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42、给子文的阳光

　　“鹤哥哥！”子文端着热粥急匆匆推门进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慌里慌张的。” 子青嘴里责备着，眼里却是满满的疼惜。
　　子文把托盘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盛了一碗粥，雪儿便帮忙把子青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了枕头。
　　“这是湘姐姐亲手给你煲的人参粥。”子文端着粥碗走到床边，准备喂他喝粥。
　　“我自己来就行了，中毒而已，又不是残废。”
　　“你从来都这样，”子文嘟了嘟嘴埋怨道，“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就会一个人强撑着！”
　　子青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笑着摇摇头：“好吧好吧，这次鹤哥哥不强撑了，听你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雪儿，”子青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她，“你去吃饭吧，这里有阿鼎照顾我。”
　　“没事儿！”还没等雪儿答话，凌儿的声音已经先一步插了进来，“璇璇的饭我也给端过来了！”
　　子青微微一笑：“那你快去吃吧，可别饿坏了。”
　　雪儿点了点头，便往桌子那边去了。凌儿坐在雪儿旁边，看着她吃午饭，时不时地又抬眼看看那边的兄弟俩，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五哥，你怎么会知道璇璇的小名叫‘雪儿’呢？你说那玉箫是还给璇璇的又是怎么回事啊？”
　　子青笑笑：“我说也不清楚到底算怎么回事，只是曾在梦中，在一个美轮美奂的水晶宫里见到过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子，那姑娘说，玉箫是她失落在下界的。”
　　“下界？这么说，那个女孩子是仙女咯？还有——水晶宫？是不是里面有很奇怪的像祭坛的台子，还有一个好气派的水晶宝座那个？”
　　“怎么？你也梦见过？”
　　“才不是梦见，”凌儿摆摆手，“我进去过，就是那位神仙给璇璇玄箫的那天，我到后院里找璇璇，就摸进去了呗！”
　　“原来那水晶宫……竟在剑府后院？”
　　“对呀，就是哥哥们的无极四剑现世的那个地方，原来呀，以前嵌着宝剑的那面墙可以分开，墙后就是那座水晶宫。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机缘巧合呢，还是那个机关有问题，从璇璇得到玄箫以后，水晶宫的门就再也没能打开过。”
　　“那真是可惜了，”子青笑笑，“我原本想着去那里看看的。”
　　“五哥，璇璇的龙珠可是个好宝贝呢，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化解催命符的毒性，但是璇璇确实从小都很少生病的，像我染上风寒常常都要吃好几服药才能好，她一服药就足够了。”凌儿道。
　　“那我可就更有理由相信雪儿了。”
　　“专心吃东西成不成啊？”子文嘟囔了一句。
　　凌儿笑着说道：“大哥说你现在很虚弱，要吃些容易消化又能滋补的东西，所以湘姐姐就亲自给你煲了粥，看在她是你的红颜知己的份上，一定要吃完哦！”
　　“把‘红颜知己’这个词随随便便挂在嘴边，就不怕胡四哥生气？”子青失笑。
　　凌儿笑道：“这话还是四哥自己说的呢！”
　　“看吧，你要是不专心喝粥，白白辜负了湘君姐姐这一番美意，连四哥也饶不了你的。”子文道。
　　“凌儿，湘姐姐现在在做什么？”雪儿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的饭，才抬起头来问凌儿。
　　“去给五哥六哥布置院子去了啊，”凌儿粲然一笑，“五哥，晚上你们就能住进自己的院子里了呢！”
　　“那我先去找一下湘姐姐，马上就回来。”她一边说着，就一边出去了。
　　子青喝完了粥，便对子文道：“阿鼎，你去帮帮湘君的忙吧，总不能大家忙前忙后的，咱们倒自己闲着。”
　　“可是，你这里……”
　　“这些天，不也这么过来了？再说，凌儿在这里呢，你还怕有什么不妥帖的？”
　　“那好吧，阿鼎听你的。”
　　看着子文离开，凌儿调皮地眨眨眼：“五哥，你特地支开他，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真不愧是慕容二姑娘，”子青失笑，“这都被你猜到了。”
　　“我听湘姐姐说过，六哥从小都特别爱粘着你，你也是特别宠他，他这会儿肯定最想时时守着你，你明明知道，却还让他去找湘姐姐。”
　　“凌儿，如果……如果我最终还是逃不了这场死劫，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开导他。”
　　“为什么让我去开导他？”
　　子青叹了口气：“阿鼎虽然只比我小两岁，却一直敬我如父，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切。现在我吉凶未卜，我为了救他而中毒这事成了他的心结，倘若我真的走了，他一定会认为这全是他的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的世界里，好像永远都是阳光灿烂，我希望你的阳光也能照进子文的世界。”
　　“嗯，我明白了，”凌儿点点头，“我爹娘去世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太懂，哥哥们承担起了两家的所有事务，还要抚养我和璇璇，在我和璇璇心里，哥哥们也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所以我也是挺能理解六哥的。五哥你放心，我啊，一定会赶紧把他拖出来好好晒晒太阳，保证不会让他发霉的！”
　　子青闻言，忍俊不禁：“凌儿，你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不过我想，对你来说，璇璇才更特别吧？”她笑道。
　　“你可真是个鬼灵精。”子青笑着，心里却有了另一番盘算——也许，这个古灵精怪的凌儿会让他的宝贝弟弟拥有一个永远阳光灿烂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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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子青子文兄弟俩便搬进了湘君专门给他们布置起来的两座院落，众人商议后，决定由慕容澈负责照看子青。
　　在众人散去很久以后，子文却依然不肯离开。
　　“子文，”慕容澈拍拍他的肩，“回去睡吧，离开越州以后就一直是你在照顾他，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可是我……”他低下头，伏在子青床边不肯走。
　　“阿鼎，”子青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白天你答应我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没有！我只是……鹤哥哥，我真的很害怕……”他紧紧抓住子青的手，强忍着哭声。
　　“这些天，咱们一直在赶路，你都没能好好睡一觉，要是连你也病了，岂不是平白给大哥他们添许多麻烦？”
　　“道理我懂，可是……”
　　“没有可是。”子青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说过，你怎样对鹤哥哥，就要怎样对剑府这四位兄长。大哥都已经亲自来守夜了，还要怎样？你是信不过大哥，还是要特地为难大哥？”
