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55、歧路

　　新年的喜悦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了，剑府的大小生意逐渐恢复，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料峭春寒让娇弱的凝儿又犯了病，慕容澈只得把大权交还给子青，寸步不离地守着娇妻；独孤旻和胡源分头出了远门去采药，济世堂便只能暂时由程峰照管。偏就在这时，有人重金托镖，目的地是益州，来回得近两个月。
　　由于物品贵重，必须有剑府的人出面，可程峰实在脱不开身，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子文主动请缨。想到子文从未走过镖，程峰思虑再三，又同子青商量，最后在子青的大力保举下同意了子文的请求。正月二十三日，子文便率领十余名干练的镖师出发了。
　　虽然有些忙碌，可平静的日子总是令人安心的。
　　二月初，凝儿总算恢复了精神，慕容澈也松了口气，随后便回到济世堂主持大事，程峰也回了镖局。湘君依旧忙于打点府里的大小事，闲暇时便教儿子读书写字；辰月和蕴儿都只顾得上照看孩子，别的什么也干不了；凝儿每天除了跟湘君学女红，便是待在画室里作画自娱。至于子青，自然是打理生意，隔三差五的还要做几笔大买卖；雪儿每天就只跟着他转，好像他的影子似的。
　　凌儿虽然也在给子青打下手，可是生意上的事情一处理完，她就会很自觉地离开——人家说悄悄话，她总不能在一边参观啊！
　　家里的人突然谁都没空理她了，凌儿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慌，挥之不去。她一直都知道有些东西是会变的，但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变得这么狼狈，更不知道究竟该去向谁倾诉心中那些恐惧和不安。然而天生好强的性格却不允许她把自己软弱无助的一面展示给众人，即使每天夜里都是哭着睡着，早上起来，她依旧端着朝气蓬勃的笑脸，若无其事。
　　她莫名奇妙地开始怀念那些每天与他打打闹闹的日子，甚至会怀念他那满脸的坏笑……细想起来，虽然他总是满口胡言乱语，总是嬉皮笑脸一副无赖相，总是时不时占她点小便宜，可最后下场最为悲惨的却也总是他，而她每次都是那个狂笑着扬长而去的胜利者。
　　他会在她一个人吹冷风的时候“刚好”出现在她身后，给她披一件外衣；他会在她疲惫的时候跑到她身边对她大献殷勤，大方地把肩膀借给她用；他会在她发脾气的时候不要命地凑过来讲些冷死人不偿命的笑话，害她老是忘了继续生气；他会在她闲极无聊快要发疯的时候故意招惹他，让她不得不追着他打……
　　有时温柔体贴得令人感动，有时又无赖得让人觉得他实在很欠揍……她从来弄不明白他究竟用意何在，也许这只是因为他天生爱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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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中，独孤旻和胡源陆续回来了，没过几天，去益州的镖师们也回来复命，却单单少了一个子文。
　　“六少爷呢？怎么大伙儿都回来了，反倒是他这个镖头不见踪影了？”程峰狐疑地问道。
　　“回三爷的话，”领头的镖师拱拱手道，“六少爷在益州救了傅员外的千金，傅姑娘感激六少爷的救命之恩，便极力挽留他在益州多待几日，六少爷盛情难却只好应下，让属下们先回来复命，请大家不要担心他。”
　　“原来是走了桃花运了。”独孤旻笑着摇摇头。
　　“辛苦诸位了。”程峰点点头，镖师们便退下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辰月瞥了一眼正气定神闲地帮子青查账的凌儿，笑着说道：“好像自古英雄救美都会有精彩的故事再后面呢，可惜我没去，要不然就有好戏看了。”
　　“英雄救美？老套！能有什么好戏？”凌儿冷笑一声，继续查账。
　　“凌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想啊，当年四哥那么神勇地一个人剿了一窝山贼，救了湘儿，不也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吗？”蕴儿一脸的天真无邪。
　　“四爷，你这壮举看来是要千古流芳了。”湘君笑道。
　　“要说老套，大哥大嫂不也是这么给套在一起的吗？”胡源笑着说道。
　　“怎么这会儿一个个全冲我来了？”凌儿翻个白眼，“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有话就直说！”
　　“凌儿，关于子文这件事，你就一点看法都没有吗？”独孤旻笑着问道。
　　“我的看法就是——”她撂下账本站了起来，“赶快去益州提亲吧！”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程峰继续撩拨。
　　“程三爷，本姑娘可不像某些人吃饱了闲着没事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她狠狠地瞪了程峰一眼，“你没见我跟着五哥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家里再多个嫂子，我连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那闲工夫生个鬼的气！我可不像你们有事没事都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你这样子明摆着就是很生气嘛！”她的醋劲十足惹得程峰一脸坏笑，众人却心惊胆寒，都觉得这程三爷活不过今晚的可能性相当之高。
