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路同行》关外青衣

70、第 70 章

　　觅路同行70

　　周日的时候，教育局的新通知下来了。

　　郑竹石紧急找上梁云光，让她准备出题：“市里要求明年一月四号之前中小学要放假。

　　“咱们不可能元旦不放假。要不三四两天考，要不今年二九、三十考。”

　　梁云光一听这要求，便知道，多半是疫情防控这方面出事了，只不过现在事态还没扩大化，市里觉得还可控，所以还只是在调整放假时间。

　　——因为，最开始郑竹石收到的通知是不得晚于一月十五号放假，后来收到的是一月十号。

　　两次通知下发的时间其实只差了一天多一点——分别是这周周五下午和周六晚上。

　　不过村小定的考时时间都比这两个要早

　　周日又改了，再次提前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明摆着是出事了。

　　郑竹石自然也能想到这通知的放假日期连连往前跳票意味着什么：“梁老师你那里不行就辛苦一点，尽快把题做出来，咱们元旦前考吧。

　　“我怕真等三四两天就考不上了。”

　　梁云光之前说过要提前到节前考试，但那是周六早上的事情了。

　　现在是周日晚饭前后。

　　郑竹石知道自己到现在回来说这件事有多坑。

　　——除了周末之外，其他时间，梁云光每天的工作时间都能达到十一小时。

　　这还是没算上晚上的消杀时间。

　　所以他是用恳求的语气在征求梁云光的意见。

　　梁云光听见他提这件事，心里只有庆幸：“那就二九、三十两天考。我这儿期末的题已经出完三科了，只有英语没出。”

　　语文题是郑竹石的活儿。

　　郑竹石听见她已经用周末把题出完了，顿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梁云光又问：“舒皓妈妈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是说可成功离婚了？和那男的家那面断没断干净？”

　　郑竹石却说，婚已经离了，东西收出来了，那位大姐现在已经搬出来住，暂时没开口向前夫索要更多的赔偿。

　　梁云光不太赞同这样的明显是受害者自己吃亏的冷处理方式，但又想到，舒皓现在学习状态不错，成绩稳步提升，而这样的舒皓有六七个月就要参加中考，当妈妈的这样做显然是决定为了孩子前程退让，也说不出来什么反对的话。

　　但这种处理方式，真的不会影响到舒皓的心情吗？

　　反正梁云光自己觉着，舒皓是非常懂事也比较成熟的；她能看出来的让步、她能看出来的原因，这孩子未必看不出来。

　　新的一周。

　　周一一早还好，梁云光在早读时间公布了考试提前的消息，但特意没公布放假提前的消息；学生问是否提前放假，她只说一句话，要看疫情。

　　疫情防控顺利，条件允许，考完试继续上课。

　　学生因此略有些浮躁，但是提前考试是板上钉钉，提前放假是个未知之数，两相结合，课堂上的纪律虽然又乱了一点点，学生看着心慌、心忙了不少，但整体学习状态居然又好了一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

　　这个发现让梁云光有一点哭笑不得，当然也伴随着一点欣慰。

　　起码还是知道着急的。

　　起码，她这个学期坚持下来、还是把一部分人的观念给扭转了一点。

　　就是这放假时间屡屡提前，梁云光越发感觉自己，或者应该说是毕业班的时间，不够用了。

　　她甚至觉得有很大可能考完试就必须得放假了。

　　市里这些通知，发得太过频繁，口风变得太快，后两次还全是赶在休息日发的；再迟钝的人都能从中读出一些不好的预兆。

　　梁云光又额外关注了一下舒皓。

　　发现这孩子表情寻常，甚至还有点轻松，不是受到了负面影响的样子。

　　这样就好。

　　但梁云光的欣慰也只持续了一个上午。

　　下午。

　　上课前，她在课堂里走了一圈，先是发现何昭昭桌面上出现了一大杯奶茶——那种超大杯，杯口直径有人脸宽的那种——接着，又发现李早和郑家熠的地上也有这样大得简直可以称作是桶的饮料杯。

