼叫:巴结好道台可捞取功劳等话。他沉下脸,呵斥道:“你两人身为将军,如此争吵如何作士卒楷模,为部下表率?满桂你口没遮拦,本道岂是那般小人?”

      赵率教讪讪的退缩一旁,满桂火在胸膛,顾不得面前是谁:“他没有来宁远,你为何替他请功?”

      “他坚持前屯卫信地,派兵驰援宁远,为何不能论功行赏?”

      “哼,咱若是他,就不要功!”砰的一声将门碰上,大踏步气鼓鼓出屋走了。

      “放肆,放肆,太放肆了,目无上级,枉算总兵将军呢。”谢尚政目送满桂走后,嘟哝地说。

      李二严见袁崇焕脸色绯红,心火闷在心中:“东翁,满桂究是粗野之人,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息气,息息氛。”

      “老夫子的话不错,何必与他生气,徒耗精神。不过悍将骄兵历来是用兵大忌。这般蛮横跋扈又是总兵将军,倒是值得注意的。千古以来,军中有难训之将,鲜有不偾事的。”谢尚政又添了句:“如何驾驭得法,须要慎重斟酌,毋贻后悔。”

      李二严闻言,点头、沉吟不语。

      谢尚政这席话,触动了袁崇焕的心弦。不听话,桀骜不训,可调他走。他瞧了一眼李二严说:“老夫子,请奏疏朝廷,调走满桂。军中之事应该臂与指伸展自如,岂能留掣肘之人!”

      此时,袁崇焕已升任辽东巡抚,有专决关内外军务大权,可以直接向朝廷奏请的。当然这是他疏略了,没有与王之臣磋商。

      王之臣闻讯,上奏力抗,要求将不能留在宁远的满桂改调山海关门。袁则坚持满桂调驻关门诸多不便,请调归府所。

      王之臣虽然是魏忠贤的党羽,但袁崇焕能打仗,而且山海关门是辽东巡抚职权所在,朝廷正倚重袁崇焕,就准了袁的奏本。并且下谕旨:关内外大小将佐都听令赵率教调遣。这场纠纷算是袁崇焕胜了,他与王之臣的不和也深了。

      总督和巡抚不和,历来是朝廷心病,尤其自有辽事,常因失和而招致边陲失利。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后,袁崇焕冷静下来,终思以国家封疆事为重,思想人无完人,满桂虽粗鲁好骂,却骁勇能战是长处所在。置在府所闲散,对封疆事不利。又上奏朝廷,同意王之臣意见,调满桂戍守山海。这样从表面上看,总督与巡抚间无芥蒂了,其实,王之臣还是耿耿于怀的。

      现在为和议事,总督与巡抚又起争执。在朝堂上下引起一番风云翻滚,波及面很广。大学士崔呈秀说:“千岁爷,辽事之坏,坏于不和。昔日经略与巡抚不和,丧失广宁。满桂移镇不和刚告平息,又出现了因议和而不洽,深恐非国家之福。

      魏忠贤阴险地一笑:“他们在吵什么?创议修好是袁崇焕,已蒙圣上准许姑且一试。和议成与否,大权操在朝廷,岂他们能左右得了!”

      “那么,他们不和怎么处理呢?”

      “战与守还得靠袁崇焕,王之臣岂代替得了?”

      “是,千岁爷洞烛千里。”

      “咱意调走王之臣,遗缺由闫鸣泰出任。他与袁崇焕素有来往,是能协调一致的。”

      “王之臣一向侍候千岁爷十分恭敬,这样调动,是否太委屈了他?”

      “王之臣的去向,咱自有安排。袁崇焕呢,关内外兵马都由他一统,今后成败得失可唯他是问。”

      “千岁爷如此恩宠他,不知他能否领会千岁爷的爱护与庇佑?”

