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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魂魄入梦来 ...

  •   自从被邓车掳了,还从没睡这么香甜呢。赋雪一觉睡到天亮,枕头湿了一片,也不知流了多少口水,脸皮都快泡皱了。我这是有病么,怎么这么能淌口水。白天还好,只要不发呆还想着吞咽,晚上就不行了,侧着身睡,天天湿一大片。上辈子青春期时不记得有这症状啊。赋雪收拾着起身,惊见日上三杆,居然这么晚了,怎么也没人叫我。用昨晚拎来的水洗了把脸,匆匆来到院门,方要开时,听外面有人说话,好像是伙房的陈舀子。

      “六儿,还是你进去吧。你,你知道我胆儿小”。

      咸菜六儿道:“别怕别怕,哪儿那么容易被索命。”说是这样说,他也不敢上前叫门。

      陈舀子又道:“这都什么天光了,哪有那么能睡的,八成是丢了魂了。”

      赋雪在院里听的寒毛直竖,什么啊,又是索命又是丢魂的。

      听咸菜六儿又道:“七爷也真是的,哪儿不好让她住,非住这凶宅,那么柔弱个小娘子,怎么受得了女鬼侵。”

      赋雪在里边听了这话,直骇出一身白毛汗,脑袋嗡嗡响了半天才有了点思考能力。我就说哪有这样的好事,惹火了侯爷居然还能住这么宽敞的小别墅。感情拿我慰问恶鬼呢。定了定心又想到,话虽这么说,可咱昨天也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宿,无恙啊。鬼睡着了?还是……想想刘世昌,这个也是个冤魂?

      这时门外那俩商量好了,决定有难同当,一起上前叫门。抬起手来还没敲呢,门居然自己开了,唬得这俩“嗷”一声叫,抱着头瞬间挪移了一丈远,果然人类的潜能无限啊。赋雪看着好笑,自己心里的恐惧倒少了几成,道:“你们怎么了,跑什么?”

      二人听见赋雪说话惊魂方定。看日头高高,哪来的鬼啊。舀子讪笑着问赋雪:“你,你睡得还,还好吧。”

      赋雪听他问的含糊,心中有气,便道:“不好,前半夜老有个女人哭,闹得人睡不着,后半夜才睡下,要不然,早起来了。”说完也不理他俩,径直向伙房走去,不想被那俩人呼的一下就超了过去。看着他俩逃离时火箭般的速度,赋雪忍笑忍到内伤,小样,吓不死你们!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虽说把伙房的人个个吓得不轻,赋雪自己也没舒坦了。忍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没忍住,对伙头陆七说:“七爷,我能不能换个地方住,那房子隔壁老有人哭,哭得叫人慎得慌。”

      陆七道“我也不想啊,不是没办法嘛,你看这里,除了那房子,全住着汉子,你能跟他们混住?再说,不就是有人哭嘛,哭累了兴许就不哭了。再不行,你听着听着也就习惯啦。以后你要是晚上睡不好,也不用赶早来,早饭不用你伺候,你当晚班吧。”

      虚汗,谁能听习惯这个啊。想再说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陆七头句话就把后路给封死了,没别的地方住啊。幸亏不是真有鬼哭,赋雪左思右想,最后把牙一咬,把脚一跺,不就是个鬼嘛,我们家鬼多了,齐爹齐妈刚死了不到半年,赶不及投胎吧,俩鬼打你一个总打得赢。就算俺给你害了,还不一样是个鬼,谁怕谁!

      给自己打了半天气,还是不敢往那院去。少不得又给灶君上了几根香,方踏实了点。寻思了一下,到灶上刮了半碗锅灰,和稀饭做成墨,又拈上几根香,才硬着头皮往回去。临行时瞥见了陈舀子和咸菜六无限同情的目光。齐赋雪促狭心起,呲着牙冲二人森森一笑,空着的那只冰冷的手忽然攥住了舀子的手,鬼上身般的直了眼,悠悠道“晚上,我来找你。”

