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路同行》关外青衣

11、第 11 章

　　觅路同行11

　　次日，梁云光把试题拿给刘玉龙后，问了教室里其他孩子有没有想要题目的，又问了点县里三中的那个“冬令营”的事情。

　　意外又不意外地，其他孩子都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消息，只能勉强说几句；梁云光笑问“怎么就不打听打听”的时候，李继赫十分犀利地回了一句“太贵了，上不起啊”。

　　李继赫答得最快，他这答案给得很是轻快，其余人说话就也随意而真诚起来，不再是很简要或者很模糊的一句“不太感兴趣”、“太远了”之类。

　　不过主要答案还都是围绕着经济问题展开的，只韩佳慧在原本的“五千六千的学费”之外，又添了一样和学费本身无关的：“快一个月的课程，但根本不给住的地方，在那里吃住又要花好多钱。”

　　李继赫听了又跟着说：“对，所以上那个班的好像都是县里的。”

　　“所以也不知道那个班有没有用。”梁云光试探着问。

　　“肯定有用啊，几千块钱的班怎么会没用呢？”

　　王顺平说完，又摇摇头：“可它再有用也不能包我上高中吧。”

　　旁人很容易就能听出来他话里的隐含意思。

　　几千块钱要是能带他中考过线，那他会考虑花这个钱；但若是不能保证他一定能考上普通高中，那这几千块钱还是家里留着好。

　　梁云光想想，觉得不管人家三中这个冬令营真实用处如何，目前来看，远在县外百来里的地方的村子都对这冬令营有不错的评价，显然前年开班的那头一炮是打响了的。

　　——去年就不用想了，疫情爆发期，这班根本没开成。

　　再碰见郑竹石，二人难免再次谈到舒皓，郑竹石说估摸着明后天开始舒皓就也要去她哪儿自习了，又说这孩子现在还是不死心，就想往那个冬令营班里钻。

　　梁云光笑道：“这想法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从经济上讲不大容易顺利实施。”

　　郑竹石听了却是连连摇头：“梁老师你可能不太了解县三中那个提优班的情况。我和舒皓说舒皓听不明白，但我和你说，我估摸着你能明白。”

　　“总不能就是个噱头吧？”梁云光想想，三中在初中里算是老牌名校了，前些时候张盼盼还和她说过，在以前小升初还要靠考试来挑学校的年代，县三中每年的参考人数是录取名额六七倍，便觉得不大可能。

　　自砸招牌嘛这不是。

　　“不是噱头。”郑竹石意味深长：“特别实在。就是太实在了，所以，不适合咱们家孩子。”

　　梁云光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了：“难？”

　　“对，人家那个提优班，是真的优中提优，是把县几百的孩子往县几十里拔的。咱们的孩子过去了，那就是贴钱陪太子读书去了。性价比根本就没有，还白浪费时间。”

　　对于舒皓为了那个假期补习班而不惜出门去打-黑工的行为，郑竹石持有的态度，可不仅仅是否定他最近几天开始付诸实践的有些微跑偏的“圆梦路线”，更是连他一开始的出发点都不赞同。

　　不止是他不赞同，张盼盼、刘报国，还有已经退休的王茂树、调走的童老师，几个村小的老师对此都是不赞成的。

　　大概是郑竹石等人在此事上的一致不赞同，促使了舒皓最终跑去五十里外的妈妈新家借钱、借钱失败后招呼不打直接诌几句谎话跑出去打工自己赚钱上课的一系列行为。

　　“也对，这么大的孩子，都有逆反心理了。”郑竹石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把话说了太多次，导致那些话反而“不值钱”了。

　　他和另外几位老师当初不赞同舒皓的想法的时候，把为什么不赞同的原因和舒皓明说了，虽然说话是好声好气地劝告的，但这大概也算是直接指着孩子说，你资质不足，你能力不够，你不如人家，去了根本没用。

　　这种劝法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足够推心置腹，但十几岁的孩子很难接受。

　　梁云光心里却有了些想法，不过她没提，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劝了一下担心舒皓会因此影响复习状态的郑竹石，也算是支个招儿：

　　“其实，我听说，提优班就只办了一届？今年这届因为疫情叫停了？”

　　等郑竹石点头，梁云光点明，语气中却又难免带着点担忧：“我看，年底的时候，搞不好还是.....办不成。”

　　“梁老师是觉得疫情会反复？”

　　梁云光耸耸肩：“只是有点担心，毕竟，你看这都七月了，全国才开始高考。都说这回跟非典差不多，病毒怕热不怕冷。咱们这儿到时候不一定什么样——而且县三中这个也算是狂打擦边球了吧，近几年对补课这种事本来就是风声一年比一年紧，今年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县三中都不会动的，因为......大家都懂。”