      崔呈秀指的是为魏忠贤建生祠的事。当时各州县都在争建生祠,袁的辖区还无动静。

      天启六年十二月,也是后金的天命十一年十二月,皇太极等不到明廷的和好答复,遂与诸贝勒商议后,直接将议和条件提出,议和书开首是说两国所以交战的原因,其根源在于后金的“七大恨”:杀皇太极的二祖,一也;偏袒庇佑不能秉公处理争斗,二也;毁约越境,三也;后金已聘叶赫之老女(幼女)被迫改嫁,四也;诛杀后金十人于边境,五也;毁焚守边庐舍、攘夺生民生活来源,六也;遣使遗书恶言侮慢,七也。小怨小忿不可悉数。陵逼已甚,因而兴师。若认为我方是对的,则修两国和好之条件开列于右:

      缔约之初,得给金国黄金十万两、白银百万两、锦缎万匹、什布千万匹,缔约以后,每年交换礼品,金国送明廷东珠(产于日本)十颗,貂皮千张,人参千斤;明廷送金国黄金一万两、白银十万两、锦段十万匹,布三十万匹。以后双方往来文书格式:天字最高,明廷皇帝低写一格,金国汗低写明帝一格,明廷诸官低金国汗一格。两国和约缔成,应对天盟誓,永远信守……等等。

      文书仍由方吉纳、温台什送往宁远。

      袁崇焕收到文书,会同刘应坤、胡良庸拆看,他看毕递给刘、胡看。刘看过转递给胡看,心想达虏贪得无厌,不知袁抚是何看法。听到袁崇焕正颜说:“从来的文书看,达虏情穷势迫。确存和好意思。只是条件提得过高,有狮子开口,漫天要价姿态。刘接茬说:“达虏如此轻视本朝,不啻是城下之盟。不必转报朝廷。”

      “不行,要上报朝廷,看圣上的意思。”袁崇焕说。

      胡良庸说:“对,要上报魏公公和圣上。”

      袁崇焕细细推算,含笑说:“先不说缔约之初的索物条件,即以和约缔约以后的礼品来说,相当含二十万两白银,花二十万两银子买一年太平是合算的。我们辽地守军每年饷银尚须二十余万两白银呢。”

      “哪长此以往,花钱买太平,岂是朝廷本意。朝中还有人认为咱们有力量进行讨伐呢!”

      “往昔本抚也说过,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目前力量不足,只能固守,这是正着;瞅准机会出奇制胜,获取战果,那是奇着;有好的适当条件下,进行议和,了却辽事,那就是和为旁着。现若能买十年太平,养精蓄锐,秣马厉兵;而虏方则松弛懈怠,将骄兵玩。攻守之势既异则横戈跃马,恢复全辽,当无难处。这是本抚的私衷,尚祈两位公公谅鉴。

      刘应坤和胡良庸不愿与袁崇焕争执,只说:“且将来书奏报兵部转呈朝廷,至于抚台大人的私衷也可一并附奏,视朝廷旨意再说吧。”

      袁崇焕当即亲笔附奏于尾。附奏是:……往者宁远一役,端赖二祖列宗威灵、圣上洪福厂臣帷幄睿虑,始克挫败达虏、歼殁彼酋。今者所辖将卒仍感单薄,仅仗深沟高垒,强弓火炮,御敌致胜,至于斩关夺隘,攻城野战,自省力犹不强,即守为正着也。窃以为倘若费银购一岁太平,其数值也仅是一年辽饷。则辽地得休养生息训练士卒,天下卸转输之苦,全国安宁。假以岁月,不十年即可兵精粮足,恢复昔日雄风矣,而虏方则耽于安乐,将骄卒玩。此时审时度势东山再起,当可一鼓足气,尽复全辽,丑虏不足平也。我辽目前兵饷,年达二十多万两,是可抵虏方之漫天要价,且折冲尊俎,尚可削减,非不二数……臣至愚,所奏是否宜便,恳祈圣上宸裁。恭疏附呈,不胜惶恐……。

      兵部尚书崔呈秀接到奏本,拆阅后惊出一身冷汗:“这岂是虏方修好求和文书,真似勒索抢劫,妄想不费干戈而得玉帛。”连夜赶赴魏忠贤处,将文书呈上,并怒怨说:“虏书悖狡过甚,而袁抚还说可以买他十年,真是昏愦之至。”一面看魏忠贤脸色。

