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死舞][一织陆]Last Affection》云小纤

3、（三）

　　初升的太阳光透过云层暖暖地洒在草坪之上，库恩打了个盹醒来，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卡巴内的身影，只有那件兜帽外衣还披在他的身上。
　　“卡巴内？”他失了魂似的站在原地，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焦躁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卡巴内从山坡下走上来，脚步有些迟缓。
　　“你去哪里了？”
　　“只是随便走走。”
　　“为什么不叫醒我？”库恩走到他面前，把心中那份小小的不安压了下去。
　　“你昨天走了一天也累了，今天还有别的地方要去，该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要去哪？”
　　“业都。”
　　库恩先是愕然，随后便明白过来，“是要去祭奠吗？也好，我也很久没有去看他们了。”
　　“走吧。”
　　卡巴内转身走了几步，库恩随即紧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你把剑带出来了是吗？”
　　“我既然答应了会实现你的愿望，就不会食言。”
　　“在离开地下城之前，我已经跟科诺伊道过别，还有阿鲁姆和克瓦尔，他们应该都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死去，我怕我会舍不得。谢谢你，卡巴内。”
　　“要是我不答应，你又要捅自己一次吗？”
　　库恩微微一笑，“但我会在死之前好好地跟卡巴内道别，因为卡巴内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业都废址距离地下城其实并不远，只不过如今已没有人知道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曾经有过一个古老的国家了。
　　库恩漫无目的地随着卡巴内转悠，卡巴内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也不多问。某些地方依稀还能看见残垣遗留的痕迹，石墙的缝隙之中长满了杂草和野花。卡巴内停下脚步，俯身于草丛中摘起了花，很快就采了满满当当的一束捧在怀里。
　　“卡巴内，这些花真好看，是要献给很重要的故人吗？”
　　“算是吧。”卡巴内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就地坐下，“你不是很久没来过了吗？你可以在这附近随意走走，不用一直跟着我。”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和卡巴内拥有多一些在一起的时间。”
　　“我们不是已经拥有很多时间了吗？”卡巴内抽出了几支鲜花，在手中变着花样把弄着。
　　“可是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好好地在一起讲过话。”库恩在距离他不远的土墙上坐下，“虽然卡巴内的想法我或多或少可以接收到，但还是会感到寂寞的啊。”
　　卡巴内把一小束花捏在手里，花茎被打成了相互纠缠的结，“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是在想那个你要献花的人吗？是喜欢的人吧？”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库恩低着头说：“能被卡巴内喜欢的，绝对是非常优秀的人。”
　　卡巴内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先别抬头。”
　　库恩不明所以地盯着那双和自己碰到一起的鞋尖，接着感到有什么东西戴到了头上。他抬手一摸，是卡巴内用刚才采到的鲜花亲手编织的花环。
　　“很久以前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算过了一千多年，漫长的岁月和痛苦的经历让我和他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却总是在他面前维持着那些所谓的傲气与尊严，但我知道，只要他还愿意靠近我，我就能永远做他心目中的那个英雄。”
　　杂草丛生的废墟之上，卡巴内单膝跪下，拉过库恩蜷缩在膝盖上的手，往那略显冰凉的手背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他抬起头，刚好对上那双眼泪掉个不停的眸。
　　“对不起，可是我……我等这些话等了一千多年了……我也想和卡巴内永远在一起，我只是……一想到你有一天会后悔，会把我丢下……卡巴内什么都不需要说，你想说出口的，即使不直接说出来，我也全都收到了，毕竟我们拥有了那么长的时间……”
　　卡巴内站起来，把哭得语无伦次的人拥进怀里。尽管只有浅薄的语言，但想要表达的浓烈感情，彼此之间都接收到了。
　　已经足够了。
　　库恩紧紧抱住卡巴内，从他腰间摸到了那柄寒冰一般的短剑。等卡巴内注意到的时候，库恩已经把剑握在了手里。
　　“卡巴内，是时候实现我的愿望了。我怕再拖下去，我就真的离不开你了。”库恩把剑尖抵在胸口，决绝的眼底泪还未完全干透，“而且我也有私心，我不希望看见你比我先死，我会受不了的。所以拜托你了，卡巴内。”
　　卡巴内慢慢握住了他持剑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就受得了？”
　　“因为你是卡巴内啊！”
　　“你真残忍。”
　　胸口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库恩很快便感到浑身火辣辣地疼，内脏仿佛全都绞在一块，又被狠狠地碾碎。
　　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咳咳，好疼啊卡巴内……死原来是这么疼的吗？”
　　“没事的，马上就不疼了。”卡巴内接住了他渐渐从土墙上滑落的身体，抱着他坐到地上，依次亲吻过他的额头、眉眼、被泪水滑过的脸庞，以及被殷红的血染过的苍白的唇。
　　“卡巴内，回去之后，也要和科诺伊好好地道别哦！”
　　“我会的。”
　　库恩靠在他的怀抱中，带着满足的微笑闭上了双眼。

