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48、四护卫之澈——初见

　　青州。
　　初到安远侯府时，慕容澈来不及休息便马不停蹄地去给他的病人诊视。他刚给楚凝把完脉，楚侯爷和楚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向他询问情况，他却不回答，反而问道：“姑娘平日都做些什么？”
　　楚侯爷和楚夫人闻言有些错愕，但还是照实回答：“凝儿身子骨娇弱，不犯病的时候，也只是待在屋里读书抚琴。”
　　“都不出门吗？”慕容澈微蹙眉头。
　　“最多也就是在后园里走走，并不出门。”楚侯爷道。
　　“那以往都吃些什么药？”
　　楚夫人叹了口气：“她从小就是吃着药长大的，犯了病就对症下药，不犯病也离不开各种补品。”
　　慕容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侯爷，夫人，令爱的贵恙，在下目前还不想细说，但是希望二位务必听从在下的一切安排，七日之后，自会给二位一个答案。”
　　“这……好吧，那慕容公子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第一，先把令爱在此之前吃的所有药停了。”
　　“开什么玩笑……”楚夫人急了。
　　楚侯爷打断她，对慕容澈道：“慕容公子，小女自幼都是靠这些药过活，突然把药停了，要是……”
　　“侯爷，在下行医多年，最忌草菅人命，决不会拿令爱的性命开玩笑，这七日之内，除在下开的方子以外，只需要按照在下的安排给她做一些可口的食物就足够了。”慕容澈笑笑。
　　“好吧。”楚侯爷考虑再三，最后点了点头。
　　“第二，现在请二位暂且离开，容在下和令爱单独聊会儿。”
　　楚侯爷和楚夫人相视许久，虽然疑虑重重，但想到这是外甥千里迢迢特地请来的神医，也只好答应，留下两个丫环照应着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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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澈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简直难以想象她居然有十八岁。她看上去实在太小了，如果站起来，大概也只到他的胸口。
　　“你是太医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她开口询问，声音极细极轻，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消失似的。
　　慕容澈微微一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澈’字，洛阳人氏。”
　　她有些惊奇：“你就是表哥……我是说洛王爷说的那位剑府的神医吗？”
　　“姑娘也知道剑府吗？”
　　“嗯，表哥跟我说过，他说剑府的人可好了，不过他好像还差点跟剑府的一位姑娘结下梁子呢！”她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是我妹妹，小名叫凌儿，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你很疼爱你的妹妹。”
　　“是啊，她三岁的时候我爹娘就去世了，是我和我那几个兄弟一起把她抚养长大的。”
　　“这样啊，那你一定很辛苦。”
　　“是很辛苦，不过我妹妹很懂事，而且很聪明，帮了我不少的忙，还常常做一些好吃的点心给大家吃，所以，再辛苦也值了。”
　　“那她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我真想见见她。”
　　“那好啊，等哪天你到洛阳去玩，我一定让她做最好吃的点心来招待你。”
　　“可是……”她黯然地垂下长长的眼睫，“我去不了洛阳了。”
　　“为什么？”
　　她摇摇头，转过脸去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今天天气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冬天晒太阳可是很舒服的。”慕容澈岔开话题。
　　“爹娘都不准我出去，怕我吹风。”她摇了摇头。
　　“那你想去吗？”
　　“想。”她老实地点点头。
　　“既然想去，那就起来吧，我陪你去。”他笑笑。
　　“可以吗？我担心爹娘知道……”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这七天之内，他们都得听我的，你也一样，”慕容澈笑道，“你老这么躺着，就不怕哪天长在床上了吗？”
　　她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那么严重？”
　　“好了，听我的，让你的丫环来帮你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慕容澈笑笑便起身出去了。
　　“姑娘，真要去吗？”两个丫环走上前来，将信将疑地问道。
　　“嗯。”她点点头，坐起身来，两个丫环赶紧过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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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很舒服的，不是吗？”慕容澈笑着转过头看着身旁正微扬着头朝着太阳，闭着眼睛做深呼吸的女孩。
　　“嗯。”她点点头，似乎很开心。
　　“你平时除了看书弹琴，还喜欢干什么？”慕容澈问道。
　　“我喜欢画画，”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浅浅的笑容让她的脸多了几分生气，“工笔写意、山水花鸟我都很擅长的哦！”
　　“挂在你屋里的那幅‘春江晚景’就是你自己画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结束了此前那些看起来很是惬意的动作，低着头，神色又变得黯然，“都是我自己想象的，那样的地方我根本没去过，那样的景色我也根本没看过……我一辈子都去不了，也看不到。”
　　“为什么？”
　　“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她一边说着，一边潸然泪下。