      恰巧大学士魏广微进府,有事面奏,见魏忠贤正在看文书,就悄悄侍立一旁,与崔呈秀点头,算是问安了。

      魏忠贤边看,脸色渐渐变红,呼吸急促起来。一阵冷笑,将文书掷在桌上,对崔呈秀说:“和好,和好,袁崇焕上了虏方大当,岂是奴子求和?”简实如当年赵宋与完颜金订立的屈膝盟约。为什么袁崇焕不加驳斥,反而认为买它十年太平,有利恢复全辽。为何代奏如此恳切,可恼可恨。”坐在椅中咻咻吁气。

      大学士魏广微取看文书,看毕。惊愕说:“赵宋的秦桧就因为与完颜金签订和约,割地赔款,被后世千人唾万人骂,遗臭万年。千岁爷绝不能答允。”

      崔呈秀见魏忠贤怒形于色,乘机添油说:“咱们兵力已胜过虏方,挟宁远大捷的余威,正可大肆讨伐,为何反要输金议和,不知袁抚是何居心?”

      这时魏忠贤在阉党包围下,自己又不明辽东真实情况:“输金求和,买十年太平,真糊涂透顶。广微,你拟旨好好驳斥他!”

      魏广微代拟的圣旨是:

      ……袁崇焕一派胡言,为虏张目,实属不该。所议荒谬,不准。……虏要战则战,若虏真心归顺,则侵地要还,俘获百姓要归。当不止去僭号,奉正朔,便可释十年憾事,消久衅之疑也……送金缔约是痴妄。希袁抚遵旨切实驳斥……。

      袁崇焕接获上谕后,不禁呆立好久,终于长叹一声,今上不察臣之意,奈何。又不便直接回复皇太极。乃改书……知渐息兵戈,以休养部落。即此一念好生,天自鉴之,将来佑汗而昌大者无量也。过去七件事,汗家抱为长恨者,那是历史陈帐,是非曲直很难辩析明白。汗家十年苦战,据此,都为这七宗恨事。然则辽河东、西,死伤战殁岂止数十万人,灾民流离失所,仳离者岂止一老女(指叶赫之幼女)被迫改嫁?辽沈界内之人民不能自保,岂可再问田禾收成?此极惨,极痛之事,我国所难消受,而汗家之雪怨固已满志也。今若修好,则城市作何退出,官生男妇作何送还,是在汗之仁明慈惠,敬天爱人耳。天道无私,人情忌满,曲直是非,原自昭然。一念杀机,起世上无穷劫运;一念生机,开后来许多吉祥,愿汗熟思之。来书所开诸物,以我国家之财用广大,亦宁靳此,然往书不载,多取违天,是汗所当酌裁也。据报汗称兵朝鲜,何故?我文武官属遂疑汗言不由衷耳。兵未回即撤回,已回勿再往,以明汗之盛德。往来书札无取动气之言,恐不便奏闻朝廷。惟汗坚意修好,再通信使,有疆臣在,岂可虚汗之美意,不奏闻于上么?

      这封不亢不卑,说理详尽曲婉的信,是可读可诵,传至千古的美文。

      早在天启七年正月中旬,皇太极等不及明廷的答复(还没有收到袁崇焕的信)就依照原定策略,命大贝勒阿敏、贝勒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等人,统率大军往征朝鲜。宁远已侦得这消息,袁崇焕十分惊愕。他对刘应坤说:“虏主明里一套,暗里又藏一套,我们被他蒙骗了。”又说:“可能他见我朝廷迟迟没有明确答复,就祭出暗的一套。估计双方还会交兵,就先下手剪除侧背威胁。这小奴比老奴还狡猾。”

      刘应坤急急说:“抚台说的是,咱们得认真对付才行。”

      袁崇焕下命令:各城堡加紧修筑。

      刘应坤又说:“袁抚台还要赶紧去书劝阻虏方。劝阻不成,就发兵驰救。终不成置朝鲜危亡于不顾。”

      “要去书劝阻,至于发兵解救嘛,我们兵力仅够固守城堡。公公,我们兵力少你是知道的,去驰救哪有多余兵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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