　　科诺伊不耐烦地把铁锹扔在泥地里，“不种了，我要出去找他们！”
　　阿鲁姆刚往土里埋下一颗种子，“科诺伊，你应该也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有他俩才能够解决，我相信他们会回来的。”
　　“我就是……唉，我还是去那边等他们吧！”
　　科诺伊坐立不安地蹲守在通往外界的洞口，也不记得守了多久，才终于听见那熟悉而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卡巴内大人！”他迎了上去，一眼就看到被卡巴内背在身后像是熟睡了的库恩，联想到库恩临走前那一副诀别的表情，颤着声道，“库……库恩先生他……”
　　阿鲁姆和克瓦尔也闻声赶了过来。
　　“他没事。”卡巴内转过头，温柔缱绻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库恩近在咫尺的平静睡脸，“就是睡着了。”
　　安置好库恩后，卡巴内走到围坐在木桌旁的三人面前，把那柄乌黑的短剑放到了桌上。
　　“所以，这剑你已经试过了？”克瓦尔问他，“但库恩并没有死去，也就是说，它还是杀不死你们这种不死之身？”
　　“不，它原本是可以的，只不过被我做了一点手脚。”卡巴内说着敞开了衣领。
　　几个人清楚地瞧见他胸前那道没有消退的剑伤。
　　在库恩对他说出真正的愿望之后，他略施小术让库恩睡了过去，一个人走到山坡下，取出了那把剑。当锋利的剑尖插在身上之时，除了剧痛，他还感受到生命在快速地流逝，那是久违的，死亡的感觉。
　　“我在它杀死我之前，通过秘术用我身上的血把它的力量给暂时封住了。”
　　克瓦尔讶异地瞪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说起来，卡巴内和科诺伊的真实身份只告诉过利贝尔一个人，我也只是从库恩那听说了一点，但没有特意去问，毕竟库恩好像也不太愿意过多地提及以前的事。”阿鲁姆说。
　　“多年以前，我是业都的国主，科诺伊是我的近侍。”卡巴内语气淡然，如同在诉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业都？那个传说中精通各种法术的强大又神秘的国家？”
　　“克瓦尔，你知道？”
　　克瓦尔对阿鲁姆解释道：“我有在方舟上的一些书籍里面看到过，不过关于这个国家的记载并不多。据说业都曾经一度跟当时的中枢国，也就是方舟的前身抗衡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覆灭了。”
　　“哼，还不是因为他们用新的天子作为武器……”科诺伊对上阿鲁姆瞬间明白过来的黯然眼神，及时收住了话头，“抱歉。”
　　阿鲁姆苦笑着说：“没事，作为天子，这是必须了解和承受的后果。”
　　“过去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别想太多。”克瓦尔安慰地拍拍阿鲁姆的手，又问卡巴内，“你说剑的力量只是暂时被封住，那封印什么时候会解除？”
　　“一百年后。”
　　屋外传来极其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动作轻微得几乎没有人察觉到。
　　“我的法力消耗过多，已经没有办法再施展秘术了。”卡巴内语气依旧淡淡的，“封印解除的那天，被剑伤过的人都会立刻遭到反噬，我会死，库恩也会死。”
　　“卡巴内大人……”科诺伊感慨地说，“我还以为，你这次出去，会随着库恩先生一起去……呢。”
　　“我只是想再多拥有一些属于我们的时间。”卡巴内看了窗外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深藏已久的笑意，“我不希望到死去的那一刻，我和他大部分的回忆里都只有淡漠和苦涩。”
　　“好的卡巴内大人，剑我会好好保管，直到百年之后，我再随你们一起去。”科诺伊了然一笑，收起了剑，“话又说回来，库恩先生那花环是你亲手做的吗？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阿鲁姆和克瓦尔同时发出好奇的疑问。
　　科诺伊正色道：“在我们业都，亲手编织的花环送给心上人，就是认定对方为此生唯一伴侣的意思。”
　　阿鲁姆恍然大悟，“那不就是求婚吗？”
　　克瓦尔点点头，“是求婚。”
　　卡巴内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出屋外。
　　科诺伊在门前栽种的大树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小花，他缓步迎向安安静静站在树下看花的人，生怕惊扰了那道似乎还沉浸于梦中的背影。
　　库恩双手接住零星飘落的花瓣，如同把星星捧在了手心上。卡巴内从后面拥抱住眼前的人，似要将日月星辰一并纳入怀中。
　　“卡巴内，你笑了。”
　　“你怎么知道？”
　　“只要是卡巴内，我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受得到。”库恩靠着他的胸口，他知道那个位置有着一道永不愈合的剑伤，和自己胸前的几乎一模一样，“卡巴内，你真傻，我们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时间。”
　　“傻的人是你。”卡巴内轻抚他的脸，深邃的眸中笑意不减，“如果我们的命运注定要走向毁灭，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拉着你一起，怎么可能允许你比我先走一步？”
　　“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吗？”
　　“是夫君的请求。”
　　漫长无尽的岁月有了可以等待的尽头，而他知道有人愿意与他一同相守，直至死亡到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