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什么的还是修仙吧》言若可

5、其实我是病秧子

　　“奚夫子，请问小女的病——”
　　肖然小巧精致的闺房内，肖夫人见奚夫子给肖然做完了检查，忙上前询问。
　　“肖城主、肖夫人，令爱情况特殊——”
　　奚夫子眉头紧锁，右手不停地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表情为难。
　　“夫子但说无妨。”
　　听到肖寒的承诺，奚夫子明显松了口气。什么拐弯抹角的话他是真不会说，不然也不会选择负责这个偏远的白矮城的招生工作，就是因为听闻这里的城主严肃木讷，肚子里没那九曲十八弯。
　　“三年前我曾说过，令爱先天不足，体魄太过孱弱，并不适合修炼，这辈子哪怕在汤药不断的情况下，也只能享常人之寿。当年令爱尚不足一岁，身子骨太过羸弱，老夫也就未曾用神识入体查探，今日检查下来，发现令爱还存在魂魄不全的症状。”
　　肖夫人此时已捏紧手帕软倒在肖大人怀里，两眼通红，强忍着不哭出来。
　　此时屋子里的三人，谁也没有发现床上的小人儿被说话的动静吵醒了，迷迷瞪瞪地睁开了条眼缝儿。
　　魂魄不全？谁？
　　“我们，我们只当然然是体弱，带她遍访名医，都未发现然然魂魄上的问题。”
　　肖夫人用帕子按按眼角，声音有些颤抖。
　　“北部的大夫多擅长肉身受损的医治，魂魄方面，并不擅长。”
　　肖大人声音低哑得厉害。
　　“肖城主和夫人应知，魂魄不全者，除天生多病多灾外，还被天地法则排斥，再结合令爱的身体情况，令爱，怕是难活过十八岁。”
　　魂魄不全，活不过十八岁？哪个短命鬼这么可怜，连成年都活不到？
　　肖然悄么儿吐槽了一句。
　　肖夫人闻言一愣，美目瞪得锃圆，接着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丈夫的怀里。
　　周围的人声好像隔了层水膜，听着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肖然感觉身旁一沉，接着娘亲身上熟悉的香味幽幽地飘了过来，让人倍感心安。肖然本能地往娘亲身边拱了拱，很快又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肖夫人幽幽转醒时，发现自己躺在闺女身旁，房里只余肖大人一人。
　　“夫君——”
　　肖夫人抖着唇，只一声，泪水就一连串地从眼角滚落。
　　肖大人坐在床沿上，英俊的脸在蜡烛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你晕过去后，我又与奚夫子谈了许久，然然还有办法救治，你先别急。”
　　肖夫人激动地一把扯住丈夫的衣襟，挣扎着起身。
　　“如何？如何救？”
　　“奚夫子说他三年前的诊断是在然然无法修炼的情况下定的，现然然天资非凡，若是能改善她的体魄，使之能承受住修炼的磨难，便能通过修为提升的方式来延长寿命。”
　　“那魂魄残缺呢？”
　　魂魄不全者，命途多舛，肖夫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幼嫩的女儿如何熬过那一场场劫难。
　　“卿婉方才回复了，说族里也无补全魂魄的功法。但奚夫子说他的师门传承了一套修补魂魄的功法，若然然真的能够修炼了，他愿意收然然为徒，但是然然能学到哪一步就未可知了。”
　　“那便好，那便好，谢谢水神大人庇佑！”
　　只要有解决方法，那便有希望。肖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却看到丈夫依旧阴沉着脸，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肖夫人的嗓音难得有些尖锐。
　　“没有。其实奚夫子还说了一种方法，就是找到一块补天石让然然随身携带，遮蔽天机，这样哪怕然然不经修炼，也能寿终正寝。”
　　补天石，传说中是亿万年前天地初分时从混沌中诞生的石头，因为与苍穹同源，所以可以无视天地法则，为携带它的人遮蔽天机。
　　但，那只是传说。千万年来，无一先贤大能找到过。
　　“还是想想能帮助然然改善体魄的方法吧。”
　　肖夫人苦笑一声。
　　“既然决意让然然修炼，那修仙的事也不必再刻意隐瞒了。”
　　因为想让然然幸福平淡地过完这一生，这些年，夫妇俩刻意隐瞒了修仙的事情，就怕女儿知晓后内心失衡、困囿于无法修炼这件事。
　　“那，我们俩的事，也告诉然然吗？”
　　“嗯。”
　　当年肖寒与妻子的恋情遭到族里强烈的反对，肖氏一族主修水系功法，族里的长老决不允许天资过人的肖寒迎娶主修木系功法的卿婵为妻，怕混杂了肖寒的血脉。肖寒一怒之下叛离了肖族，带着肖夫人远走高飞，自立门户。
　　“是我对不起然然。”
　　肖夫人轻抚着女儿柔嫩的小脸，内心苦涩。
　　若知道日后女儿会受这么多苦，当初，就不该生下她。亦或是，更早之前，她就不该与丈夫私奔。
　　“不是我，是我们。”
　　肖大人看着女儿可爱的睡颜，痛苦不已。
　　其实，他当真有一件事瞒着自己的妻子，是在妻子晕倒后奚夫子提及的。
