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短篇集合》命座星

6、绿茶养成计划

　　3
　　被骆冰冰认定了梦想是做家庭主夫的徐大河，收拾好自己爱用的几件随身物搭上车，连夜赶到骆冰冰给出的地址，他和骆冰冰在西餐店分别后，忘了找她要门卡，不得不迎面吹着夏日夜晚的习习凉风，孤单地站在小区大门口，被年轻的门卫用怀疑的目光瞪视。
　　骆冰冰接到徐大河打来的电话，正在敷面膜的她，踩着一双平底鞋风风火火跑出来，隔着很远就看见一身正装的徐大河。
　　哪有穿条纹西装干家务活的保姆？
　　骆冰冰暗暗吐槽一句徐大河，走上前，带他进小区。
　　徐大河来之前，在地图上搜索到前往骆冰冰给的地址的最佳路线，便没再多想，他有个大学室友，一心一意想要钓有钱人家的独生女，每次和女生约会，打听到人家住在什么地方，都会在网上搜寻该地段的平均房价。
　　徐大河走在骆冰冰的身后，晚风温柔地拂面而过。
　　原本想当然的以为骆冰冰能在这一片儿有套公寓房，便是很受家里宠爱的表现，却没有想过骆冰冰现在住的房子是某房地产商近两年公售的双拼别墅。
　　骆冰冰家里应该比一般的中产要有钱。
　　徐大河脑海里不免浮现这样的一个念头，他自认为自己不贪财好色，从未像大学室友一样想靠女人上位。他那个大学室友长相平平无奇，鼻子特别塌，不知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同院系的一个学姐长相端正，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大学室友和她交往后，得意洋洋地在寝室里/操场/聚餐的饭馆等各个所谓哥俩好能交流感情的地方大吹特吹。
　　“我那女朋友她爹是某某公司的大董事，我哄着她说等咱俩结婚后，把所持股份分我一成。”
　　太爱炫，又贪婪，但凡有个说话的场合都忍不住。话里话外都是想要靠裙带关系成为一代极品赘婿的嘴脸，幸好后来学姐识清大学室友的真面目，把他甩了。
　　徐大河走在后面，默默注视着骆冰冰纤瘦的背影。
　　顺利搬入新住宅的徐大河。
　　正式开启了他为骆冰冰当居家保姆的职业生涯。
　　“好乱。”
　　徐大河震惊。
　　骆冰冰住的地方未免也太乱七八糟了吧！
　　“既然你搬进来了，我妈原来给我请的钟点工阿姨就没有必要来了。徐大河，这样做没问题吧。”
　　徐大河抿直嘴唇，没说话。
　　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包装盒，空气里弥散着的淡淡烟臭味，瓷碗边缘的不明污垢搭配沾满酱汁的勺子杂乱地堆放着。客厅里的乱象，已经足够可怕！不知骆冰冰的卧室里是不是更加混乱？
　　“我要忙着学习和考证，上个月我才办理好入职手续，很忙的啊！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没钱请保姆。”骆冰冰白了一眼徐大河。
　　徐大河：“……”
　　他轻轻叹息一声，当着骆冰冰的面，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客厅。
　　错位的餐具洁净过后放回正确的位置，掉在地上的抱枕，捡回沙发整齐地码放。徐大河从客厅的各个隐秘的角落找回十一个不同角色的手办，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骆冰冰。
　　骆冰冰摊开手，耸耸肩膀说：“我喜欢这样。”
　　徐大河能够理解。
　　客厅焕然一新。
　　骆冰冰洗完澡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搭理徐大河。
　　当晚徐大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样真的好吗，身为top2毕业的高材生，身高长相俱是不俗，唯一差了点的就是抗压能力有些弱。据说人对压力的承受能力，是刻在基因里的，有的人生来就大大咧咧，不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有的人则会轻易折损在不利益自己的环境里，心理变态精神病变。
　　曾经经手处理过的巨额财富化为一连串没有真实感的数字，在徐大河的眼前幻影般一掠而过。
　　他又想起之前认识的一个学长，在入职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便遭受调查，被送进监狱。徐大河忍不住叹气，他现在这样，总比那些坐牢的要强。
　　骆冰冰比自己小两岁，刚读完研究生。
　　一个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又有几分天资、愿意奋斗努力的女孩子而已，徐大河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要赔上前程，窝在她家里又当保姆又陪着她玩扮演游戏吗？
　　蜂腰长腿，六块腹肌，翘屁宽胯，器……大活好……打住。
　　徐大河想着自己优越的外貌条件，想着自暴自弃前一帆风顺的人生，他睁着眼睛，迟迟无法入睡。
　　那些入职不到一年就专心过上家居生活的前女同事，是怎么愿意的呢？
　　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担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
　　也许是身为男人，徐大河难以感受到女性的一些难处。
　　他尤其不解，将曾经所学的知识、掌握的职业技能，统统抛弃，整天忙着为了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的那些优秀女性，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做出了改变一生的决定。
　　也许是身为女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权力和资格。
　　退出激烈的个人竞争，蜷缩在男人的羽翼和庇护下。
　　徐大河想了很多。
　　这个夜晚，徐大河是睁着眼睛度过的。
　　他不曾预料到，日后的自己，为骆冰冰否决了往后余生的全部可能性，安安心心地待在骆冰冰的身边，体贴温顺，献出全部，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家庭小娇夫。
　　他只剩下一条路。
　　妇荣夫贵。
　　骆冰冰所获得的成就，便是他徐大河的成就。
　　谁让他是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呢？
