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萧魂》宫野Chiyuki

34、四护卫之旻——决绝

　　济世堂。
　　“旻，那小丫头可是有一个多月没来了。”慕容澈对在一旁闷不吭声地埋头清账的独孤旻说道。
　　“她爹正张罗着给她选婿呢！”独孤旻淡淡地应了一句。
　　“那你还能这么镇定？”程峰道。
　　“与我何干？”他微微一哂，转身去了后堂。
　　“老二心情很不好啊！”慕容澈叹了口气。
　　胡源摇摇头：“万俟将军眼光高得很，不是皇亲贵胄，没有显赫的家世，就当不了万俟家的女婿。”
　　“二哥可真是情路坎坷。”程峰边摇头边叹气。
　　这时，一个军士走进店来，问道：“哪位是独孤公子？”
　　“在下慕容澈，不知军爷找舍弟有何贵干？”慕容澈上前拱手问道。
　　“万俟将军有请，烦劳独孤公子到将军府走一趟。”
　　“军爷稍等片刻。”慕容澈说着，走到后堂把正在整理药材的独孤旻拉了出来。
　　“大哥……”独孤旻欲言又止。
　　“旻，姻缘是上天注定，若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倘若不是，也不可强求。但是，如果不去努力，即使本来注定是你的，也可能因为你的泄气而被别人拣了便宜，知道吗？”慕容澈笑着拍拍他的肩。
　　沉默片刻，独孤旻点了点头，对军士拱拱手：“烦请军爷带路。”
　　看着独孤旻离开，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依老二那脾气，肯定不会去迎合万俟将军，那样就很难得到将军的认可了。”慕容澈道。
　　“说不定他会三十六计走为上，带着那小丫头私奔。”
　　“三哥，真是枉你跟二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胡源摇摇头，“他不会这么不择手段的。”
　　………………………………………………………………………………………
　　车骑将军府。
　　“草民拜见将军。”独孤旻进了大厅，行了个礼，不卑不亢。
　　万俟宣淡淡地扫他一眼：“请坐。”
　　独孤旻见状，也不以为意，道一声谢便坐了下来。他这镇定从容的架势，让向来看不起平民百姓的万俟宣平添了几分气恼，没好气地问道：“你可知道老夫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独孤旻淡然一笑：“草民与将军素昧平生，向无瓜葛——除了八姑娘。”
　　“算你识相，”万俟宣冷笑，“但是，老夫的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只与达官显贵婚配，虽然剑府的名号如雷贯耳，济世堂的神医也是天下闻名，可这毕竟不是功名——老夫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独孤旻闻言，微微一哂：“草民虽百无一是，可最起码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说着，他便起身准备告辞。
　　“独孤公子，”万俟宣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道，“据老夫所知，你祖上也曾是名门望族，你想娶小女，倒也不难，凭你的武功和才华，做个将军也绰绰有余……”
　　没等他把话说完，独孤旻便冷冷答道：“万俟将军，草民敬您是朝中大将，原以为您多少年征战沙场，看惯了生死成败，也应该看透了富贵虚名，不料是草民想得太简单了。要名，草民有百姓给的口碑；要利，剑府有数不清的钱财——但是，如果这样的东西就是草民这辈子不懈追求的，济世堂早就可以关门了。”
　　“看来，小女在独孤公子眼里也不过是草芥。”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等等！”珠帘之后传来一声带着几许哽咽的娇喝，独孤旻回头，便看见蕴儿掀帘出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的痕迹。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娇俏顽皮的女孩子，不像湘君那样端庄大气，也不像辰月那样大大咧咧，比不上凌儿的古灵精怪，也不如雪儿乖巧讨喜——她娇蛮任性，却又单纯善良。虽然不曾见过她换回女儿装的模样，但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可不论他怎么想象，都不如这惊鸿一瞥令人心醉。
　　看来，她最近过得很抑郁，有些消瘦，本来就不大的脸庞似乎又小了一号。她泪眼迷蒙的样子令他揪心，可是他无能为力。
　　“就算为了我你都不肯吗？”她哽咽着问道。
　　“剑府是我们四兄弟一起撑起来的，我不能背信弃义，”他断然摇摇头，“况且，人各有志。”
　　“二哥……”她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
　　“蕴儿，”他转身，抬手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你还是这个样子比较漂亮。”
　　她的泪水顷刻决堤，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
　　“对不起，”他轻轻叹了口气，“姻缘本是天定，强求不得。倘若缘未尽，必有相见之期；若是无缘，但愿来生能再续此情。”他说罢，轻轻拂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二哥！！”她撕心裂肺地大哭，却唤不来他的回心转意。她没有看见他青筋暴起的手臂，更不知道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眼中的泪水控制住……
