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路同行》关外青衣

12、第 12 章

　　觅路同行12

　　于老师的提醒并不算多余。

　　梁云光出发到大粮仓村之前，做过一次核酸，报告出来到现在刚十三天；如果不提醒的话，她确实有可能不做第二次了。

　　梁云光满口答应，回头就去找昌新诚问做核酸检测的事情了。

　　昌新诚一开始以为她是有急事要返乡，梁云光也没纠正他的误会。

　　虽然没说保密，但这种事情在办完之前确实不太好到处说。

　　她要问的是，镇上的医院有没有能出核酸证明的——又或者必须得去县里。

　　昌新诚给的答案是，镇上可以。

　　于是第二天中午，下了自习，梁云光说了这两天有事要离开一个星期左右，自习两周后再继续，就去了镇上做核酸了。

　　.......这路。

　　终于骑上了学校电瓶车的梁云光免不了感慨。

　　高低不平，越野上来估计都颠得要起飞。

　　她现在是真佩服那几个一听到骑车去县城就立马生龙活虎的小子了。

　　骨头缝都要被颠大了。

　　——其实这一段路不好并非是县里、市里对这些绕县不算太远的村镇不关心。

　　——反而是上面太用心、太体贴了带来的短期困扰。

　　十来年前市里就有人安排下来修路了，但比起修缮、改建原有的土路路线，上面下来的专家最终选择是重订新路线。

　　有了虽然绕远了一些但极为平整的沥青马路，梁云光现在走的这段路，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罕有人走。

　　去年省里又拨了一批款项下来建设基层交通，分到这边，便是又要给那条新路来个升级加强。

　　新路那边封道修路去了，大粮仓村及周边一些村镇的人，互相来往的时候就只能回到这条土路上来了。

　　公交线都改线到这边来了。

　　梁云光想想，觉得自己若是下回还有来回跑的需要，那还是老老实实做公交、大巴吧。

　　虽然这么颠的路......她并不怀疑自己晕车的能力。

　　就是考虑到晕车，她才骑车过来的。

　　大龄但依旧健朗的电瓶车在土路上带起一溜黄白的细细尘烟，梁云光进了镇上，除了做核酸之外，顺便买了些零食和矿泉水。

　　在镇医院那里她挂的是急诊，急诊测核酸，十二点前测的下午三点后就能拿报告。

　　——她今天是十点四十多提前下自习从村子过来的，挂号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五十，小镇上直接挂急诊的人非常少，没人排队，挂上以后两分钟就测上了——这两分钟还有一分半用在了找问路找地方上。

　　挂普通门诊的话就得等明天。

　　梁云光不想明天再这么折腾一个来回了——她之前和于老师约的就是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在大粮仓村见。

　　挂完号她就到附近找地方消磨时间了。

　　她在医院门口定了个位，防止自己一会儿转向了懵圈，接着便四处逛开了。

　　她跑了几家小超市，发现这边的零食便宜还实惠。

　　从高中升上大学后的那一年，梁云光只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变了，物价仿佛是一错眼就掀了两倍；然而等她到了这镇上，才发现不是物价涨得太快，而是曾经很受她青睐的一些经济实惠的小食品全都悄无声息地从货架上消失了。

　　而现在，在这镇上，她又一次见到了自己初高中时期格外喜欢吃的那几种饼干和面包。

　　突然有种囤货的冲动。

　　不过保质期使她冷静。

　　虽然这些东西保质期很长，但是她还是喜欢买日期在半个月内的。

　　在货架前转来转去找回忆的梁云光，感觉余光处好像有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闪过去了；她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捕捉到。

　　.......说来，也不只是老教师眼睛不行啊。

　　这一学期网课上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度数涨得飞快，现在没去配镜子已经属于自欺欺人的范畴了。

　　——梁云光很怀疑，等自己再回到那种四五十人的大教室，以她现在的视力，还能不能看清楚最后一排的同学长啥样。

　　.......不知道学生们怎么样了。他们全天上网课，眼睛也是怪累的。

　　梁云光思绪放飞地结了账；她刚要扫码付款，猛然反映过来换了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小超市的老板娘大概觉得她这行为很是可疑，接过钞票的时候脸上是压不住的狐疑。

　　她非常直白地表现了自己的疑心——

　　把那刚被梁云光从镇医院的ATM机里取出来的大钞举起来，对光验看了半分钟，还仔细摸了摸。

　　最后还两手掐着钞票两端搓了一下。

　　梁云光看得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

　　最后在她的要求下，终于放下心来收钱的老板娘找了她五张十块和三十几张一块的零钱。

　　——要出门了，身上总得准备点现金。

　　梁云光身上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带现金了，去大粮仓村的时候也只是准备了二百块不到，到现在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这回要去H市，梁云光怕又碰见那种只认现金充值的饭卡窗口——她大学之前就是这样，不过在她升上大二以后就可以输入银行卡卡号转账了——也怕公共交通系统只收现金。