　　4
　　徐大河每天清晨五点半起来，为骆冰冰准备早餐，她醒得早，早上六点一起床就要喝煮过的咖啡和煎好的新鲜培根。
　　徐大河怀疑骆冰冰是故意在折腾自己，什么人非得六点就吃早饭？吃的还不是包子、稀粥这样亲民的食物？
　　将简单快捷的早餐做好后，徐大河松了口气，将食物端到餐桌，温柔地叩响了骆冰冰的房间门。
　　“醒了吗？”徐大河站在门边。
　　“嗯。”
　　骆冰冰推开门，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切，一头没梳理的翘天卷毛，睡衣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看起来有些邋遢。
　　走了几步，骆冰冰回过头，瞪着徐大河：“你怎么穿得这么难看？”
　　徐大河上身白色背心，下|身黑色运动短裤。
　　他疑惑地望着骆冰冰，搞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心情不爽。
　　骆冰冰：“穿好看点，行吗？”
　　“我为什么要穿得好看？”
　　“你待在我这里，又不出门，虽然每天能见到的人只有我，可是……正因为如此，你多少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徐大河：“啊？”
　　“我觉得你这样的穿法很难看，我忍你好几天，一直都是这套丑衣服，简直是玷污我的视觉。”
　　穿个衣服还要指手画脚？
　　你谁啊你管这么多？
　　徐大河面上露出了柔和平静的笑容，对骆冰冰的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
　　“你想要我穿成什么样？”
　　骆冰冰愣了片刻，半晌后，眉眼弯弯道：“我有个想法，周末，你和我一起去逛街吧。”
　　徐大河斟酌道：“你上班貌似不是很忙。”
　　“嗯。”
　　“不996？”或者007，省得闲暇时间在家一直挑刺。
　　“不。”骆冰冰说完，拍了一下徐大河的肩膀，转身走到餐桌前，开始享用早餐。
　　徐大河有几分羡慕骆冰冰。
　　他也想要有个好家庭，在后面替他遮风挡雨。
　　不知不觉间，徐大河的心态愈发狭隘。
　　他眼前只有骆冰冰，每天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满足骆冰冰越发膨胀的胃口，穿对的衣服，做丰盛的饭菜，用她喜欢的洗衣液，防止衣服窜染讨厌的气味，出门买菜精挑细选，回家收拾房间得心应手。
　　月工资每个月准时入账。
　　但是，徐大河收到的工资，连一分都没有花过，前几年颠簸流离的打工生活，让他学会了节俭，发展到现在，他勤勤勉勉地过着日子，将每一分为这个家花费的开销，都清楚无误地记录在账册上。
　　只要不是太奢侈，徐大河的吃穿用度，骆冰冰看过账本后，都会报销。
　　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过久了。
　　徐大河也渐渐从中品出滋味，每天都有发现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平淡小幸福。
　　这个周末，骆冰冰又要带徐大河出门逛街买衣服。
　　“我发现你还蛮有情趣的。”骆冰冰瞥了一眼餐桌上的湖蓝色瓷瓶，精心叠插的朵朵花枝发散着香气，沾着水珠。
　　徐大河腼腆地笑了笑。
　　说是给徐大河买衣服，可那些衣服都是按着骆冰冰的审美来的。
　　骆冰冰喜欢看男人穿灰色西装，徐大河便挑选了一身灰色西装。
　　骆冰冰喜欢看男人穿飞行员夹克衫，徐大河便在几家店铺里，找出最适合自己身材气质的夹克衫。
　　骆冰冰喜欢男人穿过小腿的长靴，徐大河便尝试了从未套上双脚的长靴。
　　潜移默化的，徐大河开始乐在其中。
　　他很乐意让骆冰冰为自己挑选着装风格，满足于骆冰冰看见自己从试衣间走出时变得兴奋的神色。
　　半年的时间飞快流逝，骆冰冰仍称呼徐大河为住家保姆，每个月按时发放工资，徐大河除了听从骆冰冰的命令，没有表现出一点逾越。
　　两人的关系看似不温不火。
　　但徐大河，心里很清楚，有些东西无声无息间，变了，变得很彻底。
　　他偶尔会生出几分莫名的不甘不愿，但，独自苦恼一阵后，在骆冰冰工作结束，回到家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向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备受主人溺爱、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蹦蹦跳跳的鸟，是讨巧可人的宠物。
　　苍鹰安分地蜷缩在漂亮牢笼里那个瞬间，便成了金丝雀。
　　不能被驯服的苍鹰会奋力一搏，撞烂囚笼。
　　留下来的，只是乖巧的小鸟儿。
　　深秋，骆冰冰买回来便置之不问的海棠开花了，得益于徐大河的悉心照料，这盆花开得很好。
　　徐大河的指尖轻触鲜红娇嫩的花瓣，眼神迷离。
　　昨晚，骆冰冰的情绪忽然失控。
　　就在吃过徐大河烹饪的三菜一汤后，她的心情看起来还很不错，而一个未知电话打过来后，骆冰冰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吼了几声，挂断电话，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徐大河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
　　可等他耐着性子得到骆冰冰的同意，进入她的房间，目光四处搜寻，并没有看到砸烂了的物件碎片。
　　骆冰冰出来相亲时，向徐大河提了两个要求。
　　其中一个要求涉及到的那位男主角，迟迟没有登场，徐大河便放下心来，差不多快要忘掉这件事情。
　　然而，当骆冰冰眼角泛红地仰起脸盯着徐大河，让他也坐在床上时，徐大河的心陡然悬到了嗓子眼。
　　骆冰冰轻轻将头靠在徐大河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说：“疼爱我的吴阿姨死了。”
　　徐大河问，吴阿姨是谁。
　　骆冰冰摇摇头不说话。
　　良久后，她才提到意外身亡的吴阿姨，是向她求婚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母亲。
　　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徐大河没有问。
　　他沉默无声，尽量给此刻陷入脆弱悲伤的状态的骆冰冰更多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