　　他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不说话，好久才站起身来，对慕容澈作个长揖：“对不起，大哥。”
　　慕容澈拍拍他的头，笑笑：“人之常情，大哥岂会怪你？大哥在这儿替你守着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若不能好好休息，又平白惹他操心了不是？”
　　子文点了点头：“那我回去睡了，今夜就有劳大哥了。”
　　“好了，去吧。”慕容澈笑着点点头。
　　子文离开，子青才长舒口气：“这家伙……只希望他以后别给大哥你们添太多麻烦。”
　　“他真的很在乎你啊。”
　　“但愿他能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子青摇摇头，“阿鼎其实是个很会与人相处的人，性情又开朗，从小都有很多玩伴朋友，可是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是只有我。他把我看得太重了。”
　　“凌丫头跟我说，你要她去帮你开导子文？”
　　“凌儿古灵精怪的，性子也活泼，特别能感染身边的人，况且同病相怜，她也更能理解阿鼎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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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了，子文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一个人来到池塘边，坐在大青石上发呆。就快到中秋节了，月亮也快圆了，很亮，照得四周一片明朗，可他完全没有赏月的心情。
　　“喂，你怎么在这里啊？”凌儿打着呵欠走了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才要问你呢。”他的反应真是极其冷淡。
　　“我啊，”她一点都不客气地在他身旁坐下，“我一直在跟璇璇说话，正准备回去找周公下棋呢！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我就过来看看咯！”
　　“那你就回去睡觉好了，别管我。”他闷闷地说道。
　　“那可不行，万一你一个不小心掉池塘里了，怎么办？”
　　“我可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南宫府的后门外面就是河，我小时候常常跟着我哥到那条河里摸鱼呢！”
　　“嘿——真没想到五哥那种怎么看都是正经八百的人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啊！”凌儿笑着惊叹道。
　　“这又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我觉得你的童年过得蛮幸福的嘛！可你现在怎么老是愁眉苦脸的咧？”
　　“要是大哥遇到这种事，你倒是给我开心一个看看。”
　　“还别说，我真会开心给你看！”
　　“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我还能活着吗？”
　　“那就是狼心狗肺。”
　　“随便你怎么说，”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如果大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我还要让他时时刻刻牵挂着我，让他总是不放心我，总担心我如果没有他会不会变得很消沉、很不快乐，那我才真是狼心狗肺呢！”
　　他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别瞪我，”她笑着摆摆手，“其实我跟你应该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爹娘去世的时候，我三岁，那时我什么都不懂，璇璇说他们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我说那晚上睡觉怎么办呢，没有娘哼着小曲拍着我，我一定睡不着的。璇璇说，不怕，我们一起睡，一起哼着小曲，互相拍拍就睡着了。可是后来，我们两个一起哭醒了。”
　　她顿了顿，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大哥他们一直都很消沉。璇璇说，哥哥们已经很难过了，不能再让他们更难过，所以我们一定要乖乖的，听哥哥的话。终于，大家都意识到，爹娘虽然已经走了，但是他们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如果我们总是悲伤、难过，那爹娘也会很难过。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开心，要幸福，让爹娘都能够安心。我想，如果我每天都能仰起头对着天空笑一笑，爹娘一定能看到，他们一定也会对我笑呢！”
　　“如果是因为你不小心，而他为了救你却让他自己万劫不复，你还能笑得这么心安理得吗？”他握紧了拳头。
　　“我会，”她转过头看着他，“我一定会！如果他这样的牺牲换来的不是我的幸福、快乐，而只是我的罪恶感、懊悔、自责，那他的生命会被我践踏得一文不值——他的牺牲本来应该换得一些无价之宝，但是因为我总是不肯好好对待自己，抛弃了那些无价之宝，却成天捧着一堆垃圾不放！”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真是这样吗？”
　　“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他这样为你付出，只是想让你去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同样值得你珍惜。就算他真的走了，他也一定预先给你留下了许多宝贝，在未来可以代替他来给予你一切，如果你不好好珍惜，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的心意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每天吃好喝好睡好，让他知道我会过得很好，让他放心。”
　　“没想到你人不大，讲起大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
　　“那你有没有一点儿心悦诚服的意思了呢？”
　　“我要是说没有呢？”
　　“嘿嘿……我当假话听呗！老实说，我只是个厨师，菜是某人点的，食材也是他提供的，我只不过添点油加点醋放点作料搅搅拌拌罢了，希望能合你口味。”她笑着起身走了。
　　“哎！”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出声叫住她。
　　“拜托，六哥，你妹子我大名慕容霜霜，小名凌儿，不叫‘哎’。”她转过身来抗议道。
　　“好吧，凌儿妹子，明天有空吗？”
　　“怎么？要请我吃饭？”她嫣然一笑。
　　“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我初来乍到，你就不准备尽尽地主之谊？”
　　“哈——既然某人这么厚颜无耻地非要本姑娘请客，本姑娘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应酬一下咯！”
　　看着她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心里漾起一股暖意，秋夜的风也仿佛变暖了。他抬起头，看着明朗得如同一块蓝水晶的美丽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子青所在的那个方向笑了笑，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