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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双姝变粉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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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众人松了一口气,艾虎出来站到船头,装模作样的问道:“请问那官爷,前边水门可是在拿人?”
一个网船上的军官道:“是,这边一时不通行了,你们要是不赶就等等,若是路不远又等不及就回水汊子那边换条河道出城吧。”
“多谢官爷提点。”吩咐船夫调头。旁边几条私船有的下了锚,有的便如他们一般调了头。船仓里,赋雪忧心忡忡的问智化:“四哥一个能救得了他们俩么?”
“你四哥只消救展昭就行了。”
“那丁三姐呢?”
智化不语,赋雪还待再问,却听船底发来两声沉闷的敲击声,智化一笑,吩咐扬帆。帆一鼓,小船快速驶离了水门,少时进了水汊,改道另一条河。转弯时,内岸陡峭少人,艾虎命收帆下锚,少时甲板一声轻响,后又听船侧水响,又过了一会,仓帘一挑,艾虎和五爷搀了一人进来,那人通身尽湿,左臂尚有血水滴下,正是受伤投水的丁月华。因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多时,月华不住发抖,智化忙将一件裘衣与她披上,赋雪忙拿脸布给她擦头。丁三却像是冻僵了一样,木木呆呆的任凭他们收拾。智化递过一个包袱,另从兜囊里掏出绷带递给赋雪,叫她给丁三包扎,再给她换身衣裳。三个男人出仓。
见赋雪不知所措,丁月华自己将左边的袖子撕扯下来,方便她包扎。那伤处已高高肿起,本来就少了一块肉,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伤口向外翻着,直叫触目惊心。赋雪不由一阵晕眩,定了定心神,方动手包扎,却又笨手笨脚,想着丁三最见不得她的手艺,怕给她骂,心下一慌,动作越发笨拙,可今天奇了,这么久了丁三居然还没骂,偷眼去瞧,却见她神色颓丧,根本就没看这边。心下稍安,总算马马虎虎的包好了。待给她解衣裳,那人才回过神来,止了赋雪的手,自己利落的换衣,仿佛根本不曾受伤一样,瞧的赋雪直咋舌,人家这痛点怎么就这么高呢?
待她们收拾停当众人复又进仓,却见丁姑娘满面通红,想是当着人换衣裳害臊吧,又见雪娘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胸部长吁短叹,仿佛有无限烦恼,不时的抬头看看丁三,又好似无比羡慕,这丫头怎么了这是。
此时船已临近水门。智化道:“五弟,你该进暗格了。”又对丁齐二人道:“一会儿若有人进仓,万勿紧张,只闲坐聊天便是。”
五哥入了暗格,赋雪透过竹帘看那水门,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水门一众长相平平的兵士当中,一张脸脱颖而出,那是一张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一辈子的脸,更是一张让人一看就痛恨自己眼睛没瞎的脸。赋雪现在就在痛恨,我怎么这么倒霉,刚刚摆脱了徐敞,这会儿又碰上了张华,我说呢,这俩鬼每回都是一同出现,今天徐敞怎么落了单了,敢情张华在这儿呢。拉拉智化,“智哥哥,那个丑鬼认得我。”丁三也道:“他也认得我。”
智化有些意外,只是已至水门,再调头怕更引人注意,心思电闪,问赋雪:“五妹身上可带着脂粉?”
“没有,我从不用那个的。”
“我这儿有。”艾虎忽然接茬。说着从怀里摸出个银盒,却是一盒香粉。智化一挑眉,“你哪来的这个?”
