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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卷 迷雾日)第四章 ...

  •   第四章
      诺比亚区的流浪儿,就是女巨人生的小豆子。
      他们各有各的不幸,被命运驱使着,聚集在了一块儿。他们总是吵闹,嘲笑,戏弄,打架,形容花哨像个儿童,衣衫褴褛又像个哲人,在污水沟里捕鱼,在垃圾场里打猎,从肮脏污秽的东西中寻欢作乐,在街头巷尾寻找激情,冷嘲热讽,又吹哨又唱歌,又喝彩又叫骂。
      迦洛便是其中一位。这小家伙整日里乐乐和和,老江湖的怪相和孩童的纯真学会了如何在他脸上和谐相处,身上缺件衬衫,脚下没双鞋子,头顶更少了个屋顶,恰似空中一只愉快的飞虫。迦洛的年龄,大约是十二岁。他过着群体生活,终日在街上游荡,露宿在外,戴顶皱巴巴的深蓝色软帽,上身裹着些不能再被称作衣服的破布,穿一条宽大的工装旧裤,沾满尘泥,裤腰被捡来的夹子收紧,裤脚总拖在脚后跟,有时也会套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奇装异服,以国王出巡的气势在街上闲逛。
      乱蓬蓬的褐色卷发下一张灰扑扑的小脸,灰扑扑的小脸上一双隐含着狡黠的蓝色眼眸,干瘦的四肢,灵活的身影,嘴里止不住的俏皮话和自编歌谣。若有人问道旁的路灯:“那是什么东西?”就能得到这样的回答“:那是我的孩子。”
      苦难早就将他一脚踹进人生。他干脆独自起飞了——没有面包,没有爱,但很快活,因为自由自在。
      晚上的饭菜顿顿没有着落,但每夜的戏团表演迦洛绝不会错过。像以往那样,迦洛双手插在已经破了底的裤兜里,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哼着歌朝戏团表演专用的帐篷中走去。
      听说这戏团原本常驻在伊塔大森林附近,随着迷雾日日趋严重,便搬到了和政府直辖地只隔着两三个区的诺比亚区来。戏团的主人是一位儒雅又温和的老先生,叫述桦,不常露面,只偶尔到台上弹唱些风格奇异的曲子。舞台上表演的节目应有尽有,不过最受欢迎的还得是——畸形秀。
      畸形秀的主管人是一个刻薄又丑陋的老太婆,此刻正佝偻着身子守在帐篷的门外,钉子一样的目光扎进来客手中的每一张票里,眯着眼仔细辨认一番后,才肯点头放行。
      迦洛揪准时机,蜷起身子,跟在一个打扮时髦、大腹便便的男人身后,等到凑近远离老太婆的那一侧门边,便赶紧蹲下,钻过人群,溜了进去。
      那老太婆也是眼疾手快,迦洛刚想站起来,脑袋就撞上了她的腿,他装出一幅吃惊的模样,揉着脑门,边后退边嚷道:“咦?我还以为是老大个儿,老大个儿的一条狗呢!”
      “逃票的死小鬼,又让我逮着了。”老太婆伸出鸡爪般干枯的右手,又脏又黑的长指甲弯曲向下,一把抓住迦洛的头发,往门外直扯。
      “哎哟!哎哟!杀人啦!要死人啦!鬼老太婆杀人啦!”迦洛死死抓住老太婆的胳膊,缩起腿,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上面,放开嗓子大叫起来“:姐姐,姐姐,赛凉姐姐!救我呀!”
      从后台处跑出来一个穿红裙的年轻女子,望见门口的闹剧,皱起两条仔细描过的细眉,绕过已经陆陆续续落座的人群,来到迦洛面前,弯腰赔笑道“:婆婆,我喊他帮忙呢,你也知道,客人多......”
      “他,帮忙?”老太婆冷哼一声,瞟了瞟一旁有些混乱的等待人群,松开手,把迦洛往赛凉那一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迦洛拉着赛凉的手,转头看向老太婆骂骂咧咧的样子:她的脸正好迎着舞台的灯光,只见布满棱角和皱纹,沟壑纵横,眼角的鱼尾纹连到嘴角。她整个身子隐没在帐外的黑暗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真好像黑夜中一道光切下来的衰老形象的面具。迦洛上下打量几番,摘下头上的蓝帽,握在胸前“:夫人,这样的绝色不合我的眼光。”
      二人一起回到幕布后。赛凉把他按到化妆箱旁的一个圆形板凳上,自己则坐在镜子前,食指往小盒里抹了几圈,沾了口红往嘴唇上一点一点地抹,漂亮的棕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又给我添麻烦。”赛凉给自己的褐色长直发扎成了当下最新的样式,转脸看向坐在板凳上抓耳挠腮的迦洛。迦洛立即摆了个鬼脸,他知道今晚赛凉绝不会和他计较——人逢喜事精神爽,表演结束后,她就能和悔拉幽会。
      “姐姐好看,剧团里的女演员都比不上你,就是那个疤丑。”迦洛指了指赛凉左脸上那道从额头处一直延伸到头皮的伤疤,约莫有一指半宽。她每次化妆,都要拿粉将塌陷进去的地方细细填上,再用不同颜色的细粉柔和边缘——尽管如此,它看上去依旧显眼,只能说称不上恐怖。
      赛凉偏过脸,望着镜子,没有回答。
      赛凉的疤是两年前的迷雾日留下的,迦洛不知道的是,她的左胸也受了严重的伤——治疗的结果是失去左乳@¥房。
      迦洛从板凳上站起来,把化妆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起来翻看,发现箱子底部有一卷用草绳系住的画纸。他抬头看了赛凉一眼,解开绳子,将画纸展开。
      一株鲜艳的红枫树下,赛凉穿着红裙,腰间系一条黑色的细带,侧着身,抬头望着树上沉甸甸的一团团鲜红。她的五官美丽又匀称,嘴唇微微抿起,青春的面庞却流露出一种庄重的神态,仿佛陷入了沉思冥想,仰望的是栖居在树上的神明的眼睛。
      “啊,我就知道是这幅。德尔特,那个流浪画家在你刚来诺比亚区的时候给你画的嘛。我从没听过有人说这个不好看的——是有名气的作品啦!”迦洛把画摊在地上,把好不容易从化妆箱中找到的小糖块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真是我的好姐姐!”
      “画上的是赛凉啊,真的很漂亮。”一个男人从迦洛后面探出头来,迦洛含着糖块,口齿不清地说道“:是啊,悔拉先生,你们今天要演什么?”
      悔拉是诺比亚区内有名的美男子。他生就一张雕像式的面孔,高挺的直鼻子,线条流畅的薄嘴唇,金色的卷发垂至耳后,深绿色的瞳孔深处闪烁着让许多姑娘无法自拔的光芒。他长得高,又带点少年气的清瘦,此刻穿一身话剧里的骑士的装束,披着红色披风,真可谓意气风发。
      “悔拉。”赛凉弯起了眉眼,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演完了一起走吧。”
      “嗯。”悔拉也笑着点点头,垂眸看着赛凉“,帮忙化妆辛苦了。”
      迦洛睁着一对圆溜溜的蓝眼,看看左边的悔拉,又看看右边的赛凉,撇撇嘴,一溜烟儿跑到观众席去了。
      还没等他落座,便见一人掀开帐篷的门帘,气喘吁吁,举着手上的信,扯开嗓子高喊。
      “中央的通知下来了,一星期后,迷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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