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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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说，母亲请了个刘彻身边的红人为我写赋，刘彻看到了定然会来长门宫找我。
我可不甚期望。
一来，如果诗词歌赋能换来男人的真心，就不会有那么多愁肠百转的才女了。
二来，我与刘彻早已相看两相厌，他来找我作甚？吵架吗？
那倒不错，这些日子每每回想起他和我吵架时的情景，我就在心里骂他，边骂边想，要是当时我这么骂，他不就无话可说了？这么多骂他的话没有用武之地，可真是憋死我了，他敢来，我定骂得他头破血流。
刘嬷每天监督我背《长门赋》，希望我能在刘彻来长门宫时把握机会好好邀宠。
我看那篇赋时颇为不解。
“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
唔，我怕是没有那般能把人弹哭的本事，但我不得不承认，司马相如作为一个男子，能把女子的心思、女子的哀伤写得这般细腻，实属不易。
我问刘嬷，司马相如是个怎么样的人。
风流韵事总是比丰功伟绩传得广，刘嬷给我说，十六年前，司马相如家境贫寒，前往临邛卓王孙家中弹琴时，以一曲《凤求凰》俘获了卓王孙新寡的女儿卓文君的芳心。文君遂趁着夜色私奔相如，甚至陪他当垆卖酒。
我很佩服卓文君，也很羡慕她。
我等了十日，刘彻果然没有来。刘嬷带来消息，刘彻欲立卫子夫为后，大赦天下。
我一点都不惊奇。
令我惊奇的是，立后大典过去一个月后，刘彻来了长门宫。
看来刘嬷说的不错，任何一个男人得知有漂亮女子对他情根深种朝思暮想时，心中都会有所触动的。
可这终归只是一时的。
我想，他一定是来看我“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的样子的。刘嬷说男人天生带有征服欲，想来，看一个从前趾高气扬与他吵架的女子忽然低三下四摇尾乞怜，会让他十分有成就感。
果不其然，刘彻立在门前打量了我几眼，便问道：“‘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你当真知道错了？”
我不吭声，刘嬷忙拉我跪下行礼。
刘彻看起来颇为满意，快步走了进去，自觉地坐在坐榻上。
刘嬷带着长门宫的宫女们退下，又掩上了门扉，一时间殿中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
两年未见，刘彻与我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区别。不过，他正是人逢喜事，和当初在椒房殿呵斥我的时候比起来，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我就不同了，我待在这里两年，虽然吃穿用度与过往无二区别，可终归是不自由，身边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椒房殿的旧人，我还是憔悴了些许。
按照刘嬷的说法，我应该伏地而哭，声泪俱下，诉说我是多么后悔、多么想他，后面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可我不愿。
我知道母亲想让我复宠，可即便是在刘彻当太子那些年里，我们二人中间也横着一个韩嫣，我又何来的盛宠呢？刘彻今日宠我，左不过接我回宫，可宫中已有皇后，我与刘彻也早已不复当初，待在长门宫都比日日见着他好。
见我站着不语，刘彻终于道：“你千金买赋，不是为了诉说你的悔不当初？你的朝思暮想？”
我摊手：“司马相如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悔不当初、朝思暮想？”
殿中很静，刘彻没想到在我这里碰了灰，神色不快。
我仰头看着屋顶，叹道：“陛下啊，我早就不爱你了。”
纵使他不再宠爱我，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愣了一下。他脸色一沉，问道：“哦？那你爱谁？楚服？”
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那些日子我将对他的所有爱意和恨意尽数倾诉给了楚服，若我只是因为这个爱她，着实是羞辱她了。
倘若她还活着，我们之间不再谈刘彻，或许我能好好地爱她一番。
刘彻冷冷笑道：“阿娇，你从小备受祖母宠爱，养成了这般骄横的性子，朕本来以为你在长门宫里待了两年，也该有所收敛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口不择言，不知尊卑！朕当初就不该娶你！”
我觉得很可笑，他求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道：“陛下莫不是因为外祖母宠爱我而心生嫉妒？当初我们二人的婚约是我母亲和太后点了头的，你以为我想嫁给你？我随便嫁与别人，都比嫁给——”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冷着脸上前将我抱起，我死命挣扎，终是无果。
被摔在床榻上时，我忽冷笑一声，呵，这是什么男人？说不过女人就要在这种事上欺压女人。
“朕告诉你，即便你是废后，也是朕的废后，这辈子你再无可能嫁给别人！”
他说的不错。我敬佩也羡慕卓文君能为爱情做出私奔、当垆这样的事，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一旦嫁给了刘彻，就从生到死都是他的人，就算他废了我，我也不能再嫁。
况且，有谁敢要做过天子后妃的女人呢？楚服敢与我同榻而眠，最终却被枭首于市。
我其实不甚明白，嫁过别人的女人还能成为天子的后妃，做了天子后妃的女人却不能再嫁人。女人入了宫，真是倒了大霉。
我醒悟得太晚了。
我拼了命地激怒他，换来的却是刘嬷她们希望看到的场景。
不过，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刘彻以前很少这般。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便嫁与他了，那时候我们都年少，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可能真的惹怒他了。
我触犯了一个男人的尊严，何况这人还是天子。
呵，他的尊严就高贵不可侵犯，我的尊严就可以被他弃如敝履。
榻上的锦被玉枕拥来挤去乱作一团，我被他顶到了角落。
“刘彻，你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做这种事，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
“可我觉得恶心！”
“那你就受着。”
我再奋力抵抗，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困兽之斗。就像上林苑的鹿，怎么跑都逃不过被猎杀的命运。
我没有半分年少时的喜悦，只觉痛苦。疼到深处我便放空了自己，望着床顶的帘幕想，好烦，怎么还不结束？
见我凝视上方，他面色不悦，紧接着动作便更猛烈了起来，我不得不紧紧地抓住了被褥。我和他做了多年夫妻，我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可我偏不。我忍住身上的疼痛，恶狠狠道：“你混蛋！”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陛下，皇后娘娘说小皇子一直哭喊，陛下您去看看吧！”
见屋内无人应，她又带着哭腔道：“陛下！陛下去看看小皇子吧！”
她真的很吵，我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攥着手道：“你的皇后派人找你了。”
这次，不管卫子夫出于何心，我都感谢她。我和刘彻之间，即便没有她卫子夫，也会有张子夫、李子夫。她们没有我这样一手遮天的母族，不会让刘彻觉得不舒服。
刘彻登基数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自是看重的。他身形一顿，便翻过身躺了下去。
刘彻仰面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和心跳，才起身整理好衣裳，道：“自今日以后，朕不会再来，你还有什么话，不妨全都说了。”
我望着帘幕，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委屈，我哭道：“你放我回家吧，就当我从未做过太子妃、从未做过皇后，我只是一个翁主……”
“不行。”他居高临下看着我，“你只有两条路，回宫，或是待在此处，回宫那条路是你自己堵死的。”
“为什么？”我声音极低，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自己。
“因为朕是帝王。”
我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仰头大笑，凄声道：“帝王吗……好啊！”
刘彻有帝王的野心，也有帝王的骄傲。他不爱我、不要我，也不允许有其他人沾染我，因为他是帝王。
原来，母亲想让我做大汉的皇后，这一开始就是错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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