“啊?”艾虎眼睛一忽闪,“哦,我买了要送给五婶儿的,谁想婶婶生的白嫩,想是用不着,就没拿出来。”
“给我的?”赋雪笑逐颜开,可算见着回流的东西了,还是银盒子呢。“用得着用得着,拿来闻闻也是好的。”伸手便去拿,大约艾虎是练过武的力气大,拽了一下竟没拽出来,赋雪锲而不舍的又加了把力,终于拽出来了,乐呵呵的打开闻,真香,回头闻够了送魏姐姐,叫她把我画在五哥旁边凑成张金童玉女图,嘿嘿。
对面艾虎咂吧咂吧嘴,有些个失落的端起了面前的茶吸溜着喝。智化低头暗笑,把那盒子拿过来,挑了点香粉弹在艾虎前胸又还给赋雪。“此番情急,怕是要得罪了,两位妹妹莫怪。”低声与三人耳语一番,命艾虎去前甲板。船进了水道,便有兵士拦下,张华便欲登船检视,艾虎忙向张华招呼道:“张爷,您老怎么也在京里。”
张华看艾虎,有些面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时智化挑帘出来抱拳道:“张兄弟别来无恙。”
张华一见智化方才想起,那艾虎原是霸王庄马强的倌僮,马强仗着宫里的总管马朝贤的势在乡里胡作非为,设倌招贤,大批绿林人啸聚霸王庄,智化就是其中之一,这艾虎便是从他去了之后跟他学艺的。张华跟他们虽不是一路,总也相识,抱拳回礼道:“原来是智兄。你们师徒何时进的京啊。”
艾虎:“前几天。来给我们老太爷送寿礼。”
“哦?马老太爷身子还硬朗吧。”
智化道,“还好,托褔。兄弟这是……”
“朝廷抓五鼠呢。哥哥船上没啥夹带吧。”
智化面上一滞,含混道:“我能带什么。”他的表情让张华疑心大增,笑道:“我却不信,你师徒进一趟京,怎么不捎两个美娇娘回去,你既说没有,兄弟可要进去看了。”方要举步却被艾虎挥手拦下,这一挥手,便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飘入张华鼻中。张华一挑眉,目光投向智化,不想智化被他一看越发窘迫,欲言又止,偏偏此时,仓内传出女子的格格笑声。张华心下了然,哈哈大笑道:“食色性也,哪个男人不想抱娇娘,偏智兄这般扭捏。”
智化眉稍垂的更低,抱拳半遮了颜面,“兄弟莫要取笑。”
张华见他这般羞窘,也不好意思再入仓了,隔帘望了一眼,仓内正是两个女子的身影,挥一挥手,“放行。”
智化万分感激的冲他一揖,又低声道:“还求兄弟口风紧些。”
张华闷笑应了。
智化讪讪回仓。
一路再无阻滞,小船出了水门,众人得脱,一时心情大好,说笑之声渐起,唯有丁月华坐在一角红着脸默不作声。想是方才叫她扮粉头面子上抹不开,众人却又不好劝解。赋雪不解,拉拉她衣角,“三姐,你是不是发烧啊。”月华摇摇头,“不知四哥那边怎么样了。”
智化:“泽长行事,最是让人放心,该是比我们顺利。”
玉堂:“展昭怎么受的伤?”
月华:“被钟洪偷袭的。”
玉堂面色一沉,“钟洪与姐姐想是同门了。”
“是。”
赋雪闻言色变,这么说,我哥又中了那烧火的掌了。张口欲言,手却被玉堂暗暗掐了一下。
小船又行了多时,停靠在一个小埠,岸边却不见蒋平展昭,玉堂探指暗暗顶了一下赋雪手心,“我上去看看。”赋雪会意:“我也要去。”玉堂假意一犹豫,“走吧。”揽着她跃上岸,钻进丛林。大约过了一刻,领着蒋平展昭归来。展昭因受了伤,面容略显憔悴,却没有意料中的赤红,他一进仓,丁月华神色便是一动,而展昭看到她,脸色也变了。“你的脸怎红成这样。”众人这才查觉,那月华的面色比先时更红了,连带着眼中也布满血丝。四爷更是大惊,陈州他看管的那刺客死前也是这种样貌。“月华你……”
丁三看上去有些躁热,松了松领口,“我没事。”说是没事,这三个字说完,尾音竟有些气喘。
其他人终也查觉异样,先时只道她是害臊呢。玉堂道:“三姐,钟洪爪上有毒?”
丁三摇摇头。
展昭凝眉:“难道中了掌?”
丁三又是摇头,有些无力的靠在仓壁上,看一眼展昭,喘了口气,“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么?”展昭看向他人,待众人陆续退出俯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他满眼的忧心,月华轻叹一声,“你何必对我如此关心,你可知道,我接近你,原是别有所图的。”
展昭神色黯然,“你,自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
月华有些意外,“你…不想知道,我图什么吗?”
展昭摇头,“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怎么了。”
“我被自己的…功力反噬了。”
展昭心惊,“你是说走火入魔?”
