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56、如初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外那片她最喜欢的小树林里。
　　树木长得正茂盛，郁郁葱葱，草地上开着许多野花，星星点点。这是小时候常常会和璇璇一起玩耍的地方，也是在认识他之后常和他一起散步的地方，这里埋藏着许多充满了快乐的回忆，却也隐藏着诸多足以让她感伤落泪的酸楚。
　　不想再去触及曾经的那些快乐，那只会让自己像掉进沼泽地一样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擦擦眼泪，她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愣在原地。
　　他就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见到让自己魂不守舍的那个罪魁祸首，她却不知道究竟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想想已经没有未来可言，她只能把心一横，大步走过去，跟他擦肩而过，没有一丝犹豫。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却准确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想挣脱，他却不肯放手，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让步。
　　“放手。”她冷冷地开口。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转身从后面拥住她，却一直紧紧握着她那只手不放。
　　“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平白无故生什么气？很好玩吗？”她嗤了一声。
　　“如果不是生气，这难道是凌儿妹子你欢迎六哥我凯旋的新方式吗？”他把下巴放在她肩上笑着说道。
　　“凯旋啦？”她冷笑，“呵……那还真得恭喜你啊，去了一趟益州便走了桃花运，抱得美人归了。什么时候去提亲，记得告诉我，小妹我也好亲自帮六哥你打点聘礼。”
　　“哟哟哟……这是谁家的醋缸子打翻了？都酸到城外头来了。”他皱着鼻子乱嗅一气。
　　“你去死好了！”挣不开，她便索性将他的手拖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口。
　　“对了，我能不能顺便问一下，”他依旧是笑嘻嘻的，“你好像不是属老虎的吧？”
　　凌儿简直要抓狂了，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他一脸满足：“嗯，这样才像我认识的那个凌儿妹子嘛！”
　　“你……”她猛地转身，气呼呼地瞪着他。
　　“好了，不逗你了，”他松开她的手，两手搭上她的肩，认真地看着她，“现在我有话要跟你说。”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说话吗？”她白了他一眼。
　　他也不在意，只是笑笑，然后正色道：“凌儿，看到你这么生气，我突然觉得很开心——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因为我终于确定在你心里确实有我的位置。当初请缨去走镖，我也并不是想要躲避你，而是我觉得自己实在需要一些时间把这件事情想想清楚。”
　　闻言，她不禁有些窃喜，却依然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继续说道：“到了益州以后，我认识了傅家的大姑娘，我得承认，她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温婉可爱，才智过人，这样的女子，大概很少有男人不会心动吧！我一度很茫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面对她的时候仍旧会那么牵挂远在洛阳的你，我之所以会答应她的邀请在益州耽搁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
　　“借口。”她撇撇嘴，转过脸去。
　　他叹了口气：“直到那天，我们在峨眉山看日出……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实在美极了，就像我最初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可以说是惊艳。可是，那仅仅就是美而已，在她那里，我找不到像你这样的活力和灵气。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喜欢跟你打打闹闹——不是因为无聊，而是我喜欢看你活力充沛的样子，喜欢你的率真，更喜欢你所有可爱的表情……当我想通了这一切，我就立马告辞，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不管你愿不愿听爱不爱听，我都必须把这些告诉你。”
　　“说完了吗？”她无比平静且很没良心地问道。
　　“完了。”他点点头。
　　“那好，我走了。”她转身便朝他拴在一边的马走去，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勒转马头便走。
　　他无奈地看着她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喂！太狡猾了吧？我可是刚刚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的呀，你怎么忍心拐走我的马？”
　　“哼，我不管！”她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冲他扮个鬼脸，“谁让你连我做梦的时候都要欺负我？”
　　“哎！连这个也要把账算在我头上？我冤枉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他跟在她后面呼天抢地地抱怨道。
　　她骑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地说道：“佛曰：‘三千大千世界’。须弥山顶有日月星辰循环往复，四方有四大部洲，这才是一个小世界。一千个小世界才得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才是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才是一个大千世界。啧啧……这世界如此广大，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不算奇怪了，又何况区区一个慕容霜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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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在花厅坐着准备吃晚饭，门口的小厮跑进来，笑着禀报：“大少爷，六少爷和二姑娘一起回来了，二姑娘骑着六少爷的马，看起来已经没事了，六少爷跟在后面一直抱怨二姑娘太狡猾呢！”
