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闪光（袁崇焕传）——作者：天石琴生》画扇七七

23、第十五章 试探和议

　　努尔哈赤在宁远受伤回到沈阳后，为挽回低沉的士气，曾率众进攻察哈尔林丹汗所属各部，并获得全胜。俘获炒花部大批牲畜与财富，士气重新振作。只是他疼痛不减，强忍着，伤势时轻时重终不痊愈。拖到那年七月下旬，病势加剧。在众贝勒王子劝说下，去清河温泉疗养，祭拜堂子，乞求天神降福。过了七、八天后，自觉有些好转，误认为天神有灵降福于他，就打算循水路坐船返回。八月五日在侍卫们护送下，船由太子河顺流而下。当船驶至离沈阳东南四十里的爱鸡堡时，背上毒疮突然发作而殁，没有遗诏留下。一代英雄如光茫四射的夏夜流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陨落了。

　　努尔哈赤一死，后金整个朝廷内外，为了争夺嗣位而纠纷迭演，宫廷内外都卷了进去。一直到十月上旬，宫中争位的纠纷，终于在大贝勒代善的谦让，以及岳托等众人的拥戴下，四贝勒皇太极继承了大业，做了后金朝的新汗。

　　当努尔哈赤殒殁，皇太极继位的消息，传闻到宁远时，袁崇焕正巡视大、小凌河、锦州回来。由于消息来得突然，一时难辨真伪。袁崇焕在宁远召集亲信僚佐议论这事，筹划相应对策，以便有的放矢。他说：“虏方通过流民传来的消息，难辨真伪。本官意见是：宁要信其真，以便未雨绸缪，预作应付对策。请各位抒言直谈。”

　　祖大寿抚髯奋起说：“努尔哈赤殒灭，乃是多行不义而遭天谴。咱也信其真已死。现他们新主登基，立国未稳，正可乘此良机，发兵东向，收复广宁等地，进而兵迫两阳，以纾圣上东忧。”

　　满桂大言说：“直逼两阳，恢复全辽，此其时也。袁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虽然谚语，足可借鉴。”

　　袁崇焕不语，仅淡淡一笑。

　　左辅说：“不论虏主是否身亡，敌在宁远兵败遁归，已经风声鹤唳，心惊胆寒了。咱以为可用辽东巡抚名义，遗书彼方，嘱其洗面革心，归还失地，讲和息争，以修永好，若彼方仍怙恶不悛，继续叛逆反上，当出兵痛伐，如满、祖两将军所言。”

　　李二严淡淡一笑：“三位将军所言，都是以战出发，不才是冬烘老朽，不会用兵布阵，所以不能置喙其间。但是言在喉不得不吐。当前虏主生死未卜，兴兵东伐，吉凶难定，虏方习惯游牧，以掠夺财富子女为主，观其弃锦州已得之地不顾，老朽顾虑修筑未竣而虏猝至，军民又将奔溃，未竣之城堡又要弃置。前功尽弃，殊为可惜。当前应乘虏方无力顾及此地之时，火速增加人力物力速竣其功。当务之事，实宜如此。是否得当，尚请抚台与诸位熟议。”

　　满桂冷眼睥睨李二严说：“李老夫子，照老先生尊意，咱们只要悉心屯垦、修筑。不，在这时可以安心睡觉，不必进取失地，恢复全辽了？”

　　李二严闻满桂所说，哈哈一笑：“将军错矣，老夫斗胆也不敢鼓吹睡大觉，不去收复失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竭虑殚精，尽其洽闻而已，请将军见谅。”李二严是不亢不卑回答了满桂的无礼。

　　谢尚政说：“宁远之胜，在于固守。达虏虽败未损其元气。观努尔哈赤遁返不久，即率领大军扫平西夷各部即可证明。现若计谋出兵收复失地，窃意须三思而行。”

　　何可纲说：“李老夫子所言，确是当务之急，末将有同感。但是也不宜一味坐以待敌，因为达虏在宁远受挫，加以国内有新丧，或有求和之意；新主初立，或有易辙改弦之念，咱们可设法派人潜入彼穴，探知确息，再定举止。”

　　袁崇焕点首含笑说：“努尔哈赤遁返沈阳不久，即率部征讨西夷各部，不仅显示其强大，而且是去除侧背之威胁，寓有再犯我宁远之野心。现在虏主或已死去，他死去当然有新主嗣立，新主是否仍有图我之意，或者暂时偃武厌兵，愿意修好，两者都有可能。至于利用这段空隙时间，修筑城堡，理当加速进行以加强我方抗虏力量。不宜等闲放过。”

　　在这时间前，魏忠贤已派四位太监去宁远为监军，这四位太监是刘应坤、胡良庸、纪用与陶文。

　　袁崇焕目光转视太监刘应坤，胡良庸。刘胡两人同声说：“请抚台大人明示方略。”袁遂继续说：“本抚拟派人前去探听虏情虚实，以及虏方计谋，作为我方相应之对策。”

　　“抚台设想周到，只是双方犹在敌对状态，如何派人去？派什么人去？端须详加筹划的。”刘应坤看了众人一眼，带着迟疑口吻说着。

　　“达虏受蒙古影响，信奉密宗的喇嘛教，即吐蕃的宗喀巴教。宁远城有李锁南，王桑言两位喇嘛，精通佛典，辽河两岸很著名。他俩与本抚尚有些私交，拟委派他俩以焚香诵经为名，前往沈阳。若虏主已故，则以本抚名义诵经拜忏，超度亡灵；递送修好文书，顺便觇探虏方动静，不失一举两得。”

　　“抚台大人计策甚好，只是或许是一着险棋。弄不好一场空。”谢尚政嗫嚅说着。

　　袁崇焕凝思片刻，答道：“谢将军所言，确是有危险。新虏主可能仍是桀骜不驯，不讲道理。险则险矣，丧两个喇嘛而已。”

　　左辅莞尔笑说：“谢将军何用多虑，行险岂无牺牲？”

　　李二严说：“以吊孝为由，不论新虏主有无修好诚意，总是一策。在这时机内，加快修筑城堡，先立于不败之地。老朽非常赞同 抚台看法。”

　　袁崇焕见无异议了，退而写了奏本报朝廷，申详此去沈阳意思。内有，觇探虏方虚实，豁清一切传闻；观其向背离合之意，揆情度理，藉定征抚之策。不外乎臣昔日之守为正著，战为奇着，和为旁着。若能抚和，可解天下苍生转输之苦……。

　　魏忠贤得兵部转呈之奏报后，惊喜参半。惊的是袁崇焕果敢勇为，在双方战斗间隙，设想派人去觇探敌方虚实，是一着险棋；喜的是若果能抚和，东事可了，岂非咱魏某人的巨功特勋。然而达虏狡诈，务须警惕。矫旨批下：……须严婉互用，操纵兼施。勿挑其怒，勿堕其狡彀等语。准便宜行事，一试……

　　袁崇焕得到由兵部转来的上谕后，便敦请李喇嘛，由都司傅有爵，田成持文书同往。

　　天启六年十月下旬出发；来到沈阳，即已知努尔哈赤殂殁，新主已经嗣位了。

　　皇太极得报，宁远派闻名遐迩的李镇南喇嘛来吊孝，由两名都司及一行随从陪来，不仅是吊孝，还贺新主嗣位，通修好的目的。他先是一愣，继而喜悦，认为来得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