月华摇头,深吸了几口气,“我练的,是斜月掌。乃斜月谷两大奇功之一。另一种武功叫做莲心指,都是祖师所创。两功一寒一热,同时修习,才不会伤到体魄。可惜,莲心指要体质特异者才能修习。百里无一。斜月掌倒是人…人能修,奈何太炽,单练此功,必为所伤。所以,谷主便在…弟子修习前,凝莲心指力,在他们臂上打下一印,借指印之寒,平和热功之炽。待指印消弥,再补打一印。若不补,那弟子必为热功反噬。”
听到这里,展昭惊惧道:“你的印没了?”
月华神色淡然,“是。”
帘外众人恍然大悟,钟洪用爪抓的,只怕便是丁三的寒印了,怪道她舍不得那块肉,那哪是肉,分明是她的命啊。
帘内丁三还在絮话,“中了斜月掌,除非三倍于施掌者的内功,才能将掌力逼出,此规,四百多年来,无人能破。”说着又喘息起来。
展昭见她说的辛苦,接口道:“我中了你的掌,却能自行化解,所以你接近我,以期查明真相。”
“是。为了,解除你们对我的疑心,不惜……”
展昭暴睁了双眼,“不惜与花冲做戏。”
月华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展昭。
展昭的眼中含了怒意,稍后又化作怜惜,语调恨恨,“他们用那劳什子印逼你!”
“你,不怪我?”
展昭摇头,“我想知道,你对我……”
“对不起。算我欠你的,来世还吧。”
伤感爬上了展昭的容颜,“你既知我能化解那掌力,又怎知自己必死。”
“此番与别个不同。作祟的不是……一拳一掌,而是,我的毕生功力。若是勉力而为,连你,也会毙命。”
展昭目中怜意更盛:“你宁死也不肯让我试试么?”
月华苦笑着点头,“十年前,我就该死了。十年来,受制于指印,够了。何必为了这条残命,再连累别人呢。”
展昭定定的看着她,“谁说是残命,便是残命,自有人怜惜。”
“你……”丁月华声音微颤,“你一向谨慎持重,我来历不明,又成心骗你,你还……”展昭握住她的手,“这一回,我想任性,不想谨慎。”言罢决然起身步出仓外,径直走向赋雪,却被一个白影挡住。展昭虎目圆睁,“她进城是为了救赋雪!”
玉堂目光闪动,五内纠结,他挡住展昭原是出于对雪儿本能的保护,因为他听明白了这一遭的凶险,更何况,就算救人无险,雪儿的身世也势必暴露,后患无穷。展昭哪知他这番心思,只道他忘恩负义。转而看赋雪,没有话,只有凛然中带有一丝哀切的目光。赋雪转到五哥面前,看着他目中的不舍,柔柔道:“你不是要和我做一对江湖侠侣么?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玉堂爱意浓浓的看着她,“你怕不怕?”赋雪微笑:“不怕,有五哥呢。”玉堂的眼角也有了笑意,拢了拢她额上秀发,“好,那五哥就一直陪着你。”不论生死吉凶。
攥着她的手步入仓内,丁月华见进来的是他俩,略显意外,很快便恢复如常。“这才是真相么?”
“是。”
“没想到,她骗过了邓车,居然,还能骗过花冲。你,真的要她救我?”
玉堂答非所问,“她失忆了。忘了内功心法,你知道她面临的是什么。”
丁三眉头一皱,又一展,“你不惜拿她诱捕花冲,就是为了……”
玉堂点头。
“为什么不来抓我?”
玉堂苦笑,“依你的性子,抓你,你会说么?”
丁三盯着玉堂,忽然会心一笑,笑得灿烂异常,看得赋雪啧啧称奇,原来这姐姐会笑啊。却听她笑完又道:“你觉得,我现在会说?”
“我希望你说,就算你不说,我也是会让她救你。”
“不怕我泄密么。”
“怕。可我没见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能见死不救。如果你将来做了,我必取你性命。”回视赋雪,“试试吧。”
赋雪过来,拉住了丁三的双手。丁三便觉自己的功力开始缓缓泻出,十年辛苦,一朝倾尽,心中自然有份不舍,更多的却是摆脱束缚的畅然。赋雪却没什么想法,只是感受暖暖热流滋润丹田。那感觉回回都这么舒服。后来坐得累了,便倚在五哥身上,再后来索性闭上眼假眛,最后,居然打起了小呼噜。五哥揽着她失笑,亏我还担心的要命,她倒放松到睡着。
这时月华松开了赋雪的手。玉堂道:“好了?”月华点头,声音有气无力,“玉堂,俯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