　　结果因为走神，差点被看店收钱的大嫂当成花假-钞的。

　　大小也算是个乌龙了。

　　把一切安排妥当，梁云光推车走了两条街，没看见哪家让她有特别想进去吃饭的欲望的店，便点开定位导航一路回到医院，坐在医院走廊里开始品尝自己买回来的小零食。

　　她打开沙拉鸡蛋包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上某乎上关于高考阅卷的消息；等她吃完一个面包，一边继续看手机屏幕一边走出去扔垃圾的空档，她余光再次瞥到了一个令她略感眼熟的身影。

　　这一回，梁云光抬头，便看见那个人了。

　　中等个儿，不胖不瘦，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灰蓝色长上衣和卡其绿的长裤。

　　“舒皓？”梁云光认了两回，才确认自己应该没认错。

　　她又喊了一声，那人这次听见了，果然有反应。

　　他抬头看过来，看见梁云光也是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说：“老师？”

　　梁云光其实有点后悔——后悔出声叫他了。

　　那种认出人的惊讶过去以后，梁云光的重点就放在了舒皓正在做的事情上。

　　舒皓正站在不远处的候诊区的座位中间，手里拎着个不太起眼的小包，一眼看过去，很难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梁云光看见他的时机比较巧。

　　她看见了，他在捡瓶子。

　　或许我不该出声的。

　　对于一些自尊心比较强，或者在经济方法心理比较敏感的孩子来说，这个场面被认识自己的人看到，实在是丢脸。

　　即便他并不是在翻垃圾箱。

　　不过舒皓看着面上还大大方方的，还是一副沉默安静又坦然的模样。

　　他看梁云光点了头，明白自己没认错人，便笑了一下，朝梁云光挥挥手，然后往她这边过来。

　　之前他大概是在找被遗落在候诊区座椅上或者地面上的饮料瓶——一些人被叫到号以后，进去一趟再出来就把自己买的水忘了，也有那么一些素质比较堪忧的，喝得差不多的水瓶掉到地上，他们便不弯腰去捡起了，舒皓的目标就是这些瓶子。

　　舒皓拎的黑色小包大概是他的书包——看版型很像书包。

　　“老师是哪里不舒服来看医生吗？”舒皓过来问道。

　　梁云光便也不问他是来做什么的，只说：“我原先学校那边有点事儿要出趟差，得做核酸检测——后面两周学校的自习就先暂停了。”

　　她尽量不去注意舒皓的那个包，但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郑竹石说的，舒皓捡瓶子攒路费的事情。

　　这孩子行动能力太可怕了，不会还是在打算......

　　“啊，做核酸啊。”舒皓应了一声，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做核酸好贵的，但是现在哪里打工都要核酸——我之前就没做，一百三十多块，太贵了。”

　　......不会舒皓就是被这“天价”核酸证明给挤兑去打-黑工的吧？

　　想想还真有可能。

　　大一点的工厂那都属于密集聚集地，如果是合法合规的那种的话，再加上舒皓是外地身份证，他们朝舒皓要核酸证明大概非常正常。

　　梁云光注意到，回家几天以后，舒皓脸上似乎没那么黄了。

　　黑还是黑，但多半是晒的。

　　估计打-黑工那几天没少遭罪，现在是回家被奶奶养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拿到工钱......

　　不过这大概是不用问的。

　　黑厂似乎有不少日结的，但舒皓这种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孩，过去了估计会被人忽悠，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日结这回事。

　　“为了安全，这个还是比较必要的，对了，”梁云光扯开话题：“你跑出去那么久，你奶奶现在，知道你做什么去了吗？”

　　舒皓脸一苦：“知道的。”

　　“挺担心的吧？”

　　“嗯。”

　　“以后出门和家里说实话，不然你在外面有点什么事，家里都不知道，得多担心？”

　　“不出去了。”舒皓听梁云光这么说，摇头道：“我算了，我这个假期，一直捡瓶子也能挣一千多！”

　　梁云光张张嘴——这两天她一直没看见舒皓，合着是因为舒皓打算捡一暑假瓶子？

　　“你就这么捡瓶子攒钱？”

　　“外头还有呢，而且不止捡瓶子，”舒皓把包撑开让梁云光看见包里面，梁云光看到了一堆压瘪的瓶子——大概总共得有十来个：“快递箱我也捡。”

　　他说完还叹了口气：

　　“他们这捡东西也分片区的，我没片区，再有就是居住区里干环卫的那些大爷大妈基本就把居住区的瓶子纸箱捡光了，不然，我捡一个月，说不定就有三四千。”

　　梁云光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