　　翌日，独孤旻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给剑府众人留下一封信，悄然离开。
　　花厅里，众人愁眉苦脸地坐着，食不下咽。
　　“二哥怎么能这样……”雪儿趴在几案上，抽抽噎噎地说道。
　　“唉……”慕容澈长长叹了口气，“他只是心情不好，想出门散散心，又怕咱们千叮咛万嘱咐的，所以才不辞而别——等他心情好转些就会回来的。”
　　“也许……这并不是二哥姻缘所系，让他出去走走也好，”湘君轻叹道，“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我要是那个八姑娘就不要那种爹了！”凌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要是那个八姑娘——八成已经浪迹江湖去了。”辰月道。
　　“我要是二哥，我就直接带着她私奔了。”程峰道。
　　“好了，别尽说胡话了，老二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慕容澈摇摇头，“各自做事吧！”
　　………………………………………………………………………………………
　　独孤旻一走便是大半年，直到洛阳下了这个冬天以来的第一场雪，他才默默地回到剑府。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消瘦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旅途劳顿——众人很是心疼。而他似乎已经从那阴影中解脱出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慕容澈专门给他接风，众人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埋头吃饭，不禁面面相觑，都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关于蕴儿的事。
　　考虑了很久，慕容澈终于开口：“旻，你走了以后，万俟将军家一个叫小秋的丫头来找过你几次。”
　　“然后呢？”他很平静地问道。
　　“后来……就听说蕴儿得了失心疯……”辰月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看了眼独孤旻，只见他脸色瞬间煞白，沉默不语，嚼在嘴里的饭菜怎么也咽不下去。
　　“旻，”慕容澈握着他的肩，“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没有放下这段情，如果要我在我们兄弟的金兰之盟和你的终身幸福之间选一个，我宁愿割舍我们之间这份情谊——要听从万俟将军的建议也好，要带着蕴儿远走天涯也罢，只要你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为你们祈福、帮助你们，也就不枉做了这二十几年的兄弟。”
　　就在这时，门口的小厮进来说道：“二少爷，刚才将军府的人送来一封书信，请您过目。”
　　独孤旻起身，接过书信拆开来看，众人连忙问道：“怎么了？”
　　“万俟将军的信，”他轻轻说道，“这是战书，约我明天午时在龙门绝壁上决斗，赌注是蕴儿。”
　　“这老头好卑鄙，这会儿晓得要扔掉烫手山芋了。”辰月冷冷地嗤笑一声。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程峰道，“二哥，就算蕴儿已经疯了，你也不改初衷吗？”
　　独孤旻坚定地点点头：“至死不渝。他信里说，西域有个王子是个傻子，一直没有成亲，最近那个国家派使臣出使大唐，听说万俟将军府有个疯了的姑娘，便来求亲，只求她嫁过去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他是为了作个决定才约我决斗的，如果我败在他手上，蕴儿就只能远嫁西域了。”
　　“求亲这事确实是真的。”慕容澈沉吟道。
　　“这可真是横生枝节！”辰月道。
　　“二哥，一定没问题的！”一直乖乖坐着没吭声的雪儿和凌儿一起给独孤旻打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胡源道，“二哥，只要能留住蕴儿，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把她治好！”
　　慕容澈道：“既然这样，旻，去休息吧，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好好应战！”
　　………………………………………………………………………………………
　　是夜，车骑将军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地上的积雪映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一个矫健的黑影潜入了蕴儿的闺房，悄无声息，连睡在外间照应的小秋也没有察觉。
　　黑影来到蕴儿床前，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静静地看着她。
　　“二哥……”她突然呜咽了一声，随后便又没有了动静。小秋大概是早已习惯了，所以这样的梦呓并没有将她惊醒。
　　他轻轻地坐在床边，伸手摸摸她的脸，俯下身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他一惊，在确定她只是做梦而并没有醒来之后，才轻轻地挪开她的手，给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