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凤》听风入松

7、赢家，输家

　　盗跖正欣赏着手中的画纸，看到白凤回来，正欲打趣他一番，却意外地看到他身旁的少女。
　　眼前的遮挡抽去，弄玉眉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月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映出莹润的玉色。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高高的山崖上，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天际，看起来仿佛触手可及。
　　不远处站着一个布衣束发的陌生男子，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弄玉下意识地退向白凤身后。
　　盗跖转而看向白凤，轻哼:“我认真比试，你却跑去诱拐小姑娘？”
　　白凤淡淡地看他一眼，唇角依旧毫无弧度。
　　跟这家伙开玩笑果然是个错误，盗跖耸耸肩。
　　“好了，我已经拿到了，就看你能用什么胜我。”
　　话音刚落，他手中托出一个精巧的乌木匣子。
　　弄玉眼睛一亮，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大小匀称，光泽通透，如冷月凝霜，寒光逼人。
　　“沧海珠泪？”
　　“你认识这颗珠子？”盗跖赞赏道，“不错，识货！”
　　她当然认识，这颗夜明珠是十三岁那年外祖父从东海港口所得，传说中是鲛人泣泪所得，世所罕见，价值连城，它本该藏于火雨山庄之中。
　　“这颗夜明珠世上只有这么一颗，绝对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我已经把火雨山庄中最珍贵的宝贝取出。”盗跖一脸得意，“白凤，你拿什么来取胜？”
　　原来他叫“白凤”。
　　弄玉冰雪聪明，很快就从对话中猜出了前因后果。
　　这二人是在比试，胜利的前提就是能取出火雨山庄中最珍贵之物。
　　她看了一眼白凤，他眼神淡漠，脸上隐隐含着一丝自信的笑意。
　　弄玉低下头，夜风吹过她额前的头发，眼神有些黯然。
　　白凤只是轻轻一笑，“恐怕你要失望了。”
　　盗跖惊讶道:“这个女孩，不会就是你的……”
　　“火雨山庄的小小姐，火雨公的掌上明珠，应该比你这颗珠子要宝贝吧？”
　　“白老二，你真行！”盗跖喃喃道，“妙手空空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直接偷人的。”
　　“所以？”白凤等着他说结果。
　　“你赢了，能让你出卖色相来赢我，输得也不亏。”盗跖摸了摸下巴，戏谑道。
　　白凤忍不住眼角抽动，冷冷道，“你胡说什么。”
　　盗跖将画纸扔到他怀里，脸上是促狭的笑意。
　　“你生的俊俏，不仅能偷人，亦能偷心，我输得心服口服。”
　　白凤好奇地打开画纸，愣住。
　　“这画是从哪里来的？”
　　“火雨山庄啊，既招惹了人家，回头可别始乱终弃。”盗跖抱着手臂，突然发现了什么。“哎，那女孩呢？”
　　白凤这才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
　　弄玉独自一人在密林中穿梭着，她分不清方向，只是凭着感觉向家的方向走去。
　　出来时穿的单薄，四肢很快就变得冰冷，但她却恍然未觉。
　　她以为世间相遇都是源于巧妙的缘分，现在才知道也有计划之中的刻意。
　　在灯灭月暗之时，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光，在月色朗朗时立于她眼前，白衣胜雪，眉目清澹。
　　他从话本中走出，从茶馆闲话的故事中走出，让她窥见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和人生。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能够相遇，不过是他想让她看见他。
　　只是不知那次相救，是否又在他的计划之中。
　　密林中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弄玉抬头看着星星的位置来辨别着回家的方向。
　　虽然来的时候蒙着眼，但方才在山崖上往下看的那一眼，她看到了黑暗中一抹幽蓝，那是玉楼上的灯光。
　　脚上的绣花鞋走在这种崎岖不平的路上，硌的她双足生痛，树枝和灌木丛也常常会勾住她的衣服。
　　这样狼狈地回到家里，还真是……她唇角浮上一抹苦笑。
　　头顶突然惊起一群飞鸟，弄玉揉了揉眼睛，看到不远处火把的光芒。
　　一只小鸟扑到了她的怀里，弄玉伸出手，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
　　白凤追了上来，他不明白弄玉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只是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从盗跖那里要回来的夜明珠。
