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凤》听风入松

8、影卫

　　“嗯，就是像影子一样贴身保护雇主，无论何时何地，雇主有危险的时候第一刻出现，当然，影卫应该做的是提前杜绝危险。”鹦歌顿了顿，“主顾开的价码很高，但是我找不到合适的女武师，男武师的话，我又不太放心。”
　　“为什么男武师会不放心，男武师不是更能保护好主顾吗？”白凤不解。
　　鹦歌斟酌了一下，“嗯，怎么说呢，因为这次的主顾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且，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鹦歌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哈哈一笑。
　　“不过你来了，那就没关系了。虽然你小子长了一副惹桃花的脸，性子却是意外的淡漠，甚至可以称得上不近女色，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会跟雇主产生意外纠纷了。”
　　白凤扶额，“鹦歌姐，我还没答应……”
　　“还考虑什么，你不是来投靠我嘛，听姐的话，这桩成了以后你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还能给你那位倒霉师父养老。”
　　“雇主是谁？这么豪迈。”
　　鹦歌耸耸肩，看了看四周精心装点的园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东海的贸易商船途径百越码头，百越王挽留，火雨山庄派人与其洽谈，一拍即合，商定契约。
　　兹事体大，火雨公亲自动身前去签订，将偌大一个山庄交给了暗卫长秦川，另将弄玉托付与鹦歌。
　　玉楼上，那扇紧闭的朱窗终于再次打开，弄玉放下手中的《逍遥游》，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天气，心情大好。
　　这么好的天气，如果能外出踏青就好了。
　　毕竟是清平人世，宵小之辈总是少数。
　　况且她现在亦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小姐可是想外出散心？”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弄玉能听出来他的声音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这是鹦歌为外祖父举荐的影卫，日夜不离守卫在玉楼，只要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及时出现。
　　初时她颇觉得不自在，毕竟是一个男子一直在暗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很快发现影卫十分尽职体贴。
　　虽然朝夕相处，但他懂得守礼，从未逾规，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表达恰到好处的关心，既不会让她觉得被冒犯，亦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弄玉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她从未看过他的脸，他总是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站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静静地守护着她。
　　“我不想坐马车出去，后面跟着一堆人，未免拘束，而且免不了要挨秦川大哥一顿叮嘱。”
　　“好。”
　　弄玉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影卫打量了一眼，又递上了一顶幕笠。
　　来到街市上的时候，弄玉看着周围热闹的光景，心中不由雀跃。
　　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裙，又戴上幕笠遮住了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起眼。
　　旁边的黑色人影看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悦，心中也不由得开心起来。
　　“想去哪里逛逛？”
　　“茶楼。”
　　她很早就想去茶楼了，在市井中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饮一杯清茶，看那将折扇轻幺，听一场精彩绝伦的演绎。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于红尘中调和出百般滋味。
　　两个人便去了茶馆，白凤挑了二楼临窗的雅间，既能看见楼下车水马龙，又可听见中场的折子戏和琵琶曲。
　　弄玉点了一壶龙井，清新的绿意从白瓷杯里荡漾开，氤氲着香气四溢。
　　店家又端上来一盘干果和一碟蜜饯。
　　看到影卫站在窗前一副随时戒备的样子，弄玉笑道:“你也坐下吧，不然未免引人注目。”
　　这正合白凤心意，他并不想一直跟她保持这种主仆之间的疏远礼貌。
　　中场的折子戏讲了一场又一场，是老套到烂俗的爱情故事，弄玉却看的津津有味。
　　她托着腮，柔腻的肌肤洁白如玉，眉眼修长，一弯朱唇却是不点而红，褐色的眼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白凤暗想，她身上确实有一种奇怪的特质。
　　她的样貌就像是一块恰到好处的火雨玛瑙，清澈晶莹，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红色的玉髓。
　　美丽，高贵，纯真，脱俗，偶又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妩媚。
　　第一次见到她，她是单纯无邪的小姑娘，纯净的像山间的明月和石间的清泉，面对陌生而危险的他也能不惊不惧，甚至主动语气淡然地说些什么。
　　第二次见到她，她是令人怜惜的落难小姐，美丽而柔弱。
　　而在玉楼上的她，端庄安静，高贵优雅，看向窗外的眼神，又像是一只鸟儿，一只身处金丝笼的鸟儿。
　　诚然，火雨山庄的一切是富贵荣华，是尊贵的出身和地位，玉楼也是为了隔绝危险的保护之所，但白凤却觉得，那是保护，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枷锁。
　　看到她在茶楼中听着一出普通的折子戏入了迷，他更确信了这种想法。
　　她是盛开在琉璃屋中的一朵花，但当她在鹦歌面前学习武功时，举手投足间又完全没有那种矜贵柔弱的小姐性子，反而如行云流水一般，利落的像一柄淬过火的剑。
　　如花亦如刃，想到她用簪子刺向自己时的稳准狠，白凤不由摇头轻笑。
　　“我们回去吧。”弄玉站起身，“出来太晚了会被他们发现。”
　　白凤回过神，点点头。
　　弄玉轻轻踩到地板上，从影卫的臂弯里出来。
　　后者收回手，重新隐于暗处。
　　弄玉坐回窗前，看到一只小白鸟在窗外的栏杆上蹦蹦跳跳，似乎在等什么人。
　　自从那天之后，她便未曾在玉楼上再见到那个听琴的白色身影。只是，那只鸟儿依然每天都会来。
　　弄玉拈起一枚梅花糕，若有所思。
　　之后弄玉惯常每天都溜出去一会儿，在茶楼里坐上半个时辰，然后去街市上看些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那影卫的轻功出神入化，来去十分迅捷。兼之秦川十分相信鹦歌推荐的影卫，倒是一直未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