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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觅路同行10

      郑竹石舒皓是在派出所等人去领,不说这说法容不容易让人误会,这事本身就很令人心惊。

      不能是孩子让人给拐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梁云光又想起舒皓的奶奶,那个给她和郑竹石切香瓜的老人。

      希望舒皓回家前,他奶奶别听说这事。

      乡下的孩子散养的不少,像舒皓这样,明明家里有人很关心,但跑出去十一二天还不急着找的,这情况在城里是难以假想的。

      ——当然,在上周,就此事郑竹石和舒奶奶已经去镇上派出所以及县里派出所报过警了。

      整理好卷子,梁云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再给郑竹石拨个电话,又怕,万一郑竹石现在是自己开车在走呢?

      张盼盼倒班上前线了,联系了也没什么用,梁云光想想,最后给郑竹石发了微信。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梁云光才收到了郑竹石的回话。

      郑竹石直接给她拨了个电话回来:

      “梁老师,你别担心,舒皓那边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就是这孩子——梁老师我先跟你说,这事咱们这些大人之间说说就算了,在孩子跟前你最好别表现出你知道这事啊,我要说的和舒皓家里有点关系。”

      “说,我不会说的。”

      “跟别人说不说无所谓,就是这事翻来覆去地提挺伤孩子的,别明确在孩子那里点破你知道就行——

      “舒皓最开始是去找他-妈了,”郑竹石在电话那头语带叹息地道:“他想找他-妈妈要点钱。在他们家,还有村里很多人家里,六千真不是个小数,要用的话,那得提前几个月打招呼。”

      梁云光猜到后续了:“没要到?”

      “可不是。”郑竹石在电话那头很明显地叹了口气:“不止没要到,还让舒皓看到了不该看的。他家婶子二婚嫁的不好,他这回过去,才知道他-妈每个月给他一回钱就要挨一回打。”

      梁云光惊讶道:“不说他-妈一个月就给他二百、三百的钱吗?”

      之前都是二百,去年年底开始给三百,梁云光听说的时候还觉得这当妈-的有点太小气、太不负责任了,同时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二三百在乡下不算少,但若是给一个十几岁正在念书的小子,也就够一个月的饭钱,衣服和纸笔书本都要舒奶奶这个除了务农外别无生计的老人掏钱。

      舒皓的妈妈改嫁得不算早,是男人没了六七年、把舒皓带到了十三岁才改嫁的,不像是个急于摆脱“包袱”的,但她给儿子的抚养费却又不是这么表现的。

      若是二嫁嫁得不好......那有些东西就好理解了。

      “对!就这几百块钱,那家都跟她计较。”郑竹石恼火道:“那婶子现在开个小车跑快递呢,我们这儿干这个挣得不算多,所以大小伙子都不爱干,就是年纪大的身体不太好的人跑一跑挣个糊口钱,但一个月净剩的也有小三千吧,那家人就是连她掏三百块给自己儿子都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以前掏二百是阴阳怪气,今年掏三百都直接动手了!”

      梁云光听得直皱眉:“这,这种暴力行为,妇联——”

      郑竹石直接抢话:“帮不了!妇联对这种事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但我们这儿是乡下,很多妇女同志她自己不在乎这个啊!帮多了里外不是人!

      “我们家这边,我熟悉的几个妇联干部,都是,你家出事了她去你家看看,探探你口风,你要有决心解决问题,那他们帮你,啊,留个电话给你,你家再出事直接找她们,大半夜她们都上门,进门就开始训婆婆或者男人,一通思想教育,实在过分了还能报警把男人关两天。

      “来回几次,天大的暴力倾向也给那男人整没了。

      “但你要是自己烂泥扶不上墙,那人家来几趟以后看出来你就是拿着她们当枪使,自己丝毫不做改变,她们上过门了你在背后还用埋怨她们来讨好丈夫,那以后就只能安慰安慰你,顺便跟你男人婆婆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话说重了干部一走那媳妇又要挨打。”

      毕竟,后者那种人,莫名就几乎无条件地向着自己家男人,妇联干部掺和多了就只能落个夹板气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梁云光听的直皱眉,但她也知道,确实有一部分女性因为生活环境影响,在生活中多般忍让,她们生活上未必多依靠男人,靠自己也有足够的生存空间,但是一跟她们提离婚,她们就会和塌了天一样。

      ——这是环境使然。

      改变她们,首先要改变环境。至少,要把需要改变的人,从那个环境里提出来。

      梁云光感觉心里闹得慌,压了压,又回到之前的话题:“舒皓看见他-妈妈那个新丈夫打他-妈了?”