　　弄玉顿了一下，径直朝火把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的距离，一点点越来越远，白凤紧紧地抓住了手里的那副画，胸口有些发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奇怪，他明明赢了跟盗跖的比赛，为何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墨鸦坐在屋顶上，看到白凤回来了。
　　“怎么垂头丧气的，难道你输了？”
　　白凤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下。
　　“鹦歌回来了。”墨鸦突然开口，隔了这么多天，这是白凤第一次听到他再次提起这个名字。
　　他这才发现墨鸦旁边也没有酒壶，整个人身上有一种严肃认真的气场。
　　鹦歌，算是墨鸦的师妹，白凤唤她“师叔”，并且一度以为会改成“师娘”。可是有一天她却突然离开了，墨鸦也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白凤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只是却不明白为何要分道扬镳。
　　后来从墨鸦口中偶然知道，鹦歌与他产生了分歧。
　　墨鸦在江湖上飘荡多年，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虽然已经不在需要靠杀人来维持生计，但总归是离不开这江湖了。
　　但鹦歌想要的是安稳普通的生活，她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
　　“师叔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过的很好，火雨山庄聘了她去做武师，她来百越的第一天，就有兄弟给我报信了，不过我还没有见到她。”墨鸦突然看向白凤，语气里有些尴尬。“你替我去看看她，看她身边有没有……”
　　“好。”
　　这般爽快的答应，墨鸦倒是有些意外。若按以前，白凤一定会翻着白眼让他自己直接去关心。
　　白凤摸了摸鼻子，“你先告诉我，鹦歌不开心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哄她的。”
　　自那次明珠失窃，弄玉又是在山林中被找到，火雨山庄，特别是玉楼的护卫更加严密。
　　四处角楼上都设了岗哨，白天也有人巡逻。
　　关于那一夜的事情，追问未果。火雨公见她不愿多说，且回来时容色不乱衣衫完整，便也不再多问。
　　孙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
　　他能做的，也只有替她父母照顾好她。
　　想到女儿，火雨公忍不住感慨。
　　山庄中一双姐妹花，如今却都零落在他处。
　　他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家业，虽然山庄里仆役众多，也是热闹后的另一种凄凉之景。
　　弄玉这般年龄，其实也该定下个婚约，待到及笄时婚配。宫里的公公曾透露一些口风，说百越王有意封玉儿为太子妃，可他含糊着不肯松口。
　　若玉儿也离开，他这个老头子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弄玉每日跟武师习完功课，便会侍奉外祖父一道用餐服药。
　　先前打基础的武师已经换成了一位女师父，是火雨公特意请来的一位武馆女馆主，名唤做“鹦歌”。
　　一身束腰蓝色裤裙，发间点缀着蓝色的羽饰，英姿俏丽，爽朗可亲。弄玉对这位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师父十分亲近，二人都是未出阁的女子，相处起来不像师徒，倒更像是姐妹。
　　“鹦歌姐。”
　　看到白凤的时候，鹦歌愣了一下，看到没有那个黑色的身影，她心里有一丝失落，脸上却蛮不在意，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小凤儿，现在出落的越发俊俏了，看来你的终身大事我是不用担心了。”
　　白凤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火雨山庄，他看了看四周的景致，没忘了墨鸦交待的事情。
　　“鹦歌姐说笑了，我还早呢。倒是你，两年不见，有没有给我找一个姐夫？”
　　“呸，你这小子，这么想让我嫁人。别急，到时候你添的那份嫁妆可跑不了。”鹦歌啐道，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定是墨鸦让白凤试探，可这小凤儿也不懂拐弯抹角，一眼就能让她看穿。
　　两个人又叙了些旧，鹦歌慢悠悠地问道，“你现在还跟着他，也做那些刀尖舔血的买卖？”
　　“没有，他现在也不做了，现在每天在小屋里喝喝酒钓钓鱼，悠闲着呢。”
　　“那还好。”鹦歌轻叹一声，“他如果早这样，我又何必……”
　　“何必什么？”
　　她摇摇头，转移了话题。
　　“既然不做杀手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这不投靠鹦歌姐了嘛，听说你开了一家武馆……”
　　“你来的正巧，这家主顾正准备找一个影卫，我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
　　“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