　　“据《黄道天书》记载，魂魄不全者，为天道所斥，或魂魄离体，游离天外，或不得归，肉身腐朽而亡，或归，然前尘尽忘，困于来因去所，郁郁而终已。”奚夫子复诵了一段，眼神直白的看向肖寒，“肖城主，不知有没有哪天突然觉得令爱表现异常？”
　　“有。”
　　想到女儿这几个月对他的排斥与冷淡，肖寒几乎立马就了然了。魂魄擅自离体，肉身留不住魂魄，那是魂魄极度不稳的征兆，也是肖然的病情更加危险的征兆。
　　“如此看来，令爱十之八九，已魂魄离体过，魂魄离体，前尘忘却，历经磨难，这才导致性情上大幅度的变化。”
　　肖寒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低声请求。
　　“这件事，还望夫子向内子保密，我怕内子承受不住。”
　　奚夫子看着这位铁血汉子脸上显而易见的痛苦，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
　　“我们处的这片天地，统称为离仙界，分九大洲，现在比较同一的说法，是东曰神农，正南曰次沃，西南曰戎涛，正西曰弇并，正中曰冀中，西北曰台肥，正北曰泲成，东北曰薄隐，正东曰阳申。”
　　耳房改制的书房内，肖夫人抱着女儿坐在梨花椅上，向来少言寡语的便宜爹跟背书似的，叭叭叭就往外蹦，怕是幼时没少受磋磨。
　　“娘亲，这个离仙界……”
　　肖然仰头望着娘亲，目光呆滞。肖夫人轻拍着有些慌乱的女儿，安抚地笑了笑，但笑容实在有些勉强。
　　“数十万年前，两位准仙在登天时起了龃龉，大打出手，一着不慎毁了登仙路，从此之后我们这一界域就再无得道飞升者，遂改名离仙界。至于之前的名字，已无从考证。”
　　此时此刻，肖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昨天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便宜爹的谈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面貌似还小小地同情了那个短命鬼一把。
　　现在看着便宜爹眼底的青黑和娘亲红肿的眼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万万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活不过十八岁……
　　这是什么炮灰设定啊？！
　　几个月前她做了个自己是女配的梦，还心生不满过呢！现在想来真的是，太年轻太不知足！
　　“肖然，你从小身子骨弱，原本我们不想让你吃修炼的苦，所以才刻意隐瞒。但昨日你的表现来看，你天资过人，是修炼的好苗子，而且，修炼可以增强体魄，延年益寿，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要不要修炼由你自己决定。”
　　肖大人面容沉静，叫人看不出异样，但沙哑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这一夜的焦灼和疲惫。
　　“我选择修炼。”
　　肖然几乎想也不想就选择好了。无论怎样，好死不如赖活着。
　　娘亲顿时又要哭了，忙掩面扭过身去。
　　“好，不愧是我肖寒的女儿，有气魄！但修炼这件事绝不是嘴上功夫，希望你日后遇到困难时，也能有今日的坚定。从明日起，你卯时三刻到练武场找我，开始晨练提升体能。今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府里会设宴招待两家学院的夫子和弟子，到时你多听多看。”
　　“是，爹。”
　　晚上设宴，府里人手不够，小莲姐姐一早就被叫去厨房帮忙了，肖然一天都乖乖地呆在书房看画册，待忙了忙得脚不沾地的肖夫人终于想起自个儿的女儿时，肖然已趴在书桌上睡得香甜。因着宴席要开始了，肖夫人只得留贴身丫鬟小兰帮肖然更衣打扮，自己匆匆赶回了宴客厅。
　　肖然从偏厅的小门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肖夫人身边，此时宴席已经开始了许久，凉菜都上的差不多了。
　　肖府的宴席上是别指望有什么歌舞表演的，众人寒暄过后，再叫今年学院新招收的弟子做做自我介绍，表演表演才艺就算助兴节目了。
　　对于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肖然小胖胖来说，小萝卜头们稚嫩的表演比起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实在缺乏吸引力，更何况今日的厨子可是娘亲花大价钱从外面请的，方才小兰姐姐特地在她耳边念叨了好几遍，暗示她多吃些。
　　“各位好，小子姓秦，名君泽，意指感谢天君允我诞生的恩泽。”
　　最后上场的这个男孩倒是没有怯场，除了行礼的姿势怪异了些，很是沉着冷静，态度不卑不亢。
　　“好名字。”
　　在场的人纷纷夸赞，特别是月见书院的夫子，看着小男孩的眼神简直就像饿狼看到小白兔，都在放光啊！