      这种没跟着改嫁妈走的孩子,在这边乡下的习俗里,是不用管那男人叫后爸的。

      梁云光不知道这个“风俗”,但她下意识没用后爸来形容那个有家暴习惯的男人和他-妈妈的关系。

      “对。”提起这个话题以后,郑竹石火气一直没下去:“舒皓那天是徒步走过去的,下午三四点才到他-妈新家。他-妈给他整了点吃的,他说想要三千块钱,算是从‘妈和叔叔’这儿借的,中考后那个暑假结束前一定还,他-妈没同意,说攒不出那么多钱。

      “他当时就要回来,我估计他心里也是堵着气呢。不过婶子估摸着他走回来得过后半夜了,就说让他留着住一宿,就住‘他叔叔’亲儿子那间房。”

      那男的家里也有孩子。

      梁云光听了,想着舒皓妈妈遭遇的非难,感觉自己看破了什么真相。

      “那男的晚上八点多回的家,看见舒皓笑呵呵的,好像没啥问题,俩小时后就开始打他-妈,——这他-妈不就是故意打给舒皓看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舒皓妈妈还是争取了一下借钱的事情,才导致了这场毒打。

      目睹家暴对孩子来说一种莫大的心理伤害,舒皓虽然已经十六周岁了,但是,很大可能,他依旧不是个心理已经健全成熟的人——更何况他的生活环境里很早就失去了男性长辈这一角色。

      ——目睹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的暴行,无疑是一个可怕的经历。

      舒皓的反应出乎梁云光预料。

      “我说了那小子聪明,他傻了一会儿,拿着张纸折了几下攥手里就好像拿着老人机,之后就跑到那夫妻俩门外敲门,说杀人了,要打电话报警。”

      梁云光下意识松了口气:“那后面是不是就暂时没事了?”

      “对,那男的听他要报警,就消停了——舒皓说了,他看见客厅里有座机,那座机上还罩着个挺漂亮的缎面蕾丝罩子,罩子颜色洗得特别鲜亮,他估计那座机多半也能用,实在不行就真的报警。”

      “也还好——这孩子没白养。”梁云光勉强开了个玩笑,随后却又忍不住把话题扯回了沉重的方向:“能吓住这一回,还能次次都吓住不成?他又不和他-妈住一块,可他-妈现在和那个男的却是两口子。”

      “这就真帮不了了。”提起这件事郑竹石也是无奈:“他-妈就有点‘屡教不改’那意思。说真的我都看不明白她为什么选了那么个男的再婚,婚前没挑好就算了,好歹及时离婚啊,舒奶奶是五保户,也就是舒皓要她养,她离婚不管回不回来,生活都会比现在强。”

      “就半夜闹了这么一场以后,”郑竹石又开始继续讲那短短一小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第二天天不亮舒皓就走了,走的时候怕他妈又挨打,都没敢再吃那男的家的饭——真是恶心,婶子现在一个月少了两三千多了三四千还请不起一顿热乎早饭?”

      他骂完,又道:“接着他直接从他-妈现在呆的那个村子往镇子上走。等到镇子上,还拨电话给他-妈报了个平安,说自己去镇上给奶奶买药,一会儿就回家去;再给他奶奶打电话,说自己去县里看看,打听打听县三中提优班的信息。”

      郑竹石说到这,梁云光才有些汗颜地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想打听的可不是舒皓家里怎么样、他-妈妈再婚嫁得怎么样,而是这孩子跑出去这么久究竟是干啥去了,又是怎么跑出去的。

      “我跟你说这孩子这回胆儿可大了——”梁云光能想象出郑竹石一边摇头一边抱怨的样子:“逃票——先是捡了两天瓶子卖了几十块钱,然后从镇上花五块钱坐大巴去的县里,加上倒车一共八块钱,接着逃票混上了火车去了L省,想跑L省打零工挣个三四千——

      “这小子,可有计划了呢,连每个月挣多少、攒多少都算好了!”

