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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part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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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之后,莫祁坐在床头点了一根烟。
秋末冬初,天气干冷干冷。室内的空调也似乎坏了。何若觉得冷,把被子捞起来,紧紧裹在身上。她知道身上遍布着让她觉得耻辱的痕迹。她躺在床上睡了半天,梦里噩梦不断。总是梦到小时候跌下井的情景,周围黑洞洞的。她突然很想要一盏渔灯。当年,爸爸从废井中找到她的时候,就是提着一盏发着黄色暖光的渔灯。天上是淡漫对待人短暂生命的星辰,而渔灯温暖的光明媚地照在她的脸上,就让她看到了希望。
莫祁一手夹着烟,一手把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拉开。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手重了点。但是你也得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可以忍受你不理我,可以忍受你不在我身边,但是忍受不了每次见你就像是陌生人。你坦然跟你妹妹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怎么可以表现得像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竟然还跟我提分手?”
何若紧紧地拉着被子,把头埋在枕头里,他的声音就像是城南河上货船发出的鸣笛声,刺耳而喧嚣。他虽然想尽力地说服她,哄她,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在她耳边说着情话,就像是以前一样。而她已经不再想做以前的何若了。
烟熏味冲入鼻,她忽而坐起来,素面无波地看着莫祁,半边脸五个手指印,红肿不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嘴角被撕扯烂了,流出血来。莫祁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摩挲了一下她的嘴唇,眼睛里都是怜惜:“这次算是我的错。这几天别上班了,请个假,好好在家养着吧。”
何若嗯了一声,伸手拿走他手指上的烟,夹在嘴唇上吸了一口。莫祁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咬牙道:“你,怎么学会了抽烟!”
何若又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我是个贱人,贱人什么学不会?!”
心知她在嫉恨他的那句贱人。莫祁脸上又涌出暴怒的神色.何若无所谓地继续一口一口地抽烟。还在他脸上吐着烟圈儿:“你要不满意,你再打我啊?你再□□我一次?”
莫祁神色慢慢地平复下来,把她手中的烟拿走,连着烟盒一起扔在垃圾桶里。
何若下床蹲在垃圾桶跟前,把烟盒拿了出来,抽出一根烟,就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拿打火机点燃了。眼前蓝色火焰忽闪忽闪,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扑向这火焰的飞蛾,死无葬身之地。
烟雾缭绕里。莫祁也下了床,砰地把垃圾桶踢翻,“你他妈抽吧!啊,好好抽!抽出病,有我养着你!”他抓起衣服穿上身,提脚走了出去。
何若蜷缩在床脚,双手捏着那根瘦细烟杆,小心翼翼地放在嘴唇间,细细地吮吸着,然后被满室的烟味熏得眼泪哗哗地流。
朦胧中,她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莫祁,便不作理会。后来那敲门声越来越大。她穿上睡衣去开门。透过猫眼,他看到了那张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的脸庞。
莫言。
何若只觉得心脏的血都倒流了。她迟疑了好久,终究是决定开门。刚打开锁,莫言就推开了门,力气又大又猛。何若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穿着一套黑色的骑马装,靴子上都是泥水,眼睛是黑色的,头发是黑色的,浑身都是黑色的。他刚和朋友骑马,然后飘起了漫天的细雨,他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何若,他给她打了个电话,听到她喊救命……然后衣服也没换,就赶了过来。
何若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然后她觉得心里分外难堪。可是,一点都不怕他。从十六岁之后就不怕他了。
莫言站在门口,荧荧漆黑的眼睛看着何若,看了半晌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问道:“莫祁不在?”他喘着气,声音却很冷静。在什么时候他都很冷静,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心涌起波澜。
“出去了。你,你有事?”何若搂紧衣服,生怕他看到自己脖颈上的痕迹,那痕迹粉红得很扎眼。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过得没他好。
他已经走了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他迎着何若走进来,将何若逼得步步后退。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何若身上带着烟草的气味,淡淡地弥漫开来。
他瞟了何若一眼,然后何若便神经紧缩,心里不禁害怕。她本不应该对他害怕,可是突然被他这么一看,她就感觉害怕。
莫言一直走向窗边才停住,这才扭过身,远远地地看着何若,眼神突然变得很哀伤。
“他打你了吧!”
何若心里如万千蚂蚁噬咬,胃中翻滚,何若赶紧捂住嘴巴。然而胃中很空,她也只是干呕。她扶着桌子干呕。
过了好久,才略微舒服了一些。可是总有哪个柔软的地方不舒服,像是被针刺着,腐烂了,变质了。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自己脸红肿的模样就曝露在空气里,他又不是瞎子。他能想象的到么,竟然有别的男人像他当年一样,打了她。何若只觉得脸庞都麻木了,心里更加觉得耻辱,也更恨他。
莫言站在窗前,静静地窥视着她的狼狈和惊惶,眼底仿佛有什么痛苦一闪而过,却隐藏到眼底深处,消失不见。
何若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淡淡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你不是找莫祁么?他应该在他朋友那里。”
莫言顿了顿,道:“我来找你。不找他。”
找她?他这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何若觉得有些惊讶。
他冷静地看着她,走过来把她手指头的烟拿走,掐灭在烟灰缸里,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这样,我来想办法,你离开他。”
他让离开,她就离开?何若迎视他,“你如果为何兮而跟我讨价还价,我不会听你。”
莫言眸子白光一闪,大声道:“我不是为了何兮,我是为了你!”
何若怔了怔,“为了我?哼哼,好笑。为了什么,为了补偿,还是救赎?这么热衷掺和别人的恋人关系,你不觉的无聊么?”她仰起头,眼光嘲讽,大声反问他。
“恋人恋人,”他讽刺地笑了起来,声音陡然清朗:“你就算缺钱,也不至于这么作践自己吧!你难道就那么想那么想做你妹夫的附属品?满大街跟你一样的女人,你可以看看她们都是什么货色!”
何若猛地看向他。她是什么货色,她就是这样的货色!!她这样的货色曾经还被他...
她真的被他刺激到了,半晌,她指着门道:“够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缺钱也是我缺钱人的事。我爱跟谁好就跟谁好。这是我的事。你我本无瓜葛,你不需要找我,更不需要管我,你走吧。”
“好。”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她:“这次你拿好了。如果你还想快递给我,那告诉你,我已经搬走。你爱住不住罢。如果你想住你妹夫的房子,可以把那何家老宅卖了,放把火烧了,或者把钥匙送给乞丐。都行。随你。自便!”
把房子给她?是补偿?是忏悔?他哪有偿还的诚意。他永远都欠她的。他以为这么多年后用一栋房子来偿还,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何若把钥匙扔在茶几上,砰地一声脆响。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淡淡道:“钥匙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莫言神色一黯。他拢了一下湿淋淋的头发,慢慢走了出去。外面雨斜风狂,天幕是泼墨似地灰黑。他脊背微微僵硬,在房前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冒着雨向自己车走去。
何若站在窗帘后,悄悄地看着外面。直到他开着那辆吉普远离了这里,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她把窗帘刷地拉上,隔绝了窗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