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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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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某条街某个夜总会。
你不需知道面前正和你亲吻、拥抱或大跳三贴热舞的男人或女人的名字。因为今夜以后,没有人会再记得发生了什么。正因如此,有这么多人深爱在这样的夜里放肆。
舞池里挤满了衣着暴露的女人和笑容暧昧的男人。风尘的廉价女性香水,故作风流的古龙水,随路边摊买来的烟盒附赠的便宜香烟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俗气而令人作呕的气味。
男人用金钱买女人,女人则用彩妆让男人觉得物超所值。的确,女人的彩妆是一只讨巧的金面具,讨巧的地方在于无论面具后是怎样的一张脸,都足以让男人短暂臣服。
进入新的一天的第三个小时,凌晨三点。3 a.m.
DJ放出了一首缓慢而性感的爵士乐。
穿超短裙的妹妹们舒缓的摆动腰肢,长发的男人在此刻更有魅力,这一舞温柔而美好。
舞池的中心忽然爆发一阵口哨声。
常来这间酒吧的男人拼命探头望去,女人则都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叹倒霉。
那里有个女孩正同时和两个男人调情。只见她纤细的手腕揽住面前男人的脖颈,涂着绿色眼影的双眼却在向斜前方的男人放电。斜前方的男人以为她是在暗示着什么,想与他有进一步接触,而他面前的男人看到这情况,连忙抬手想拥住她的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这时,那女孩却抽身出来,迅速走出舞池,还不忘在走上台阶时抬起包着纱布,细伶伶的左手摇了摇,那白纱布上画了一朵莲花。这一瞬间人们恍然大悟,男人们痛拍大腿后悔刚才没有好好看看她的舞姿和美貌,女人们心中的醋意一下子升级。
绿眼影,左手腕的白纱布,莲花。
原来她是商清染。
商清染究竟是怎样的女人?
如果你问一个夜生活丰富的女人,她一定会冷哼一声,回答说,
商清染?那个女人很贱的。商宇你知道么?她是商宇的女儿,但不知为什么断绝关系了。 她好像还有点神经病。你看见她手上的白纱布了么?听说她天天都割脉,而且她有个亲哥哥,他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呀!渍渍,不过他哥哥好想订婚了。
谁都能想象出那些女人在背后散播八卦时又刻薄阴毒又充满嫉妒的表情。她们也每天花大笔的金钱在只为博得男人们的眼光,甚至也曾学着商清染去买安娜苏的绿色眼影,可是她们就是无法获得和清染一样的魅力,也无法得到那些愿为女人一掷千金的男人们的青睐。于是她们嫉妒。这样看来,真不知道谁才是神经病。
而如果你用同样的这个问题去问一个男人,他一定会暧昧的一笑,再告诉你:
商清染?嘿嘿,那可是个尤物,长相身材好的没话说,床上功夫也是一流。听说她混的那个夜店每个男人都和他上过。
如果你惊讶的瞪大双眼,配合的再问他:那你和她上过么?
他一定会不屑的回答,我才不会找个公共厕所来睡。
于是男人们为了自己的自尊心,女人们则为了心里畅快,商清染就被以讹传讹的说成了夜店女皇。关于她的传说太多太多了,神秘的或是难听的,心酸的或是香艳的。
但是没人知道,这个迷一样的女孩子,到底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爱过什么人。
清染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吧台找了个地方坐下,和waiter借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坐在旁边的男人们开始召唤调酒师给她递上一杯又一杯的酒,不怀好意的等待她喝醉。清染妩媚的笑着,狡猾的猫眼露出勾人的眼光。她将那些免费的昂贵鸡尾酒尽数喝下,然后举起下一杯在灯光下照一照,心里暗骂这些男人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点那么高酒精浓度的是要她酒精中毒而死?不过还好她是喝不醉的,虽然曾经无数次装成喝醉然后对他撒娇耍赖要他把自己背回家,在他怀里装睡然后等他睡着再睁开眼亲吻他的脸颊。
喝酒真是件令人烦躁的事,竟然又让她开始想他。
疯狂的想他。
商清执走进这间夜总会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白,他穿了一件银灰色的衬衫,没打领带解开领口一颗扣子,外面套一件白色西装,单排扣。同色的西裤被熨得服帖笔直,没有一丝褶皱。想必他的那位后妈一定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而不是像对待她商清染那样,想尽办法扫地出门。
清染看着商清执走过来,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了。
她的眼光瞬间亮了起来,但转而又黯淡。清染看着那个正在人海茫茫中寻找自己的男人,修长的近乎于模特比例的身材,微微发金色的细碎头发维持着最好看的长度,他的五官是温和的轮廓,但是却又丝毫不显得弱势。看起来就家教很好的一副样子。
清染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很细很细的针一下一下的刺着,很疼,却不知道伤痛从何而来。她的商清执还是那么好看,在这个肮脏又糜烂的夜总会里,显得干净而好看,和那些大腹便便或是目光色迷迷的男人根本不一样。清染举起高脚杯想再灌一口,却被商清执抓住了手腕,再她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之前。
“你来干什么?”清染没好气的抬起头问道。
“来接你回家。”商清执的语气和眼神让清染觉得陌生,那么冷淡而且疏远。这样的表现让清染想揍他一拳,因为清执对她的态度,俨然昭示着自己只是他的妹妹。
真可悲。