      只听陈舀子的喉咙咕噜一声响,眼皮一翻就晕死过去。

      坏蛋齐赋雪也不好过,一路上哆哆嗦嗦不停的念叨:“不知道这位是姐姐还是奶奶,冤有头债有主,您报仇可别找俺,俺是才来的,虽说住了你的地方,可那是不由自主啊,俺也是个苦命人呵。知道你死的冤,俺以前也帮过冤魂……”忽然想到,这不是给自己找活儿嘛,“呸呸,这句不算,重说。我知道你死的冤,俺也冤啊,别再来吓俺了。”

      回到小院儿,用搌布沾了墨在门上写,左扇写上“秦叔宝在此”,右扇写上“尉迟恭恭候”,写完了还不踏实,又在左边画了根金锏,右边画了根钢鞭。画完,撮了个土堆,把香点了插上,趴地上磕头,念叨:“二位爷,咱虽没钱去请二位的神像,虔敬之心却是半点不少啊。念咱心诚,求爷们屈尊降贵,帮咱镇守镇守。二爷该知道,咱是好人一个啊,以前还帮过刘世昌,再说咱两辈子都没干过什么缺德事,额,赖婚那个,应该不算吧,好像也该算,那成,大不了出去就嫁。赋雪给二位爷磕头了。”说完一通乱磕,也不知磕了多少。

      香烟缭绕,冥冥中二神将打酱油路过,秦二爷眼神好,对敬德公说:“我怎么瞧着那门上写着咱俩的名字呢,瞧瞧去。”

      二位下来,往门上看,尉迟敬德愣了愣,问秦琼:“我那门上,怎么画着根糖葫芦。”(汗,那是钢鞭的说)

      秦琼道:“可说呢,我那门上也画了个东西,怎么,好像是玉米棒子 (作者:瀑布汗)。那不是印第安人的作物么?这会儿不该传到中土啊。”又瞧赋雪,“嘿,这小娘子我认得,前些日子帮冤魂刘世昌打过官司,怎么跑这儿来了。”

      二位正纳闷呢,赋雪念叨完了,捧了瓢水,权当成酒浇奠了。哗的一泼,把两位神将呛得直咳嗽。但见她甚是虔敬,不好意思嫌弃她的香案寒酸。少不得就了神位,不在话下。

      赋雪这一宿就没怎么睡着,听着点动静就胆寒,哆嗦了一夜,黎明方入睡。那陆七爷果然不介意她晚来。第二天又是如此,到了第三天,大约是困急了,倒得一夜好睡,自此,赋雪也踏实了,索性不去想它,得过且过。只是她这院子闹鬼,连同她被鬼上身的事不胫而走,大白天都没人敢靠近此院。太阳只要一落山,伙房的工友能离她八丈远的绝不靠近她七丈。是以晚上陆头儿也早早让她回去,省得再招了鬼来吓晕两个,短了人手。她倒乐得安逸清静。

      这天晚上她又早早回来,洗洗上床,躺了一会,听得院里有人叫她的名字。咦?谁的胆子这么大,敢进我的院子。起身开了房门,见院中立着一个黄脸大汉,威风凛凛,神将形容,背负一双金锏,活脱脱就是年画上的左门神秦叔宝。

      神将显灵啊!

      赋雪激动的血脉贲张,这脑袋一热,嘴巴就有点抽,脱口喊道:“宝二爷!”

      这一声喊得秦叔宝直擦虚汗,“那个,林妹妹的眼泪小神实在消受不起,你还是按常规,叫俺秦二爷吧,哪怕是二爷也好啊。”

      怎么这么背啊,刚一开口就把偶像得罪了。赋雪冷汗涔涔,舌头越发打结,竟结巴起来,张口道:“那,那好,二,二,二,二,二……”二了半天楞没爷出来。

      把个秦琼郁闷的,待她“二”到第二十次的时候,烦闷起来,厉声喝道:“你二够了没有!俺很二么?”

      这一喝,吓得赋雪一哆嗦,结巴到好了,忙不迭的回答:“不是,您不是很二。”

      汗,这不还是二嘛。忙又更正:“不是您不二!”

      “……”

      狂汗,忘了顿开了,“您不是不二。”

      “……”

      这都什么啊,“我的意思其实是,不二跟您没关系!”

      “……”

      我干嘛老在“二”前边加个“不”啊,“二跟您有关系?”

