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46、拂弦

　　慕容澈来到子文的住处，却见独孤旻和蕴儿两口子站在门口偷笑。
　　“你们干嘛呢？怎么不进去看子文？”慕容澈上前问道。
　　“嘘——”蕴儿小声道，“有人先进去了，用不上相公和大哥了。”
　　慕容澈满腹狐疑，凑过去侧耳倾听——
　　“喂！你这个人真是没长进哎！我送来的东西你还敢拿起来就吃？”凌儿在意的其实是他居然没有半点畏惧她的意思。
　　“我难道还能摆出一副白痴相问你……”子文喝着凌儿特地用红糖水给他熬的热粥，声音虽然虚弱了点，却是一派悠闲，“‘二姑娘，你有没有在里面放砒霜啊？’——那不是标准的自寻死路吗？”
　　“这个……好像是哦……”凌儿一时语塞，再想想，确实，他要是敢这么问，她倒真的会立马拿两斤砒霜来给他调味。
　　“即使我不问，而是畏畏缩缩地不敢吃，只怕你又说我‘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我一样会死得很惨。”他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
　　好像……也对。
　　凌儿在一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两手叉腰摆出一副母夜叉的架势：“快吃！不然我全收走了！”
　　“快不了啊，”他好不委屈地摇摇头，“二姑娘，拜你所赐，我现在的身份是病人哎，病人是不能狼吞虎咽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好歹也是堂堂的‘玉鼎公子’，要我狼吞虎咽那根本就是自毁形象……”
　　“知道自己是病人还那么多废话！”凌儿拍了下他的头，真想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哎，二姑娘，难道大哥他们是教你这么粗暴蛮横地对待病人的吗？”
　　“我杀了你……”凌儿伸手掐着他的脖子。
　　“哎哎哎……你还想谋杀我以达到毁灭罪证的目的吗？轻点儿，轻点儿！你再晃粥要洒了，到时候又要怪我浪费粮食了，我可担不起这种要挨天打雷劈的罪名……”
　　“你不说话会死啊？没见过哪个病人像你废话这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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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凌儿总算找到对手了。”蕴儿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走远点儿再笑，你这样笑非得内伤不可！”独孤旻笑着把她拖走了。
　　慕容澈摇摇头，便往子青那里去了。
　　“所以我说他们俩就是闹着玩的，大家根本不必担心。”听完事情经过，子青也忍俊不禁。
　　“子青，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大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只管说，不必见外。”
　　“我知道你退出商界已经三年多了，但还是想请你出山，帮我打点剑府这些生意，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大哥看得起我、信得过我，我当然在所不辞，”子青点点头，“你也知道，我当年退出商界，也只是因为已经决意离开南宫府，以此逼子文和子翼去接手那些生意。现在事过境迁，我和子文蒙大哥慷慨收留，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地吃白食，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大哥所望。”
　　慕容澈道：“那就太好了！不过你现在还需要休养，等你恢复得差不多，我再把剑府的生意全盘交给你。”
　　“我这个样子……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哥有需要可以找子文，他会帮着你打点的。”
　　慕容澈长吁一口气道：“以后有你挑大梁，我就能松口气了。”
　　“大哥一个人要照管这么多事情，还要为大家操心，确实太辛苦了，”子青点点头，“说起来，我也一直想问件事情，关于我们手上这几柄宝剑和后院那座水晶宫。”
　　“无极四剑现世的经过，还有神鹤玉鼎二剑的来历，我们彼此都清楚，至于青月、赤日双剑则是师父送给那两个丫头的。”慕容澈道，“师父当年给我们讲过许多故事，从女娲造人到上古神魔之战，都多少与我们向来所知的那些传说有些出入，甚至大相径庭。师父还说，大羿射日所用的弓箭，也不是寻常兵器，而是混沌撕裂时的灵力碎片聚合而成的圣物，名曰‘射日弓’，而大羿则是这副弓箭天命所系的主人，只有他才能驾驭神弓的灵力。”
　　“这不就跟我们的宝剑如出一辙？”
