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死舞][一织陆]Last Affection》云小纤

2、（二）

　　地下城长年阴暗，卡巴内上一次看见太阳还是在从方舟回来的路上，科诺伊偶尔也会一个人出去，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些农作物和植物的种子，利用某些习得的秘术去培养那些种子生长。尽管他们并不需要吃饭，但科诺伊说这是他们从作为人就保留下来的唯一习惯。
　　他们三人之中，唯独库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掌中的手冰凉冰凉的，库恩一直都是这种体温的吗？卡巴内已不记得多久没有触碰过这双手了。
　　“通往外面的山洞比较冷，抓紧我，别放手。”
　　“没事的，我不冷。”
　　库恩想起了卡巴内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时的温度。
　　那一天，卡巴内打破囚禁他多年的牢笼，身披星光而来，用半命令半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口吻对他说：“起来，跟我走！抓紧我别放开！”
　　跟当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不同的是，当年那一句话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甘愿跟着他走到牢笼之外的世界。也是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发现外面漫天的星光，原来可以如此漂亮。
　　“可是你的手好凉。”卡巴内依然走在前头，没有放开牵着他的手，“以前没这么凉的。”
　　“说不定只是卡巴内太久没握过我的手。”
　　卡巴内皱了皱眉头，“以前就算我碰你，你也会很快撤开手。”
　　“毕竟那个时候，我的身上还带着诅咒。”尘封多年的往事再度被忆起，库恩连声音都带了些许哽咽，“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受到诅咒的影响了，有好几次我还看见你偷偷躲起来吐血……”
　　“是啊，那种身体撕裂般的痛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对不起。”
　　“从以前开始，你就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
　　“比起我带给卡巴内的痛苦，不管说多少次都不够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并不是全都来自于天子的诅咒，而是来自于你，仅仅因为是你？”
　　库恩睁大了眼睛，仍旧没有看清楚背对着自己走在前面的人的表情。
　　“也许从我决定去拯救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错了。”
　　库恩苦笑着说：“嗯，我就知道……”
　　“我后悔过，也自责过，但即使时间倒退，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我也还是会这么做。”卡巴内握紧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遇见你，是我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走出山洞，库恩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属于外面世界的新鲜空气。
　　卡巴内领着他来到山顶一处开阔的地方，似乎掐准了时间一样，刚好可以看到落下的夕阳。两人一同坐在草坪上，等待即将降临的夜幕。
　　“卡巴内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从方舟回来的路上经过，走过一次就记住了。”
　　“真厉害。”
　　“我只是从小就被灌输作为一个王族该学会这一切的觉悟。”
　　“我认识卡巴内的时候，你就已经是统领业都的王了。卡巴内跟我见过的王族都不一样，你的身上有着属于王族的傲气与尊严，可是并没有像他们那样骄奢和暴戾，业都的人民都非常敬慕你。”
　　“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我？”
　　“你的倾慕，你的奢望，你那些不值一提的多余的情感，也是来自于对我的崇拜？”
　　“啊……你果然都听到了。”
　　卡巴内见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也或许是怕自己听到不愿听的答案，便没有再追问。
　　库恩却忽然发问：“卡巴内那时作为国王，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吧？可我在业都从来没有听说你娶过什么王后或者妃子……卡巴内，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
　　“这样啊，那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了。”
　　“你——”
　　“你看，星星都出来了！”库恩猛然抬起头，指向天上那一颗又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连眼底都载满了难得一见的光芒。他专注于夜空中的星星，浑然不知身旁的人正痴痴地凝望着他。
　　良久，当库恩重新转过头，卡巴内已恢复了往常的淡漠表情。
　　“卡巴内。”
　　星空之下，他听见库恩轻声唤他的名字。
　　“你能听听我真实的心愿吗？也是我最后的愿望。”

　　库恩常常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刚被带到业都的那段日子，所有人都听说了他身上带着独有的可怕诅咒，因此除了卡巴内和作为国王近侍的科诺伊，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时常孤零零地躲在房间里，练习卡巴内教他写的字，看卡巴内送给他的书。尽管身为国王的卡巴内很忙，但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过来看他，教他一点一点地认字，给他讲述书本里的故事和知识。
　　有时卡巴内会携他一起出游，一开始不管到哪里，业都里的人一旦见着他，都跟看到怪物似的避之唯恐不及。后来卡巴内带他出去的次数多了，大家看到国王安然无恙，也就渐渐地愿意与他点头问好，有的人还会对他给予善意的微笑。
　　当然善良淳朴的人民并不知道，他们的国王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
　　在不记得第几次撞见卡巴内痛苦地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后，库恩几近崩溃地独自逃离了王城，然而没跑出多远就被中枢国派来寻他的人给逮个正着。在他拼命反抗之时，卡巴内和科诺伊及时赶到并把他给救了回来，可卡巴内却也因为保护他而受了重伤。
　　库恩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围在国王的床前实施救治，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有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不停落下。等到卡巴内总算止住了血安稳地睡过去，所有人都松一口气逐渐散去，只有他还站在床前，捡起了卡巴内随身携带的利剑。
　　就在他准备把剑刃刺向自己胸口之际，卡巴内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我一定会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相信我。”
　　于是，他选择了相信他。后来诅咒真的解除了，可相对地，换来的是惨烈的代价。
　　再后来，业都也没了。
　　库恩无数次地想，如果他当初选择果断地了结生命，那么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即便还会有新的“天子”诞生，业都的结局或许无法改变，但至少，卡巴内可以作为极尽全力率领民众守护家国的英雄而死去，化作业都废土上空最明亮的那一颗星星，照耀整个世界。
　　直至此刻，于这片美丽的星空下，库恩深深看着坐在身旁的卡巴内，说出了真正的愿望——
　　“等你决定好要用那把剑，我希望，可以由你来亲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