　　“你想活下去吗？”
　　“蝼蚁尚且偷生啊，我怎么会不想好好活着，可是……”
　　“那些庸医和游方道士的话就那么可信吗？”慕容澈严肃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每个人都那么说，而且我自己确实是这样，由不得我不信。”
　　“如果我说你能活到一百岁，你信吗？”
　　她还是摇头：“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既然相信我，那就听我的话，可以吗？”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需要做的，不是胡思乱想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而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会比任何人都活得开心、过得幸福。”
　　“我可以这样相信吗？”
　　慕容澈点点头：“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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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楚侯爷和楚夫人看来，这个号称“神医”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按理出牌，总是反其道而行之，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按照常理，凝儿应该是卧床静养、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避免吹风受寒的。可他倒好，第一天好歹还只是带着凝儿到花园里晒太阳；到第二天，居然三更半夜地把她带到院子里看星星；到了第三天更是变本加厉，竟带着凝儿出了大门到街上逛去了；第四天，他简直就是疯了，竟敢把堂堂侯府千金偷偷带走，骑着马在野外疯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这七天对楚侯爷和楚夫人来说完全就是一场噩梦，白天他们几乎连宝贝女儿的面都见不到，只有晚上在她睡下之后才能到她房里看看她。好不容易挨到第八天，慕容澈与他们七日之约期限已过，总算不用再由着他胡来了，但楚夫人还是放心不下，起床之后便派了丫环去看他们究竟又有什么新花样。不久丫环回来禀报，说慕容澈只是陪着姑娘在屋里画画，楚夫人这才放了心。
　　吃午饭时，凝儿出乎众人意料地出现在饭厅里，跟大家一起吃饭。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什么都没问，可看她气色好，精神也好，脸色稍显红润，平日要人逼着才能勉强吃下小半碗粥的她，今天居然自己很自觉且津津有味地吃完了一小碗米饭，大家都觉得太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楚侯爷才终于对慕容澈另眼相看，赶紧叫人去请他。
　　慕容澈来到花厅，行了礼，便坐了下来等着楚侯爷问话。
　　“慕容公子，此前你曾说七日之后便给我们一个答案，现在可否兑现了？”楚侯爷问道。
　　“侯爷，夫人，令爱今天的表现，就是在下的答案。”慕容澈笑着拱拱手，“其实，从脉象上看，令爱只是受了风寒，除了比常人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症状。每个人生来都不一样，令爱天生体质弱，这无可厚非，没什么奇怪的。因为本身体质较弱，所以受个风寒就病得这么严重，也算正常。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她寿数有限，所谓‘养不大’或是‘活不过二十’之类的话都不过是那些无良之人信口雌黄罢了。”
　　“可是凝儿她……”
　　“夫人，真正会致命的，恰恰是令爱的心病，”慕容澈道，“因为是早产儿，令爱从小就被这样密不透风地呵护着，足不出户，但总是这么闷着，再怎么健康的孩子都免不了要得病的。令爱一方面天性被压抑，另一方面也被那些谣言束缚住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好好活下去，这让她如何能好起来呢？还有一点，就是她吃的药太多了，多到让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总而言之，令爱会病成这样多半是因为常年抑郁积而成疾，所以归根结底，她需要的只是一剂心药。”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疼爱错了。”楚夫人不太高兴。
　　“夫人，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慕容澈笑着摇摇头，“在下有两个妹妹，年纪和令爱差不多，因为父母过世得早，这两个妹妹也是在下一手带大的，所以，虽然没有儿女，在下对父母之心却是颇有体会。父母疼爱子女是天经地义，这并没有错，只是爱的方法可能不太对。孩子生病，父母担忧这也很正常，但如果这种担忧超过了必要的限度，就反而会变成孩子的负担了。在下的意思只是希望侯爷和夫人能稍微放开手，让令爱自己选择她想要的东西。”
　　“夫人，慕容公子说得很对啊，”楚侯爷点了点头，“今天凝儿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切，不是吗？”
　　楚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这个当娘的居然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夫人不必太在意。”慕容澈笑笑。
　　“那，慕容公子，凝儿还需要这样治疗多长时间呢？”楚侯爷问道。
　　“令爱恢复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这么多年的心病治起来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还需要一段时间，侯爷和夫人不必担心，在下决不会半道上丢下不管。”慕容澈笑了笑，道。
　　“那就有劳慕容公子费心了。”
　　“侯爷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