　　“对，”慕容澈点点头，“师父说，同射日弓一样的圣物，还有十把宝剑，剑主同样是天命所系，有朝一日四神四护齐聚，剑皇剑后便将现世。”
　　“四神四护？”
　　“天地日月四神，东西南北四护。师父曾言，当年得到无极四剑的那个地方，便是神剑封印之地，那个水晶宫，大约相当于修道之人所谓‘洞天’者。澈剑的徽印为水，应东方汪洋大海；旻剑为祥云，应西方浩渺苍穹；峰剑为孤峰，参天入云，应南方；源剑为泉水，绵延不绝，应北方：这便是四护。四护所在，则剑皇剑后所在。”
　　“那就是说，剑皇剑后就封印在那水晶宫里了。”
　　“没错。按师父的的说法，神剑并非自古就在此地，而是受剑主感召而来，现于人间。当年我们兄弟四人义结金兰，同心凝聚，打开了四护的封印，那水晶宫也就现于此地了。”
　　“那四神呢？”
　　“关于四神，师父却也不曾多说，只是说，四护齐聚，四神必定也会有所感应，最终受剑皇剑后召唤，来此相聚。”
　　子青点点头道：“这样，我就大致明白了。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有人告诉我，上古之时，天地正气、日月精华造就了十柄神剑，称为天地日月四尊神、东西南北四护卫以及剑皇剑后。”
　　“这两天，我也仔细看过你和子文的剑，你剑上的徽印是白鹤，翔于九天，自然是应着‘天神’无疑；子文的玉鼎，稳立于地，便是‘地神’。两个丫头的日月双剑就更不必细说了。”
　　“所以，雪儿说，给她玄箫的那位神仙告诉她，拿玉箫的人一定会来，极有可能是笃定了我和子文必定会受剑皇剑后召唤而来？”
　　慕容澈沉吟片刻，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宿命里，究竟都包藏着什么啊……”子青长叹一声。
　　“说起来……”慕容澈双臂环胸，认真地看着他，“对于你与璇儿之间的‘宿命’，你是怎么想的？”
　　“天机太过玄妙，有些事情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但是，我可以跟大哥保证，我对雪儿——是认真的。”
　　慕容澈笑着点点头：“行，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凌丫头是天底下最护璇儿的人，连她都乐见其成的事情，想来也必不会错了。只是，璇儿这丫头啊，明明对许多事情都能洞若观火，却偏偏在男女情爱这方面一直不开窍，要让她理解你这份心意，恐怕不太容易。”
　　子青笑笑：“这却无妨，既已得到大哥的首肯和凌儿的认可，我自会全力以赴。”
　　“好了，你这里暂时没什么大碍，我也该去济世堂了，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卧床休养吧。”
　　“是，大哥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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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澈离开不久，子青正躺着闭目养神，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五哥，我能进来吗？”
　　“雪儿？”子青愣了一下，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进来吧！”
　　她走进来，子青便问道：“你今天怎么样？”
　　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虽然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也不是很好，不过到处走走是没什么问题了。”
　　子青靠着床柱坐着，笑问：“那你不去找凌儿玩，却来看我？”
　　“凌儿跟六哥吵架拌嘴上瘾了，我刚刚去六哥那边找她，她还在那儿吵得不亦乐乎的呢。大家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我想五哥肯定也是一个人待着，便干脆过来找你玩了。”
　　“这几天，你也是难得清闲了。”
　　“对呀！”她点点头，“湘姐姐说你去过好多地方，还出过海，见多识广的，我就很想听你说说那些事情，不过大哥说，你五内俱损，内伤很重，就算跟你聊天也不能让你一下子说太多话。”
　　“没关系的，”子青笑着摇摇头，“只要不是像凌儿跟阿鼎吵嘴那样的，我应该还撑得住。”
　　“不行不行，你也不能强撑的，”她摆摆手，“你的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呢，被剧毒折磨了那么久，人也瘦得脱相了。还是等你再好些，我再听你说故事。”
　　“那你这就要走了？”
　　“不走，”她摇摇头，“六哥不能来陪你，就我跟你聊聊天吧！我以前听三哥和辰姐姐讲你‘舌战群商’的故事，后来又听湘姐姐讲她跟你交往的那些事情，又听着市井里各种各样的传说。他们一说起你，我就老是恍恍惚惚的，有时觉得像你这般的人物实在太不真实，有时自己想想又觉着你这样的人，我大概修炼一辈子都应付不来。”