　　从教室后往教室前段走的时候，她又看见郑百金桌膛里也有一杯同样大小的饮料。

　　何昭昭那里的是奶茶，另外三个人杯子里都是果汁。

　　除了郑家熠的那一大杯紫色的疑似是葡萄、黑加仑或者蓝莓果汁的玩意已经被他干掉一半之外，另外三个人的杯子几乎都是满的。

　　看着很像是中午拉帮结伙出去玩儿了。

　　梁云光有点无语，如果她没记错，何昭昭、李早、郑家熠这三个人，都是早上因为听说考试提前而有些焦躁不安的人之一。

　　他们的焦躁和上进心难道只能管用几个小时？

　　不过这个时候她暂时还没有把这个当成什么值当放在心上的大问题，只是说：

　　“净买些乱七八糟的饮料，大冷天的还整带冰的，生怕不窜稀是吧？就不能吃点健康的，十几块钱买水果能买多少呢，非要买食用色素。

　　“村里没有卖这个的吧，跑镇上还是跑隔壁村去了？大中午的不午休，我看你们一会儿谁敢犯困的。”

　　梁云光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想笑了；她虽然没有喝饮料的习惯，但之前没戒外卖的时候，或者在市里购物方便的时候，一个月总会买上两三回这种奶茶店里的冲调饮料。

　　他家里爸妈对这玩意也有点过敏，她一般都避着这两位喝；这会儿说这帮学生，她倒是直接把那俩人的说辞套过来用了

　　但到上课以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最近的下午头两节课，梁云光一般拿来集中记背英语单词、做阅读训练，今天也不例外。

　　她拿着阅读训练的书在教室下面来回趟着防止学生犯困；这也正是她天天下午两节课上英语的原因。

　　语法短语可以一开始集中二十分钟讲一下，等到后面做英语阅读的时候她就用不上黑板了；没被黑板绑上，不用转身写东西，梁云光就可以在教室里来回走，有效遏制这帮学生下午一两点钟的睡意。

　　她这一次在过道里走到半段，发现完形填空里面出现了一个属于是这帮孩子的高频错误点的短语，打算折黑板前面写一下，一转头正好看见李早正在把一大杯奶茶传给郑小溪。

　　在课前，那一大杯奶茶在何昭昭桌面上。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猛地加快脚步两步跨回第一排郑小溪的位置上边上。

　　李早是从桌子右边把东西往前座的郑小溪那里传的，梁云光在桌子左侧，她从郑小溪头顶上伸出手，郑小溪只觉得头顶上漫过了一片阴影，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跳噌的一下快了，身体抖动了一下差点直接跳起来。

　　梁云光正好从李早手里把这杯饮料截下来。

　　她没说什么，直接把饮料放到讲台上面了。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感觉到异常以后，她难免无意识地分心去注意了一下自己背后的，班级里发生的那些无声的动作。

　　几次走到一半左右环视之后，四杯饮料有三杯都被她收到了讲台上。

　　唯一幸免于难的郑家熠那一杯。

　　那一杯已经被他自己喝光了。

　　——这帮鬼啊！

　　买了四杯口味不同的饮料串换着喝呢！

　　这大半节课就隔着一堆人互相传来传去的，还学什么了？

　　讲台上三个颜色各异的桶一字排开，梁云光感觉心塞塞。

　　等下了课他们几个还想过去把饮料拿回去，梁云光本来没动那几杯饮料，但走出去几步一回头正看见这帮孩子未经允许就去动没收的东西。

　　她这时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直接折回去把三杯饮料都带走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老师身上真实存在的低气压，后面的三节课，教室里所有人反常地安静。

　　察觉到这点变化，梁云光心里的火才稍微降下去一点。

　　这帮孩子，你说他们懂事，他们确实懂事，会看脸色，也知道体贴身边的人；你说他们不懂事，那能举的例子也多了去了，明明知道老师和家长期望什么、明明知道怎么做对自己以后好，但就是不做。

　　诶，脑子长了，放那儿不用，就是玩儿。

　　等晚自习，大概是看梁云光心情开始放晴了，小恶魔的犄角和尾巴又开始蠢蠢欲动着要往外探出来。

　　毕竟下午上课的时候，晚自习第一节补课期间，纪律明显差了起来；刘朴和王晓义不知道整了个什么节目，随着一声压低的惊叫，刘朴从座位上侧着身子栽歪了下来，“啪”地扑在了地上。

　　从梁云光那个角度看，刘朴就是脑袋着的地。

　　这个突发事件硬生生把梁云光惊出一身冷汗。

　　王晓义手里拿着个折起来的尖角船一样的东西，也呆住了。

　　结果刘朴侧趴在地上还伸出露在上面的那只手往过道那边的王晓义身上够，另一只手则在地上迅速扒拉着要找支撑点把自己身子支起来；王晓义意识到他没事，一秒都不到就开始笑，刘朴听见一边笑一边骂人，整个班级肃静一瞬，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梁云光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啪地一下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