　　梁云光挑挑眉，郑竹石听懂了。

　　“本来就是在线上来回踩，咱们这儿偏远，而且教育资源本来就不怎么好，市里省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要是敢在疫情期间聚集这种事情上试探——肯定要坏事的。”

　　“对，所以，反正我个人觉得，九成开不了了。”

　　真出事了，没人担得起这责任。

　　郑竹石点点头，又想到梁云光刚刚顺口提到的高考推迟，笑道：

　　“高考是国家大事，定的日期果然有讲究，这个我到今年才算是有所领悟。梁老师刷新闻了没？我这两天刷新闻的时候，发现，今年这迫不得已推迟了一个月，多省市，不是暴雨就是高温。”

　　梁云光想起某西震惊部这几天推送给自己的新闻，深有同感：“六月初真的是刚刚好，不会太热，也不会赶上暴雨天气。”

　　而且今年高考推迟......各地高中招生时期，部分不上不下的学校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烦恼。

　　梁云光下午还在和郑竹石聊高考推迟的事情，晚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不止是微信消息，她发现自己被人拉进了一个群。

　　群聊名称，“高考数学阅卷群”。

　　她觉得自己眼花了。

　　正要点开群再看一眼的时候，她，又被拉进了一个群。

　　“高考阅卷E中教师群”。

　　E中，就是她现在档案所在的省重点。

　　点开消息，却是之前和她在同一个年级的于老师发来的消息：“梁儿，想好咋去了吗？咱们理科卷都在G大批。”

　　梁云光短时间内连续无端遭遇暴击，她又看了两个群好几遍，高考阅卷群一个陌生的头像正在发消息，消息的内容是通知老师们准备特定的某个银行的银行卡，准备核酸检测报告，自查三代亲属有没有今年在省内高考的人员。

　　自己学校阅卷老师的那个小群，则也有个人在发消息，也在说核酸报告，同时还在统计各个老师去往省会城市的方式，并提醒各位老师留存好高速过桥票子或者火车票动车票。

　　......消息应该没问题，就是她这个人现在自己有点失真。

　　于老师大概以为她现在不在，没继续问，但也显然在等她回复。

　　“老师，我现在在外面呢，我没收到这个消息，现在有点迷糊。我不是出来支教了么？”

　　梁云光倒不是特别想推掉这个工作。

　　批高考卷，这事儿在他们省估计几十年都赶不上一次。

　　而且她毕业也没多久，这种事情......想想就很激动。

　　他们省的卷子向来都是某几所学校的研究生和老师在批的，一般不会调用高中老师阅卷。

　　但是她现在被派出来支教，真的不是学校忘了然后一不小心拉错人了吗？

　　别到时候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到那儿发现闹乌龙了。

　　“知道你忙，但不也是没人了吗？”于老师大概是误会了，发语音过来：“应届高三老师不让上，然后咱们现在高一高二的老师这边还在这儿上网课呢，人少，而且电脑阅卷太费眼睛了，老老师们熬不起，这回就选了咱们仨。”

　　“三个？还有谁？”

　　“对，你是不是已经下乡了？估计领导开会拉人把你漏了，”一听就知道又是线上开会......疫情期间，什么事都线上了：“我，你，还有高二、也就是马上上新高三的宁晶老师。”

　　不是找错人了就好：“那我明白了，回头我就去做核酸。”

　　梁云光看见阅卷群里有老师正在征集人一起出发；疫情期间大家都比较谨慎，至少他们学校的老师们大多是这样，这帮老师目前不大想走公共交通，想的都是一辆私家车带两三个人一起过去。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她现在这位置也和人走不到一块儿去。

　　但于老师又问了一回她打算怎么走。

　　“我坐高铁吧。”梁云光实话回复道：“我现在这地方离金河县近，金河县就是省会下面的，我坐高铁过去好像就十几块钱。”

　　具体多少钱她不知道，不过她目前知道的最低的高铁票价是八块——是从她家所在的市里到下面最近的一个县城。

　　“你要不等我们去接你啊？我和宁晶商量好了，我开车带宁晶过去。”

　　这是？梁云光愣住了。

　　这不绕路吗？

　　“不算绕，你要不发个定位，就在你大粮仓那边等我——大粮仓村我大约知道个位置，就在咱们Y市和H市中间，我带你不带你就差不到二十公里。

　　“一块儿走吧，安全点——火车高铁上，万一有个疑似或者密切接触呢。”

　　梁云光听了，也不推辞了：“那谢谢老师了。”

　　“甭客气，你别忘做核酸噢，要求必须是近七天的——是从你做核酸开始，算到十号下午必须在七天以内。你之前下乡做的那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