      “那是怎么被送回来的?”梁云光为舒皓的行动力感到震惊。

      “真让他找着地方了呗!”郑竹石说到这儿好像笑了,但梁云光怀疑他是被气的:“好悬没留案底儿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也就是我现在还没见到他人,警察同志那头说的虽然细但他怎么想的别人也不知道,等见面了我非把他天灵盖撬开看看他脑子里头怎么长的——带着身份证,十六周岁,跑去打-黑工!

      “怎么想的!就算没那意识不提防,分辨不出来,干的那事坏不坏良心他还看不出来吗?”

      “这是干嘛去了?”梁云光好奇道。

      没留案底就还好。

      “加工速食包——梁老师你应该订过外卖吧?”

      郑竹石一问,梁云光就懂了:“订过,你是说那种提供给外卖商家的,有订单了加热一下就能往出送的速食包?而且是不符合食品安全规范的那种?”

      “对,就那种。”郑竹石气道:“这还算是个跨省案子呢,这速食包加工完后就会被送去外省,这次是外省有人把一个用这家的速食包的商家给举报了,之后公-安和市-监-委还是什么机构,追根溯源一路摸过来,才有的前天他们那个黑作坊被封的事儿——这小子真是出息了——

      “嚯,真的,气死我了!还好没留个案底,真出事儿了孩子不一辈子都毁了?”

      梁云光理解郑竹石的心情。

      这些孩子,本来家里就帮不了他们什么,要是糊里糊涂添一重案底的话,日后出去打工就连保安理货员之类的工作都不好找了。

      “现在就是把孩子送回来了,放在县里等人去领呗?”

      “对,之前我们不是报过案吗,当时留的我的联系方式,而且在公-安那儿舒皓那小子报的也是我手机号——这时候怕刺激到他奶奶了?干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多长点脑子!”

      舒皓是晚饭时间过后被郑竹石和韩钟磊接回来的,他下车的时候,梁云光刚好拎着买回来的新鲜蔬果从村委会那边门前路过。

      这孩子在公-安那边应该是洗漱过的,头脸都挺干净,中等个头稍稍偏矮,不胖不瘦,就是脸上看着有点发黑发黄,不好说是休息不好憔悴,还是营养不良。他蔫头耷脑的,眼睛盯着地面,不看路,只是随着副驾上下来的郑竹石走动而走动。

      郑竹石看见她,拨拉了一下这蔫了吧唧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的小子:“这是你新老师,你下学期到中考前,数理化英肯定是她包了。”

      语文这门课目前还有些商议的余地,梁云光虽正常在准备,郑竹石的意思是,要是可以,他和刘报国老师就商量一下,互相调一调年级,把这科给分担走了。

      舒皓听了这话,胡乱点了几下头,之后好像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又猛地把背直起来,抬头看她:“老、老师!”

      ......这孩子不知道还在瞎想什么呢,明摆着韩钟磊和郑竹石对他说话的时候,他还在走神。

      梁云光想到郑竹石刚刚打电话跟她说的那些事情,看着这小孩也不知道是该说什么好,她冲舒皓笑了笑,便看舒皓也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愁着什么东西。

      ——梁云光大概知道他想的事情会和什么东西有关。

      估计,无非还是提优班、冬令营的那点事情。

      梁云光莫名笃定,他不是在为自己没注意一不小心打了黑-工,差点犯法的事情懊恼。

      然而,关于这件事……舒皓的事情,回头看的话,虽然结局算是好结局,但过程听着依旧让人觉得惊险、后怕。

      现在大概是孩子太小,有点无知者无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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