　　“嗯？竟有这么可怕？”
　　“不过现在见了你本尊，我反倒怀疑自己过去到底是听了些什么又想了些什么，”雪儿失笑，“你给人的感觉挺舒服的，而且明明你才来没几天，却让人有种跟你认识了很久的错觉呢！”
　　“于我而言，真的已经很久了。”
　　“你指的是那个出现在你梦中、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仙女吧？”
　　“嗯。”
　　“可我毕竟不是她呀。虽然有些事情听着很玄乎，好像真的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宿命在牵引着我们，但我真的不是她。”
　　子青笑着摇摇头：“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你，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真真切切地为我担忧从而救我一命的是你，这就够了——不论我此行究竟因何而来、为谁而来，也不论这宿命究竟要把我引向何方。”
　　“嗯……”她歪着头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模样十足可爱，“我现在突然又觉得有点看不懂你了。”
　　“为什么？”
　　“感觉有些话听起来平平常常，仔细一琢磨又似乎话里有话，而且是藏得很深、很难懂的那种。”
　　“那你会因为这样觉得我不易相与，然后疏离我吗？”
　　“那倒不会，”她笑着摇摇头，“ 我好奇心还挺重的。”
　　子青失笑：“那就好——对了，龙珠现在怎么样了？”
　　她从锦囊里把龙珠取出来，递给子青看：“颜色似乎没有那么黑了呢，真的是个好神奇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它还能这样用的。”
　　“我也没想到，”子青笑笑，“你当时就那么昏过去，可把我吓了一跳。想来人的意念有时真是个很不得了的东西呢。”
　　“真的是因为我，龙珠才会显灵吗？”
　　“那不然呢？”
　　她想了想，笑嘻嘻地说道：“这样的话，四哥‘百毒圣手’的名号，不如让给我好了。”
　　子青忍俊不禁：“这种仙家宝贝，咱们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用它才是正途，这一次算是机缘巧合，却也让你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如今要让它恢复原样，恐怕仍旧需要耗费你的精神之力，也正因此，你这几天才会一直精神不济的。你若真是我梦里那个有法力的小仙女倒也罢了，否则若是胡来，只怕要走火入魔的。”
　　“嗯，也对，”她歪着头想了想，“要是我随随便便拿着它去给人解毒，说不定要一年到头躺在床上了——那也太可怕了！”
　　“所以呢，不到万不得已，你暂时还是不要再轻易动用它为好。”
　　“嗯，好，我记住了。”她点点头，把龙珠收了起来。
　　“那支玄玉箫，你是真的决定给我了吗？”
　　“那位神仙让我把玄箫给那个带着玉箫来的人呀，”她点点头，“那自然是给你啊。”
　　“凌儿的那对玉笛，可是有一支是要给她将来的夫婿的，你就不怕这两支玉箫里面也有什么玄机？”子青笑问。
　　“虽然它们的材质的确很像，可是又没有谁明明白白地规定玄箫玉箫也要这样用吧？湘姐姐说你一直都很宝贝那支玉箫，现在你把玉箫给我了，那我把玄箫交给你多少也能算一种补偿吧？”
　　子青哑然失笑。大哥说的没错，这丫头心里压根儿就没安上那根弦！尽管她有三个嫂子，尽管她每天都能看见那三对恩爱夫妻卿卿我我的样子，尽管那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凌儿机灵得都快成了精，她依然单纯得令他无可奈何。相处了这些天，她也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喜欢跟他玩、跟他聊天，再多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过。
　　这样的她，让子青不禁想起了那个已然在她意识深处沉睡的元灵。元灵跟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雪儿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知道很多，也背负了很多，因此她成长的速度也比雪儿的本身快了许多。或许，也正是元灵对这一切事情的默然承受，才让眼前的她能够如此简单快乐。可那样的使命也实在让原本柔弱的元灵不堪重负，于是在遇见他之后，便选择了再度沉睡，把自己的使命暂时托付给他。
　　也罢，既然这样的单纯快乐便是她的心愿，那他也愿意不惜一切守护她这份单纯的幸福。况且，她既然肩负重任，终有一日，必是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那就让她暂且在他的羽翼之下，尽情地享受这简单快乐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