      赋雪这会儿不光舌头抽,连脑子都开始抽了。“咳,我二,我二总成了吧,爷,您干脆一锏夯死我算了。”赋雪捂着脸蹲地上,破罐破摔了。

      这时有个女人的声音道:“她是一时慌乱,词不达意,二爷别怪她。”

      这声音听着耳熟,赋雪透过指头缝偷看,见秦琼身后走出来一人,娴静俏丽,正是赠过饼给自己吃的银锁女郎。

      秦二爷器量大,倒也没怪赋雪,叹了口气道:“其实,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俺要是不二,能来招惹她嘛。得,你们聊,我还是门口啃玉米棒子去吧。”言罢离去,身形好不落寞。

      赋雪一见秦琼走了,跟得了大赦似的。站起身,向银锁道谢:“谢谢姐姐帮我。”

      银锁道:“妹妹不用客气,我原是有事求你来的。”

      “什么事,可说,你怎么跟了秦二爷来。”

      “妹妹,我说了你可别怕,你是豁达有福之人,没人害得了你。姐姐如今,却只是个冤魂了。”说着垂下泪来。

      不知道是因为得她提醒,还是因她本身温柔娴静,听到她说自己是鬼,赋雪居然没害怕。试探着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我被奸侯逼迫,自尽而亡。”

      “你可是要我替你伸冤?”

      银锁摇了摇头,“那人来日自要报应到妹妹跟前,只求妹妹到时莫要退缩。”

      报应到我头上?赋雪凝了眉,低头思索。

      银锁自忖话说的多了,不敢由她思索,忙道:“姐姐此来,原是求妹妹另一件事。我身遭不测,家人尚未知晓,尤自忧心,我时间不多,赶不及去通告,求妹妹脱得牢笼时,念在当日恩情,代为知会。”

      赋雪道:“这不难,你家住在哪里啊,叫什么?”

      “我家住武进县榆林村,姓颜,乳名一个柔字。家中尚有老母郑氏,另有长兄,名讳是上查下散。自幼配得家父同窗之子金生,兄长送我付广平县完婚,不想被奸侯拿到此处,赔上了性命。”一边说,一边又在拭泪。“少时会有人抬了我的尸身路过,妹妹记得取下我所配银锁,以为表记。我身死之事,求妹妹瞒了家慈,只告诉家兄,叫他妥为调处,莫空自牵挂了。妹妹恩情,颜柔只能来世再报了。”言罢屈身下拜。

      赋雪方要搀扶,忽觉头晕目眩,依稀又似躺在炕上。抖然警醒,却是南柯一梦。

      远处更梆之声传来,时至三更。赋雪心中犹疑,回想梦中情景,亦真亦幻,难道真有托梦之说?开门来到院中,想再看看,忽觉冷气袭来,该死,只穿了单衣,方要回去加衣,忽闻得脚步声响,颜柔说会有人抬她来,不会就是这个吧。忙忍了寒冷,出得院来。

      门外正有两人抬了一张门板经过,门板上躺着一人,不知是死是活。抬人经过赋雪小院的时候十分惶恐,大约也听过闹鬼的传闻,边走还边往这边瞅。谁知刚到了门口,门忽然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白衣女子。赋雪原本白晰,又给月色一映,更是白得直逼女鬼,把抬人的两个吓的魂不附体,嚎的一声,撒腿就跑,门板也扔在了地上。

      赋雪走近一看板上之人,脸色更白。

      果然是颜柔!

      原来真有魂魄托梦的事。颜柔项上一环暗色,真是投环自尽的。依她所托之言摘下银锁,沉甸甸的,载满了颜妈妈对女儿的怜爱。赋雪不由得心中一恸,想她老人家当日给女儿戴上此锁时,如何想到今日白发尚在,娇魂已逝啊。长命锁,锁得了命么?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一阵寒风袭来,赋雪身子一抖,再冻着就要着凉了,心中默默与颜柔告别,转身回院,进院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左门扇,咦?那根“金锏”竟然整整细了一圈。不由心中暗赞,二爷真是铁嘴钢牙啊,还真拿金锏当玉米啃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魂魄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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