“哈哈,”清染反倒笑了,妖娆的表情配上讽刺的笑声,让清执的心里一时失了滋味,“你倒担心起我来了,我在这里都做些什么靠什么生活你难道不知道?好吧,那我就索性告诉你,如果今晚你不来,过会儿我就和别人开房间□□去了。拜托你以后还是别来搅我的好事,快回你的‘家’去吧。我亲爱的哥哥。”
我亲爱的,哥哥。这六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商清执没有生气,他还是直直的站着。背后正好有光束打过来,虽然今天他反常的板起了脸,反常的对清染表演他最习惯于昭示的冷漠,但是清染发现他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灯光使他周身散发柔和的光晕。清执仿佛没有听见清染说了什么;仿佛没有听见他才十八岁的妹妹说着如此下流粗俗的字眼;仿佛没有听见,他深深爱着的女人,说要和别人开房间……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好像是包容了她的一切。商清染的任性,她的堕落,她的火气,商清执全部都包容。
清染看着清执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张开双臂拥住自己僵硬单薄的肩膀。
她的喉头瞬间哽住,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只张了张嘴。
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可耻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清执笨拙的将她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像是在拥着一个断手断脚,遍体鳞伤的木偶娃娃。
长时间的沉默让时间好像定格了,可是却还是听见彼此的心跳好像钟表一样跳动着的声音。是因为身体里留着的血液相同么?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心跳竟然是同调。
咚,咚,咚。
清染能感受到清执的十指正紧扣着自己的肩膀,压力大得惊人。清染在他的怀中闭上了双眼,是商清执的味道,Ckbe的香水味道。一点也不符合他品位的牌子,如此的大众化不够高雅不够昂贵,却在清染的强烈要求加威胁加耍赖撒娇加软磨硬泡下习惯了使用它。呵,商清执,这是她的商清执。
就在她终于想随便找个话题打破沉默的时候,清执忽然开口了。
他说了三个字,宛若一声叹息的,语气不知道是想要表达什么,可是这单薄短暂的三个字,不过是摆了三个嘴型,然后轻轻吐气声带震颤。三个字变成了一堵墙,将他们阻隔人各一边,成为了永远也不能跨过的鸿沟。
他说了:
“对不起。”
他对她说,对不起。
不是我爱你,不是别担心,而是对不起。
商清染感觉耳边有隆隆的轰鸣声,好像是她的世界,经历了上百次轮回变迁,最终还是分崩离析,破碎的让人连片段也无法再找寻。
“该死的。”
她低声骂了一句,原本放在清执胸前准备推开他的双手在这一刻握紧,拳头落在了清执的肩膀上、心口上甚至已经变成了无目的的攻击。清染不顾手腕的疼痛,几乎用尽全力的宣泄着。
他为什么说对不起?呵!他还心疼她,还因为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她而觉得歉疚。可是这个作为商宇的儿子,商家继承人,黎萱美未婚夫的商清执,能对她说的,也就只有对不起了。
她是商清执的妹妹啊。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而他呢,从今天起就是和别的女人有婚约的,自己的亲哥哥了。
原来以为他们可以不用害怕去面对的东西,什么家庭,什么继承人,什么血脉相连。
他说不用怕的,他说会保护她的。
她曾经真的相信过,因为相信所以等待过,因为等待所以受伤过,也因为受伤了,所以最终退出了。
最终,在她狼狈的离开后,他也放弃了。
他只能说对不起。
他再也没有资格,对她说,我爱你。
他也再不会有资格承认,他们之间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曾经渐次拔节,而终于变成爱情。
清染打着打着,好像耗尽力气般扑回了清执的怀抱,像只小猫一样发出呜呜的抽咽声。清执知道她是在哭,于是心里疼的快要发疯了。刚想伸手帮她擦眼泪,清染却自己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有泪水,把妆都打花了,绿色黑色混作一团,像只狼狈的脏兮兮的流浪猫。
她笑了一下,揽下清执的脖子,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清执的嘴里是柠檬薄荷味漱口水的香气,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无数个早安吻那般熟悉。清染不禁想起了过往,他们曾挤在一张双人床上单纯的靠拥抱取暖度过无数个黑夜,也曾在早上醒来后疯狂的接吻到大脑发晕。这些回忆让她觉得难受,于是更加烦躁的在他嘴里横冲直撞。这绝对不是浪漫的接吻,更不用和法式深吻作对比了。这只是她的宣泄。
清执就站在原地,不退开她,亦不回应。
他怎么能推开她?
又怎么能回应她?
无论作为疼爱她的哥哥还是深爱她的情人,
他都不能。
结束了亲吻,清染昏倒在清执的怀里。清执百分之一千二肯定她是装昏,因为清染就是这样狡猾而又好面子的猫科动物。不过清执还是把她带回了家,怕她喝酒之后晕车,就一路背着走了回去。
已经是第二天上班的高峰期了,大家都忙着等公车或者看看前方堵车的情况是否缓解了,所以谁也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
不然一定会有人发现,那西装男人的背后湿了一大片,而他背的打扮新潮的女孩,正紧闭双眼。她没有睡,眼眶里不断流出泪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去经年还是好久不见。更没有人会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眼泪究竟是怎样的意味。
哥哥,恭喜你订婚了。
清执,我拜托你不要结婚。
商清执,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