　　“那是被你气的好不好？”凌儿跺了下脚，咬咬下唇看着众人，“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嫌我累赘了，正巴不得把我一脚踢开——好啊，我慕容霜霜也不是个死乞白赖非要谁来照顾我的人，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她说完，转身便跑出了花厅。
　　“凌儿哭了……”雪儿看着她的背影，心疼极了。
　　“这样作弄她也太过分了吧？”凝儿拉着慕容澈的手，抬头看着他。
　　“像凌儿这种人，只有在冷得无法承受的时候才会去认真地寻找有火的地方，”一直缄默不语泰然旁观的子青微微一笑，“静观其变吧！”
　　“这丫头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呢！”慕容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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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凌儿就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张总是阳光灿烂的脸变得冷冰冰的，少言寡语，看起来落寞极了。众人只有在清晨大家一起练武时才能见到她，可她也只是一个人躲得老远地自己练剑，练完了就直接回房，然后出门，谁也不理。直到天黑以后她才会回来，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完了，这下娄子捅大了。”程峰叹了口气。
　　“谁让你都不知道适可而止呢？”辰月笑道。
　　“江辰月，别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这事可是你起的头。”程峰敲了下她的头道。
　　“萌萌，”辰月蹲下身摸摸小萌萌的头，“萌萌最乖了，你说，是辰姨坏还是三叔坏呢？”
　　小萌萌一脸无辜地看看辰月，又看看程峰，然后奶声奶气地迸出两个字：“三叔……”
　　“哼哼……”辰月站起身来，一脸得意，“你看吧，连萌萌都说是你的错呢！”
　　“江、辰、月！”程峰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好男不跟女斗喔！”辰月咧嘴一笑，从湘君手里接过女儿，“彤彤乖，娘抱你去睡觉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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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三月底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这会儿大概正在那个什么益州首富千金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说到底，人家过人家的好日子，她在这里瞎操哪门子的心哪？
　　凌儿撇了撇嘴，心里却又把他诅咒了不下百遍。
　　在乎吗？气愤吗？嫉妒吗？哼……她又不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气愤，又有什么资格嫉妒？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气，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寻烦恼，什么也没落下。
　　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剑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直到现在才知道，她已经不是哥哥们眼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他们都有了妻子甚至儿女，连璇璇都不再把她当作最亲密的好姐妹……不管在哪儿，她都俨然是个碍手碍脚的累赘。
　　于是她开始厌恶起那个家，不想见到他们，却也从此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可每每就在她最悲伤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偏偏是那张时而温柔时而邪恶的笑脸，她想忘记，想将他从自己心里永远驱逐出去，却做不到。昨天夜里，她居然破天荒地梦到他，那么温柔，可一觉醒来，陪伴她的依然只有那个被泪水浸湿的枕头。
　　明明不敢轻易去触碰，却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可是……就因为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优柔寡断，在还没有得到的时候，她便已经失去了。
　　五哥说的没错，老天爷果然是很会捉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