　　宴席上人们异乎寻常的热情引起了肖然的注意，吃得满嘴油光的肖然有些疑惑地抬头瞅了一眼，嚯，这娃长得可真俊啊！
　　肖然被惊艳的不行！小小年纪就长得这般祸水，长大后那还得了？！啧啧，趁这娃年幼无知，没见过世面，好好培养培养感情，骗来做个童养夫简直不要太美哦！
　　可惜她活不过十八岁——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小帅哥了。
　　悲从中来的肖然小胖胖再次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
　　男孩行礼谢过了在场人的称赞，不骄不躁，转身回位时，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坐在肖夫人身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小姑娘似乎一心和排骨肉作斗争，忙得不亦乐乎。
　　男孩抿了抿薄唇，低头看向桌上油亮的糖醋排骨，目光沉沉，然后赌气一般的，把那道菜推得离自己远远的。
　　“不爱吃糖醋排骨？”
　　奚夫子现在对这刚收的徒弟可是宝贝得紧，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男孩的动作。
　　“嗯，有些太油了。”
　　男孩一惊，迅速低头压下眼底的晦暗，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长满老茧的手。
　　奚夫子想到徒弟是个流浪儿，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太过幼弱的肠胃，的确受不了这样的食物，心下更是怜悯。
　　“那就吃些清淡的菜，这个鱼丸汤不错，你多喝点。”
　　“谢夫子关心。夫子，我给您先盛一碗。”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再抬眼时，又是一副温良恭谨的模样。
　　肖然发现娘亲好像特别喜欢奚夫子新收的那个徒弟，就上了两个菜的功夫就提了三四次，远远地见男孩子似乎不洗太过油腻的排骨，还另外吩咐厨房多做两道清淡的菜，关心程度直逼她这个女儿。
　　吃腻了排骨的肖然，等着娘亲帮她盛鱼丸汤的功夫，闲闲地打量着众人，冷不丁，撞上了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眸，两人具是一愣。
　　本着不能给便宜爹丢脸的念头，肖然小朋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结果男孩跟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眉头微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啧，咋么回事莫小帅哥？偷看的也是你，嫌弃的也是你。难不成她牙上沾了菜叶？
　　肖然用舌头舔了舔，下一瞬，社死的尴尬扑面而来！
　　好了，这下她不妄想找小帅哥当童养夫了，她甚至不想再见到他……
　　是不可能的。
　　宴席结束，肖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肖然去奚夫子面前刷好感，毕竟倘若肖然能顺利走上修炼这一步，奚夫子就是她日后的恩师，那小帅哥——就是她以后的大师兄……
　　“然然，和秦哥哥说说话，以后若是去了学院，你可是要麻烦人家不少的。”
　　此时的肖夫人拉起关系来，和普通妇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秦哥哥好~我叫肖然，请多多指教~”
　　肖然笨拙的欲弯腰行礼，却被肖夫人一把拉住。
　　“去和秦哥哥握握手，握了手，你们就是好朋友了~”
　　这——是什么道理……
　　知道娘亲爱子心切，肖然很给面子地伸出小肉手，乖乖地配合了。
　　但是，小帅哥貌似不想给这个面子。
　　他背着手，盯着肖然胖乎乎的爪子看了足足有十秒钟，这才慢吞吞地伸出了瘦得皮包骨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就迅速分开。
　　这粗糙得磨手的触感——肖然心中一酸，想也不想两只小肉手包抄过去，一把逮住男孩欲缩回背后的手，紧捏着上下夸张地摇摆着。
　　“秦哥哥，以后等我去了学院，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奚夫子笑眯眯地，跟肖寒夫妇装模作样地聊着天，任由大徒弟被日后的准徒弟闹着，也不掺和。
　　男孩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黑瘦的脸胀得通红，却又不敢使力挣脱，漂亮的丹凤眼里雾蒙蒙的，不知是害羞了还是被气的，待肖然终于放过他时，手心里已全是汗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