　　闻言，众人可算是松了口气，辰月又忍不住玩心大起：“嘿嘿！这回又可以逗他们玩了！”
　　“依我看，三嫂最好别打这主意。”子青笑着摇摇头。
　　“哎？为什么？”辰月不禁有点泄气。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可又要面子得很，这个时候去逗他们，绝对会弄巧成拙的。咱们姑且装傻，什么也别问，由着他们吧！”子青笑笑。
　　“这样啊，”辰月点点头，“那好吧，来日方长嘛，嘿嘿！”
　　慕容澈笑着吩咐小厮：“去厨房传话，让他们再做几道六少爷和二姑娘喜欢吃的菜。还有，赶紧备上热水让六少爷沐浴更衣。”
　　“是！”小厮应着下去了。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那两个人才吵吵闹闹地来到花厅，子文笑嘻嘻地向众人行了个礼。
　　“哎哟！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辰月笑道。
　　“怎么会呢？在哪儿都不如在家舒服啊！”子文咧嘴笑道。
　　“阿鼎，”子青眼尖地看到子文手背上那个齿痕，“手怎么了？”
　　“这个？”他抬起右手，咧嘴一笑，“哎，我在路上听说有些地方有野人出没，专吃人肉。我就很好奇啊，这个人肉到底什么味道、好不好吃呢？我突然很想尝尝，但是又不能害人，就自己咬自己一口尝尝看呗！”
　　众人大笑，辰月摇着头道：“你不觉得你这理由很无聊吗？”
　　“没办法嘛，”他叹了口气，伸手揽着凌儿的肩，笑嘻嘻地说道，“没有凌儿妹子陪我玩，当然会很无聊了，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呢！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无聊而连家都回不了就那么可怜兮兮地客死他乡，我只好找点无聊的事情来解解闷了。”
　　“简而言之，”凌儿笑着拍开他的手，“就是说，一个极度无聊的男人在极度无聊的情况下以一个极度无聊的理由做了一件极度无聊的事。”
　　“好了，别在这儿练嘴皮子功夫了，”湘君笑着拍拍凌儿的脸颊，“你看你，也不知道去哪里弄得一身灰，赶快回屋换身衣服吧，准备吃饭了。”
　　“嗯！”凌儿点点头，一蹦三跳地走了。
　　“阿鼎，大哥已经叫人给你备上热水了，先去洗洗再来吃饭。”子青笑道。
　　“是！”子文应了一声，向众人拱拱手便回屋去了。
　　“天哪！这两个人……”程峰失笑，“完全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风哥，我们真的可以和他们一起成亲了呢！”雪儿开心地在子青耳边小声说道。
　　“是啊，我说过只要听我的就能把他们俩撮合成的喔！”子青笑着点点头。
　　“你们两个神神秘秘地说什么悄悄话呢？”众人笑着问道。
　　“上元节那天，我跟雪儿说过，要是把阿鼎和凌儿这对欢喜冤家撮合成了，我们就和他们一块儿成亲。”子青笑道。
　　“原来这小丫头是因为就快跟子青成亲了，所以高兴啊！”湘君失笑。
　　“璇儿，你湘姐姐可说过，能得到子青至死不渝的爱情的人，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呢！”胡源笑道。
　　“嗯！”她笑眯眯地点点头。
　　“可喜可贺，咱们这一大家子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好好过日子了。”独孤旻笑道，“大哥，你也可以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
　　“一转眼就是十四年哪，”慕容澈感慨万千，“当年那两个小娃娃如今也要嫁人了。”
　　“那咱们赶快挑个好日子，准备办喜事吧！”蕴儿道。
　　“嗯，现在三月底，最多到六月份应该能了了。”辰月道。
　　“子青，你觉得怎么样？”慕容澈笑着问道。
　　“我和雪儿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但是子文和凌儿毕竟是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进入正题，太仓促的话反而不太好，”子青笑笑，“还是再给他们点时间吧，我和雪儿多等一阵子也没关系，到八九月份应该也差不多。”
　　“那不如就定在中秋节？”慕容澈道。
　　“全凭大哥做主。”子青笑着拱拱手。
　　“雪儿没意见吧？”凝儿笑着问道。
　　“我听风哥的。”她甜甜一笑。
　　“子青，我们独孤家这宝贝丫头算是彻底让你给俘虏了，”独孤旻失笑，“都没过门儿就已经知道唯夫命是从了。”
　　“你怎么不说咱们这南宫大少爷，媳妇儿还没娶进门，他就已经把心都掏给她了？”蕴儿笑着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被揶揄的那两个人只是相视一笑。
　　“对了，”凝儿道，“我一直想问呢，为什么子青子文明明姓‘云’，大家有时候却叫他们‘南宫大少爷’‘南宫三少’？”
　　“哎？我们以为大哥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呢！”蕴儿满脸惊讶。
　　“我总忘了问，夫君也没说。”凝儿笑笑。
　　慕容澈摸摸她的头：“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越州神鹤的故事吗？”
　　“嗯，”她点点头，“传说中十五岁就在商界扬名，却在十九岁那年毅然退出的商界之神，我觉得他真的好厉害呢——可是，他跟子青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呢！”辰月笑道，“咱们家的‘玄箫’就是南宫府的‘神鹤’啊！”
　　“子青就是南宫鹤？”凝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可是……南宫鹤不是落难了吗？”
　　“南宫鹤的确死了，”子青笑笑，“可后来却又为一个人而重生了。”
　　“为谁？”凝儿不解。
　　“那还用说吗？”慕容澈失笑。
　　凝儿看看慕容澈，再看看子青和雪儿，立刻恍然大悟。
　　“不过，话说回来，”蕴儿道，“我们都没有问问子文和凌儿，就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凌儿会不会又不高兴？”
　　“放心好了，”辰月笑道，“她现在还有闲工夫跟我们计较这个那才真是奇也怪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